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下了几天的雪, 大地, 树梢,小路都披上了一层皑皑白雪,纸糊的窗口处洒下了点点日光, 似乎外面的天色开始放晴了,屋里头多了丝暖意。
小周氏挪了挪身子, 透过窗口缝隙,望着外边小院。
屋外全部被积雪覆盖, 乍见一丝翠绿, 似乎也被大雪压弯,颓废的倒在一旁,偶尔拂过一丝清风, 惊起原本歇在树梢的积雪, 带着簌簌的跌落声,增添一丝生气。
腊月, 天气很是严寒。
那日不知徐大郎说了什么, 周家近些日子沉默消停了,就算在村里遇上,也不上前打招呼,若不是偶尔在下河村看见周氏,真以为周氏消失了。腊月事多, 这件事耽搁了下来,看徐母冷脸,恐怕是狠了心让徐大郎休妻。
刘怡安静在自家院里头忙活, 跟郑氏学编帘子。
坐在炕上,这大雪下了好几日,一直没停。天气恶劣,刘怡担心就让徐二郎在家歇息,没去大河边捕鱼,今天雪停了会,徐三郎进屋叫上徐二郎一起进山,入秋时,徐三郎就挖了不少陷阱,隔段时间进山去看看,每次都有不小的收获。
想着在家无事,徐二郎点头就跟着徐三郎进了山,想弄些兽皮给刘怡做衣裳,徐二郎本想去镇上给刘怡买新的,被刘怡拦下了。
小周氏拿着剪刀,不时询问刘怡的意见,瞥见刘怡细密的针脚,小周氏很是羡慕,刘怡笑着解释,以前跟村里李氏学过绣活,绣活做的一般,针线活却是不错的,几个半大的孩子,吃饱这会睡在炕中间,见小狗子踹开被子,刘怡放下手头的针线,上前给小狗子压了下被褥。
被褥是新的,盖着很是暖和,怕小狗子一个人睡着凉,晚上刘怡让小狗子跟他们一起睡,这样也省了些柴火。柱子和囡囡睡的很熟,脸上还泛着点点红晕,郑氏刚被李二傻叫了回去,李二傻叫的急,许是家中出了啥事。
李二傻不说,她们也就没问。
“二嫂,胡老三家的又找你麻烦了?”小周氏笑着,打趣望着刘怡。
下河村谁不知道徐二郎很宠他家媳妇,舍不得让他媳妇下地干活,还把自家院子外的篱笆别高了不少,院门整天都关的紧紧的,好似怕什么人进去似的。为此村里不少人,都说徐二郎娶了个天仙似的媳妇,怕别人见着抢了去,将她关在院子里,不让见人。
“你听谁乱嚼舌头?”刘怡没好气,抬头望了小周氏一眼。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小周氏这般八卦。
哎……这里没什么娱乐活动,除了三姑妈六姑婆的聚在一起,唠嗑些有的没的八卦,倒真没旁的事,目光盯着小周氏脖颈处的印子,笑道:“三郎昨儿没伺候好你,不然你怎么还有闲工夫听这些有的没的,嗯……”
声音压得低,听着很是撩人。
小周氏脸蛋倏地羞红,没想刘怡一脸正经,满口说着荤段子,娇嗔瞪了刘怡一眼,“二嫂说哪里话,三郎哪能跟二哥比,咱村谁不知道二哥很厉害,不少惦记着二哥,二嫂可得小心些,省得二哥被人抢了去。”
“抢,那也得有那本事。”刘怡无所谓耸肩,她是太小看女人的八卦心理,不是说女子最重妇德,怎么听小周氏口气,春闺怨妇这么多……瞧瞧,小周氏话里多重的酸气,“王氏那事你听说谁的?”
“还能有谁,胡老三家的没少在村里说二嫂闲话,好在二嫂平素出门少,才没让她逮着空子找你麻烦。”小周氏撅着嘴,小周氏比刘怡大,性子烂漫,没啥心机,跟刘怡处的不错,“娘以前中意她,想让二哥娶她进门做小狗子的娘,二哥不乐意,亲自去王家退了这亲事,胡老三家的多半嫉恨这事。”
“娘咋瞧上胡老三家的?”刘怡好奇开口。
“娘说胡老三家的能生养,让她给二哥开枝散叶,没想二哥压根看不上,硬是给退了。听三郎说那时候,二哥跟娘闹得很僵。后来,你家上门求亲,娘原本不答应把小妹嫁过去,说是怕小妹受累、受委屈,可不知怎么的,二哥却突然同意了,直接说对扁担亲,娘那会还吓了一大跳。”小周氏疑惑望着刘怡,顿了下,“二嫂,你说二哥是不是老前就看上你了,不然怎么就答应这扁担亲了?”
