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娘, 怎么不请你大伯母进去?哎呦,我倒是忘了, 你们还不认识。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不认一家人了。”清脆的话音落处, 一身大红正装的刘浅语,带着绿锦,笑意盈盈的进了院门。
田娘看绿锦一直拿扇子给刘氏扇风,可是天热,她如今又发福,行动间那汗怎么也止不住的。
“舅母,您怎么来了, 有事让人叫我就是。这么热的天, 要是中了暑气可就是我的不是了。”田娘快走两步,上前扶住身材微丰不停用帕子抹汗的刘氏。
“你这孩子,昨个怎么也不多坐会,不然我也就不用跑这趟了。这是郑夫人, 正经是你亲伯母呢。”刘浅语上前拉着那位仪态万方的夫人的手说道。
“舅母, 我那不是忙吗,您也没时间理会我,我就走了啊。”田娘笑笑说道。
因为张鹏也中了秀才,张家族人甚多,自然是要办一办的,所以昨天田娘和张氏都去了张家道贺,不过坐了会, 因为店里有事,田娘就先走了。因为大房和三房的矛盾,张氏呆着很不自在,也随着身后带着井妈妈回家去了。
“大姐,这位你该称呼嫂子的。”刘浅语笑着拉起张氏的手说道。
经过刘浅语的解释,总算知道了这位贵夫人的身份了。这是郑家在京中最尊贵的一支,曾经出过王妃的那一支族人。这位夫人是这一支的长房长媳,她的丈夫叫郑世琪。
郑世琪,如今四十多岁,是郑家这一辈中最优秀的爷们了。早年中了进士,后又考上庶吉士,十几年下来,如今已经是正三品的吏部侍郎了。是田娘大表舅的直接上司,这也是为什么是刘浅语陪着过来的原因。
一顿忙乱后,大家终于分宾主落座了。田娘家的客厅本来不小,可如今装了这么些主子和丫头婆子的,看着就挤得慌了。
那郑夫人,眉眼温柔,白皙的脸庞一看就是精心保养的。看了眼房间摆设,然后对身后站着的婆子丫头说道,“这里不用你们服侍,都去外面候着吧。”
“绿锦,井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去帮忙去,奴才们都闲着,反倒让小姐忙活,这可是成了没规矩的人家了。”
刘浅语看着井妈妈跟陀螺似的跑里跑外,摆点心,倒茶水的,田娘也在一旁帮忙,就让绿锦去换下田娘。
“好孩子,你快坐下,你家的事情,我都听你舅母说了。难为你了,小小人一个,就要照顾一个家。”郑夫人慈爱的拉着田娘的手说道。
“伯母言重了,我没觉得什么,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比什么都好。”田娘微笑着说道。
“都是我们做的不好,你们来了京城这么些年,我竟是不知道。要不是浅语她昨个提起郑昌柏,我听着耳熟,细细的问了下,我还以为你们一家都还在淮安。弟妹不认得我,我是知道的,可世伦兄弟每次来京参考却是都住在舍下的,他回去难道就没提起过?”郑夫人看着张氏,有些惭愧,有些不解的说道。
田娘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由的感叹,到底是京城贵妃圈里打造出来的。这动作,这语言,一脸的真挚,让人无法不信。
郑世琪此人,她听说过,不过绝不是从父亲嘴里听见的,前世她就知道醇郡王府的老王妃是郑家的老姑奶奶,而这位老王妃的亲哥哥曾经曾经官居一品,位列太师。而郑世琪就是这位老王妃的亲侄子,他妹子因为人品出众,又被聘为老王妃的三儿媳妇。
这些是郑家一族的骄傲,梦里前那时候寄人篱下的时候,总会听到府里的人自豪的谈论这些京城高贵人的稀罕事儿。那时候初来京城,居于谢家郊外的小院,寂寞清苦,她也想过上门拜访。可是碍于门第,她到底只是一直仰望,却从没和人提起过。
就是她前世的婆婆,也没把她这个郑家女和那个郑家联系在一起过,毕竟到了她这一辈儿,已经是出来五服的族人了。没想到,这一生却变成了那府里的人亲自到她的小院中来。
“相公生前提过的,大老爷一直都是他最尊重的人啊。”提起相公,张氏眼圈一红,眼泪就下来了。
“可怜世伦兄弟,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去了呢。昨个我和老爷提起,老爷顿时就掉了泪,让我赶快找到你们,并接你们回府去住。”郑夫人拿帕子擦着眼睛,泣声说道。
