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青玉案》,贺铸
赫连廷会再来找自己?
温小镜不怎么在意,但隔天就见到了二爷,他还真是无所不知啊,居然知道了赫连廷来找过自己呢。
二爷的最新指令,让她想办法尽快擒拿赫连廷。
温小镜随口应了,反正快慢是她自己定的。人家赫连廷好歹也是一心狠手辣的教主,武功高强不说,脑袋更不是装草的。老实说一句,她没有信心啦。
于是,她问:[我到底像谁?]
二爷当时愣了一下,[你没有必要知道。]
她冷笑,是啊,在他眼里自己不过是一粒棋子。她只管听命而行,至于目的是什么,没有必要知道啊。
如果赫连廷没有跟自己说,她也不会在意,可现在她不得不去在意。
自从知道自己‘像’赫连瑾后,她认真的想了一下。也许,她根本就是赫连瑾。呃,这身子的主人本来就是赫连瑾。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她就会是赫连廷的妹妹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就不应该帮二爷了。
唉,可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没有证据啊。
郁闷啊,她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拾了一把碎石,一粒一粒的往河里扔去。
她本来是一个,呃,一条平凡的穿越灵魂。三年前就被掳来凌城,现在好了,遇到了有可能是‘亲人’的赫连廷啦。
只是要这‘认亲’嘛,现在看来困难重重啦。
[唉,‘老五’啊,你到底是谁啊?]她望河里扔了一粒石头。
‘大哥’,‘老五’,她叹气。
为什么在看到赫连廷后,她的头会痛?而且,脑里总是闪过一些画面,可总又看不到。
[老五,是我的妹妹。]一把微冷的男子嗓音在她身后响起,[赫连瑾。]
她吓了一跳,差点就要从石头上滑倒,幸好及时稳住了身形。
拍拍胸口,安抚一下受惊的幼小心灵,她这才转头瞪向那个害自己差点跟石头来个热情拥抱的罪魁祸首--赫连廷。
[我跟你说,人吓人,是没药医的。]她有些没好气的瞪着那个俊美的黑衣男子。
赫连廷向她走来,其实他已到了很久,但她竟一无所觉。
[你为什么知道老五?]他冷冷的问。
她却皱起了柳眉,看他的棕色眸子带了一些兴奋,[你刚才说,‘老五’是你妹妹-赫连瑾,这是真的?]
[嗯。]他点头。
见他肯定的点头,她却有些担心起来。即使跟他说,自己就是‘老五’,这个男子肯定不会相信啦。
她叹了口气,即使知道了‘老五’是谁,那又如何?
‘老五’始终是‘老五’,她还是温小镜啊。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老五?]他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她。
她不看他,继续丢着手里的碎石,[我不知道‘老五’是谁,但梦里经常会见到她,还有一个被她称为‘大哥’的少年。]
[梦?]他全身一颤。
[嗯。]她继续说:[看着‘老五’慢慢的长大,‘大哥’对她的宠溺。可每次醒来,我总是无法记住‘大哥’的模样。]
看着那个背影,他说不出话来。
她,会是赫连瑾吗?
[有时候,我会想,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她苦笑一下,弯身抓了一把碎石继续扔,[可是,我知道自己的名字,温小镜。]
他突然伸手扳过她的身子面对自己,定定的看进那双棕色三眸子内。
[赫连教主?]她被吓了一跳。
他却伸手去拉她衣服的领子,她想要阻止,无奈他的动作比她快。
当领子被拉开,露出紫色的肚兜,她觉得自己的脸开始发热,[你,你...你要干什么?]声音抖得像秋天的落叶。
他却不为所动,执意拉下了那紫色的肚兜,露出那雪白的双峰。
右边的凶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看去已知时日很久。
颤抖的手指划过,温小镜忍不住抖了一下身子,羞得不敢看这个男子。
这个冷得要命的男人,居然扒自己的衣服,老天啊,让她昏过去吧。
下一刻,她被抱著,耳边响起一把颤抖的声音:
[你是,你是老五,你是她,你就是老五。]
老天垂怜,她回来了。
什么?
她只觉脑袋被炸开一遍,空白,无法思考。
他说,她就是老五。
她是老五!
他抱得很用力,她觉得自己几乎无法呼吸了,可无法出声。
这不是做梦,赫连瑾真的就在自己面前。他只想抱着她,让真实的感觉告诉自己,她真的还活着。
[教主,总执法无法呼吸了。]尚隽看着那个脸色开始变青的女孩,用他一贯的冷淡声音提醒自己的主子。他是忍不住才跳出来的啦。
没想到,他们一直以为不在人世的人依然活着,还换了个身份来面对他们。
赫连廷立刻放手,观察着那张泛红的俏脸,[老五。]
温小镜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老天,这个男人说自己就是老五。好吧,是她这个身子原来的主人啦。
[你还好吧?]赫连廷有些愧疚的问道。
[还活着。]她拉着自己的衣服,避开那炽热的眼睛。
他定定的望着她,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以为心爱的妹妹已经丧命于汉江,现在却好好的坐在自己面前。
感觉眼睛刺痛不已,他闭了闭眼,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
[赫连教主。]她抬头望向他,脸红红的,煞是迷人。
[大哥。]他看着她。
[嗯?]然后,她明白了。[在这之前,我想跟你说说。]故意忽略眼前男子湿润的眼睛。
[说。]
[你说,我是你五妹,可我没有丝毫身为赫连瑾的记忆。]她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可脑袋在这时又痛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皱起剑眉。
痛让她皱紧了柳眉,[我,]吸了口气想要平息那疼痛,[不知道。]真的好痛,头好像要裂开似的。
见她脸色泛白,他紧张不已,紧紧的捉住那有些单薄的肩膀,[你怎么了?]害怕,又再次会失去她。
[好痛,我的头好痛。]她咬着牙说,双手抱住了头。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见到赫连廷,她的头就会这么的痛?