刘家那情况,上门求亲的不少,却没人乐意把女儿嫁过去。
徐家情况很不错,就算在下河村也能嫁个好的,偏偏徐二郎不乐意,非说刘家不错,小妹嫁过去受不了委屈。徐母一直没点头,徐二郎却说要是刘家同意扁担亲,他就娶妻。徐二郎的亲事一直让徐母头疼,大郎和三郎都成亲,孩子都有几个了,偏偏到二郎这就出了岔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无奈,只得点头应承了这亲事。
“是吗?这事你得去问你二哥。”刘怡努嘴,心里却将这事记下了。
“……”
闲聊着,刘怡将王氏的事,算是问明白了,王氏是金沙村的人,在村中有个手帕闺蜜,是木匠老李家长女李三元。成亲后被夫家休回娘家,说到李三元,刘怡豁然开朗,木匠老李之前中意刘大郎,让刘大郎跟他学艺,并想把女儿许给刘大郎,可赵氏听闻老李家女儿性子泼辣刻薄,便推了这亲事,刘家一般可也禁不起人折腾,有宋氏这妯娌,赵氏可不想再娶个彪悍媳妇进门,折腾过日子。
王氏许是从李三元那得知刘家的事,弄清楚来龙去脉,刘怡不由觉得好笑。
难道王氏以为,李三元没嫁进刘家,她没嫁入徐家,是她从中阻拦。还真是有理说不清,伸手扶额,只能说世事无常,不小心她就成了恶人。
天色渐暗,想着他们快回了,小周氏放下手头活计,唤醒柱子,搂着囡囡回自家院子准备晚饭,刘怡也下了火炕,从地窖中拿了些红薯出来,虽然连日下雪,天寒地冻,灶里一直添着柴火,厨房还是很暖和。
她往锅里添了些水,将从地窖拿出来的红薯倒进木盆,舀了些温水洗净,削了皮切好用筛子装好,蒸笼里还盛着早上做好的烧饼,先是煮了个菜汤,放在灶上热着,然后才煮红薯粥,往灶里再添了几块柴火,趁着这空荡,拿着包谷粒喂了母鸡,去院子里菜园子摘了些葱,将堂屋的桌子都收拾干净,看着堂屋柜子里那些个蛋,想起前世吃的咸鸡蛋,有些蠢蠢欲动。
不过,她却是不懂弄咸鸡蛋,想着明儿问问小周氏会不会做,咸鸡蛋配粥喝,味道很是不错,不多会,红薯粥的香味渐渐弥漫整个院子,刘怡侧耳,听着院外头传来脚步声,许是徐二郎回来了,擦了擦手,推开大门,朝院子外张望。
就见着徐二郎披着蓑衣,打开院门走了进来,蓑衣上覆盖了不少雪花。徐二郎进屋,抖了抖蓑衣上的雪花,“媳妇别过来,我身上全是湿气,别冻坏了,进屋去。”
刘怡上前,伸手想接过徐二郎脱下的蓑衣,徐二郎急忙阻止,跺了跺脚,将身上雪花全抖下去,将手上缠死的猎物放在地上,自个将蓑衣脱掉,挂在堂屋侧边,嘴里哈了几口气,没让刘怡近身。
“那我去厨房给你盛碗热汤,暖暖身子。”知道徐二郎心疼她,刘怡没强求,转身去了厨房,给徐二郎舀了碗热腾腾的菜汤,暖和下冻僵的身子,见着徐二郎手背上的冻疮,眼里不由闪过心疼。
徐二郎觉着天冷,早上不让刘怡早起,都是他早起去厨房生火,做早饭,水缸中的水结了冰,井水暖热,徐二郎一早就把水缸的水倒掉,再重新打水填满水缸,粗活脏活都不让刘怡碰,这些刘怡看着都记在心里,能遇上这么一个人,真好!
想着正屋里的护肤霜,琢磨等晚上徐二郎洗澡后,给二郎擦些。
“嗯!小狗子哪去了?”挂好蓑衣,将脚边的猎物放去厨房,左右没看见小狗子,不免觉得奇怪,要在平时小狗子这会正围着他打转,让他说打猎的新鲜事。
“下午跟柱子玩累了,这会睡着还没醒。”刘怡应着,端着冒着热气的菜汤,递去给徐二郎。
“还没醒,晚上怕是又闹着不想睡。”徐二郎摇摇头,接过菜汤,吹了吹喝了起来。
刘怡看着徐二郎的手指,肿的老大,虎口处还裂了个口子,又深又长,手红肿好似包子,“二郎,待会洗了澡,我给你擦擦药,手指头都肿成这样了,疼吗?”
“没事,大冬天就这样,媳妇你的手没事吧?”说罢,放下碗,抓起刘怡的手仔细看了遍,见确实没长冻疮,才放下心,自家媳妇的手白嫩软乎乎的,真好看!他才舍不得这好看的手被冻坏。
“我能有啥事,有事的是你的手。”刘怡没好气剜了徐二郎一眼,这呆子……心底却暖洋洋的,在刘家时,刘大军和赵氏也很疼爱她,却不会这般没有理由。徐二郎这男人是真的把她疼在心坎上,放在心尖上。
两人说着,就听着屋里醒来的小狗子,糯糯唤着刘怡。
相似一笑,牵着手进了屋,红薯粥还得在煮一会,粘稠些味道才是最好。
屋子里,摇曳着昏暗的灯光,照着温馨的三口,有着说不出的暖人,万家灯火暖春风,轻轻低低的嬉笑声穿透窗口,传的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