“多谢伯母抬爱,改日田娘一定随母亲到府里给大老爷请安。我们这个院子虽说不大,可是却是住习惯了。”
“说起来,真是我们做的不够好,世伦兄弟去了这么些年,却一直都没能好好的照顾你们母子。这院子布置可真是别致,连我都爱上了,舍不得,只是小了些。”郑夫人笑着看向外面说道。
“他伯母,喝茶,这是田娘亲手炮制的。要不是田娘能干,这样的小院恐怕我也是保不住的。守着他们两个,我知足了。”张氏笑笑说道。
要说这郑夫人怎么突然对田娘一家人感兴趣了呢,这要从施南生那天回到施家说起。
那天他回去的时候,刚巧赶上族长夫人来看颜卿,正由着二老夫人陪着说话。
“子恒给伯母请安,这么热的天,您可要注意身体。侄儿昨个得了些上好的云雾茶,是伯父喜欢的,回头我让人给您送过来,您给带回去。”施南生上前行礼说道。
“呵呵,就你总是想着他,也难怪他疼你。这不你大伯昨个说,颜卿这孩子自小就没了娘,让我过来看看还缺什么不缺。我当时就说,侯府能缺什么,就缺个侯夫人。”一个瘦削的五十多岁的女人,看着大马金刀坐着的施南生说道。
“嫂子说的是,我这都愁死了,你说他弟弟都成亲了,可他这连个影子都没有。看了多少家的闺女,总没个可心的。”柳玉蝉还是那样明媚开朗的样子,一说一笑的。
“不劳婶娘操心,如今还是先忙颜卿的婚事为要。”施南生面无表情的说了句。
“虽说你做了侯爷,国家大事我不如你,可是这居家过日子,你可得听我的。如今你颜卿妹子都要嫁人了,你什么时候成家,娶个夫人管理内宅。哪有你这样的,好好的一个侯府,连个正经女主人都没有,满京城都没这样的。”族长夫人看了柳玉蝉一眼,皱了下眉头。然后看了看施南生说道。
“伯母说的是,这不是侄子名声在外,好人家的女孩谁敢嫁进来啊。”施南生摸着脑袋,想起田娘的模样,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那女子竟然不怕他克妻的名声,有胆量。
“嫂子,我娘家侄女今年十五了,刚及笄。昨个我接来陪颜卿,你刚刚也看到了,模样品性都是没的说的。刚好没定亲,我就想着看看子恒的意思。”柳氏说道。
“你那侄女是庶出吧,这个身份就不成,咱们侯府正夫人怎么能是个庶女。”族长夫人一口给否了。
“哎呀,她那生母早就没了,一直都养着我嫂子身边,跟亲生的没两样。凡百事情都和嫡女一样,读书识字,女红,厨艺都是一等一的。如今也是记到了我嫂子的名下了,也是嫡女了。”柳氏脸色不变的笑着说道。
“娶谁还得子恒自己定,咱们都是外人,怎么能做他的主,又不是皇上赐婚。”族长夫人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她一向就看不惯柳氏的做派,都是分家另过的人了,媳妇也都娶了,还赖在侄子家不走。占便宜占不够,如今还想打侯夫人的主意,亏她想的出,整日当人做傻子,拿个庶女来糊弄。
“嗯,嫂子说的是,我不是着急吗,子恒眼看过年就二十七了,多少人这个年龄孩子都该定亲了。他一直定不下来,我心里愧对我那死去的哥哥嫂嫂啊。”柳氏拿起帕子按着眼角。
施南生脸色一整,他倒不是看不起庶出,他是真受不了他这个婶娘,总是自以为是。要不是答应了祖母,他早就让他们一家搬出去了。如今又拿他死去的爹娘说事。
“不劳婶娘费心,子恒已经有了意中人,颜卿的婚事结束,就上门求娶,打算八月前进门,只是此事还得请大伯母带人去提亲才合适。”一生气,本来打算过几天说的话,就顺口说了出来。
“好好,谁家的闺女,多大了,品行如何,可识字”
“金陵郑家的女儿。”
这世上总有那样凑巧的事情,这就叫无巧不成书。族长夫人娘家姓金,郑夫人的娘家也姓金。族长夫人出了侯府,家也没回,直接就去了郑府。这就是郑夫人为什么上门来的原因。
二房院里很安静,丫头寿儿守着房门,里间卧房,“巧儿,你要记住我教你的,能不能做这个府的主人,就看你的了。”柳玉蝉拉着一个娇媚的小姑娘的手说道。
“姑姑,我怕,我看到他就浑身发冷。”
“怕什么,你就不怕你母亲把你嫁给六十岁的老头子?哼,没出息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