他立刻抱起了她,施展轻功离去,一边吩咐:[尚隽,立刻召楚陵睿来见我。]
[是。]尚隽立刻离去。
大哥吗?
这个抱着她的男人,温小镜睁开眼睛向上望,只看到绷紧的下巴,就是赫连瑾的大哥,赫连廷。
真要那么做吗?
看得出,他真的很紧张自己。不,她扯出一个自嘲的苦笑,他紧张的人是赫连瑾,不是她温小镜。
虽然不想,但自己的命还捏在别人的手里。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赫连瑾,对不起了。
二爷,又一笔了,总一天她温小镜会加倍奉还的。
赫连廷,对不起了。她在心里轻轻喃着,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棕色的眸子一片清冷。
人,是自私的,她也一样。
明知道二爷不会遵守诺言将解药给自己,但只要有希望,她仍要一试。没什么,比自己活着更重要。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将匕首插进这个男子的肩时,她却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痛,让赫连廷停了下来。
他不相信,自己最爱的妹妹会插自己一刀。
自他怀里跳了下来,温小镜望着那个也在看自己的男子,看到那张心疼又不能置信的俊脸时,不知道为何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她的心,为何这么痛?
[老五。]他开口,声音暗哑。
[赫连教主,你认错人了。]她命令自己冷静下来,直视那双棕色的眸子说:[小女子姓温名小镜,并不是赫连教主嘴里的‘老五’。]
他望着她,也不去拨那匕首,[为什么?]这一刻,没有什么伤比他的心更加痛。
为什么?
她轻轻一笑,[我警告过你,不是吗?叫你不要再来找我,偏偏你来了。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小女子焉有推却之理?只有成全你了。]
眼前的女子,他的眼神慢慢变冷,不是自己的妹妹,不是赫连瑾。
她,不是她!
可,那右边胸部的伤痕,却又是她啊。
[为什么?]他望着她,满眼的伤痛,[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她微微别开眼,不再看这个男子,为何他的眼神会让自己觉得心疼?
不,温小镜,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那不是自己的心在疼,是赫连瑾。
[我只是要活着,就此而已。]没了,背过身子不再看他。
看着那挺直的背影,赫连廷感觉自己的好像被一刀一刀割似的。
她神色一正,拍了拍手,几个黑衣人跳了出来。
[我的任务完了,别忘了跟二爷说,答应我的事,要做到。]说罢,她转身离开,不再看一眼那个将会被捉起来的男子。
[老五。]赫连廷盯视着那个白色的背影。
脚步顿了一下,温小镜奔跑起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树林的深处,面对几个正向自己靠近的黑衣人完全不以为意。
[赫连廷,你终于落在我们手里了。]一个黑衣人狞笑道。
冷冷一个眼神过去,这人立刻收声。
[别误了正事。]另一个黑衣人说道。
他们都知道赫连廷武功高强,即使现下中了燕观海的独门麻药--仙人醉,药力一过还是能轻易的逃走。
几人将他用铁链绑起来,带到准备好的马车旁,将人扔上去,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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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河边,温小镜一个人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完成了任务,为何她高兴不起来?
抬起头让初夏的阳光洒在自己的脸上,为何赫连廷那伤痛的眼神会让自己的心那么的痛?
明明,她就不是赫连瑾啊。
为什么?
她蹲了下来,为什么会这样?
[姑娘,你没事吧?]一个路人上前来问。
她抬起头来,[没事,我没事。]说罢,起身离开了。
不,她不能这样下去。
二爷,是他将她推到了这个地步。
回到绿茗楼,二爷与落花已经等着她。
[小镜,你做得很好。]戴着青铜鬼面具的二爷满意的点着头。
落花在一旁笑着点头,[才一次,就能捉住了赫连廷,小镜,你功不可没哦。]
看着眼前二人,温小镜却是冷冷的一笑,走到二爷面前,伸开手掌。
二爷抬头不解的望着她,[嗯?]
[别跟我装傻,你要我做的已经完了,解药。]她口气强硬的说。
[小镜。]落花倒抽一口气,有些担心的看了看身边的男子。
[有必要这么急吗?]二爷拿起茶杯,淡淡的开口。
温小镜哼了一声,[拿来。]懒得再在他面前委曲求全。
眼神一冷,二爷冷声说道:[你以为,棋子有资格可以跟主人提要求吗?]
她完全没有意外,轻笑出声,[我早就猜到,你不会给解药。也罢,连霏,这算是报你当年收留我的恩情吧。从此,我们各不相欠。]
闻言,落花呆了。
吃惊一会,二爷也就是连霏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站了起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拿下面具,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温小镜后退一步,不去看一眼俊美的男子,[这已经不重要了。解药,小镜不要了。]说罢,转身走出房间。
[你以为,我会就此放你离去吗?]连霏冷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棋子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就得毁去,是吗?]她没有回头,声音轻得像鹅毛一般,却重重的压在了连霏的心头上。
[你太聪明了。]望着那张倔强的俏脸,他几乎是叹息的说:[然,聪明的人,通常活不长。]
[是吗?]她抿唇一笑。
[温小镜,别怪我,你知道得太多,而且谁让你长得那么像那个人呢。]说话的同时,他手成爪直取她的颈背。
[又是那个人,又是赫连瑾,我受够了。]感觉一阵厉风朝自己的颈后吹来,她连忙闪身,身体做出了自我保护的反应,手成掌向那爪劈去。
连霏连忙收手,退开几步不能置信的望那个少女,[你懂武功?]
[我懂武功?]她喃喃一会,跟着笑开了,神色狠辣的说:[对,我懂武功。]
她是谁?
温小镜?
赫连瑾?
不知道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又为何懂武功?
[那么,就更留你不得。]说罢,连霏向她射去。这个温小镜,当年自己试她武功的时候,即使命危在旦夕,她还是没有反抗。
温小镜,他眼神慢慢变冷,好深的心思啊。
她冷冷的笑着,接招。
是人的潜能吧,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属于赫连瑾的武功就会自然的使了出来。幸好,不然今天她定走不出绿茗楼的门口。
几十招下来,连霏发现这个女孩的武功绝对不在自己之下。那为什么之前会被自己轻易的制服?
[你到底是谁?]他不禁心惊。
她笑,轻如微风,[就如你所见,温小镜。]也许还有一个身份吧,但目前她不承认,因为没有一丝那个人的记忆。
他不再说话,出招却是越来越狠,招招都是攻向温小镜的置命处。
既然,他要置自己于死地,她也就不必留情了。
一旁的落花看得心惊肉跳,这个女孩的武功如此的高,为何自己从来没有发现?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她为何会乖乖听命于连霏?
真的只是因为受制于□□?
[连霏,你真的要杀我吗?]温小镜闪过他的掌,打出一拳,跳开一步问。
[你是个未知之数,既不肯为我所用,那我也只能忍痛毁之。]淡淡说完,连霏挥拳再上。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就别怪我了。]话音刚落,她运足了十成功力,拍出一掌成功逼开他的拳,再朝他心窝拍出一掌。
只是一掌,连霏竟被震得后退了几步,喷出了一口鲜血。
温小镜的武功,高到深不可测。
看了他一眼,温小镜转身走出了房间。
[你今天不杀我,你会后悔的。]迅速点了身上几大要穴,压下翻腾的气血,连霏看着她的背影缓声说。
她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声音清冷的道:[连二公子,请你记住,好死不如歹活。没有什么比生命重要,后会无期,保重。]
温小镜,连霏感到一道奇异的热流淌过心头。
[二爷,你还好吗?]落花上前扶起他,担心的问。没想到温小镜的武功那么高,连二爷也伤在她手里。
[怎会没事?]他微微苦笑一下,起码得在床上躺个半年呢,温小镜那丫头还真是手下不留情啊,[通知灵,要他看好赫连廷,中原武林的将来就看他了。]
[是。]落花将他扶到屏风后的床,服侍他躺好。
[还有,]连霏闭上了眼睛,[派人跟着温小镜,有什么动静立刻回报。]就怕,她会向弯月教人通风报信,到时就功亏一篑了。
三年来的布置,他费尽心机的计划,出不得一丝意外啊。
[是,属下这就去做。]落花给他拉好了被子,转身离开。
床上的连霏叹了口气,虽然利用温小镜来捉赫连廷目的是达到了,但他付出的也不少啊。幸好三年的布置,没有白费。
温小镜啊温小镜,他在心里轻轻唤着。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后来发现是像那个跳下了鸟飞崖的弯月教总执法赫连瑾,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打击弯月教的计划。
有怀疑过她就是赫连瑾,可在试过她的确不会用武功后,他就否定了这个可能性。于是开始着手布置,一边让落花训练她。
即使她不是真的赫连瑾,即使赫连廷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但以他那高傲的性格,定会前来一探。见到她,他一定会上当。
因为,温小镜太像赫连瑾了,即使性格上相差悬殊太多。
果然,他们的计划成功了。
可是,他再次苦笑,那个聪明的丫头却萌生反意。即使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计划完成后,温小镜的去留问题。
他想不到的是,她早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却依然听命行事。更让他吃惊的是,她能将武功隐藏得这么好,连一流的高手都看不出来。
温小镜,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后会无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