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愿意!若非你今天告诉我这些,我还像个孩子一样四处玩闹。妖界面临此等灾祸,我身为娘亲的女儿,怎么能坐视不理?”林轻染心中只认凤采君一个妖王,因此称呼凤采言为娘亲。
清禾听二人谈论已久,知道凤采君不忍心说出要林轻染相助之事,便开口道:“姑娘,我想让你去京城,辅佐大公子白歆夺帝,你可愿意?”
凤采言小时候清禾就开始照顾她了,她的愿望自然也是妖王的愿望,林轻染便点了点头道:“可是你们不是打算让贵妃的孩子继位吗?怎么又让我帮助白歆夺帝?”
凤采君道:“我前些日子才知道,贵妃的孩子已经胎死腹中了。”
“啊……”林轻染不由得低叫一声。
清禾在一边叹了口气道:“我昨日才调查出来,原来神族早在几年前就在每个妃子身边安插了人手。贵妃是被神族的人动了手脚,才至胎死腹中。但是神族并没有将此事宣扬出去,贵妃自己也没有知觉。”
“难道他们要让那个孩子出世?”林轻染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凤采君道:“当今皇帝已至耄耋之龄,昏庸无度,更替是迟早的事。神族既然想让这个死婴即位,那就是找到了正当理由不交出龙息,到时人界就会彻底沦为神族的附庸。”
林轻染愤恨道:“我就知道他们一个个的都是伪君子,就连干坏事也要藏着掖着,君月你放心,我一定让那白歆活生生地登上帝位!”
凤采君看她容色绝艳,一脸坚毅,不禁想起凤采言来。他忽然哈哈大笑,从藤座上站起来,华服一展,抬起双手道:“说什么千秋万载,一统世间!神族要一统世间万物,什么虚妄教条!我妖界统统打碎!”
他这一句话内力充沛,竟传出去不再荡回,妖界中的每个人都听到了这声呼喝,不禁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纷纷呐喊起来。
林轻染受到了感染,第一次觉得自己为了妖族身担重任,便像一般妖众一样朝凤采君跪下颔首道:“云清此去,定要夺龙息,扰神界!”
清禾在一边中气十足地答道:“若是未成,又当如何?”
林轻染咬牙一字一顿道:“那便不回。”
凤采君大喝道:“好!好!你去吧,我必时时看着你!”
林轻染转身离去,想到凤采君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和对自己的保护,不禁落下泪来,发誓定要为凤采君和凤采言,为整个妖族称霸天下。
林轻染离去后,清禾轻声问道:“大王此举不后悔吗?”
凤采君一屁股坐在藤座上,脸上是两行清泪,他沙哑道:“我既无法护她一世周全,何不让她作为妖王之女去拼搏一回?”
清禾将手覆在凤采君的手背上,安慰道:“我会加派人手,让大王第一时间知道姑娘所在。”
除了凤采君正在忧愁之外,也有两人正忧思不已。
凤采君的那声呼喝上天入地,传至神尊的耳中。他正坐在云端,云雾将他掩去一半,却遮挡不了他精光烁烁的双眼。
神尊遥望天地苍生,看到千窟洞中凤采君的穿着华服张开双臂的样子,不禁喑哑一笑道:“后生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忽然之间,他又笑不出来了,想到“后生可畏”一词。
凤采君的呼喝也传入了皇帝白泷的耳中,皇帝正躺在金光闪烁的龙椅之上,周围是一圈美女正在为他摇扇纳凉。
皇帝早已耳不聪目不明,正在咂嘴享受美女递过来的鲜果,忽然听到了凤采君的呼喝,感觉那人就像在他耳边说话一样。他立马拍案而起道:“是谁要谋反?”
周围的侍女吓了一跳,劝道:“陛下,堂内没有其他人呀。”
皇帝却不理她,跌跌撞撞地走下楼梯,最后摔在了大理石地板之上,蓬头
散发,低声喃喃道:“是谁要谋反……”
林轻染还没一个人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她看路边的风景新奇,总想要停下来玩,但是想到凤采君的大计,只好强压了贪玩之心。
林轻染已经赶路到了皇族所居的京武城内,便也不再心急,找了一家古色古香的酒楼吃饭。
她正一人喝着茶,忽然听到后桌的一个女子道:“卯星,公子马上就要进京,咱们可要准备着点儿。”
卯星答道:“卯月,你就别担心了!公子下凡是大事,我早已将府中一切打点好了。”
“公子”之称是只有神族和皇族的人才能用的,林轻染听得“下凡”二字,便知她们谈论的是神族中人。她心里暗暗吃惊,原来连神族也派出了像她一样的使者来京助人夺帝吗?
卯月又问道:“那朝中呢,可有人知道了这件事?”
卯星道:“不可轻举妄动!”便将声音压低了许多。
林轻染使用内力,才听清了卯星接着道:“暗杀神族是一件凶险万分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林轻染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个姑娘不是迎接神族的侍女,而是刺客,心中忽然放下心来,刚想与她们攀谈,忽然见一个书生走到了后桌。
只听那书生问道:“敢问阁下名号?”
那两个姑娘和林轻染都感到有些奇怪,不知他要干什么,卯星便道:“卯星。”
那书生笑着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支判官笔,忽然目露凶光道:“那便先结果了你!”
林轻染心中一惊,赶紧将自己的茶碗向后掷去。只见那判官笔来势极快,茶杯被击地粉碎,若不是林轻染反应快,那卯星就要在一招之间毙命了。
林轻染索性转过身去,只见后桌坐了两位形貌相似的姑娘,都十分清丽,如今脸上皆是恐惧。林轻染心中便知这两位功夫不高了,她再看那书生,这才感受到书生身上的神息。
那书生喝道:“你也是同她们一起的?”
林轻染笑嘻嘻道:“好一个斯文败类,还不赔我茶杯!”
那书生见林轻染长相端丽,便道:“若是姑娘与她二人不为一伍,那我今日就放了你,你走吧!”他虚晃几笔,意要赶退林轻染。
林轻染躲闪几下,冷冷一笑道:“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两个小丫头,如今还要来欺负我,算什么光明磊落的神界中人?”
那书生听她挑明自己身份,语气不善,猜测她是妖界中人,便道:“这两人密谋害容公子,在下也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哪来的欺负?”
林轻染听到“容公子”三字不禁心中一动,转头问那卯星卯月道:“你们要害的可是闻天鸣公子?”
卯月恨恨道:“闻天鸣想要来人间助贵妃夺帝,意图夺取龙息,我们两姐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她见林轻染脸上露出讶异之色,便咬咬牙道:“姑娘救了卯星一命,我们感恩戴德。但若是姑娘也与闻天鸣为伍,我们便是死在那书生笔下也不会承蒙姑娘相救!”
林轻染看她性子刚烈,当即答道:“我怎么会与神族的人为伍?”
那书生冷笑一声道:“看来姑娘是要与我妙笔书生一拼了,那敢问阁下是谁?”
林轻染嘿嘿一笑道:“什么妙笔书生,你这只笔可没用得很,要想知道姑奶奶的名字,去冥王殿问冥王吧!”
妙笔书生收了笔道:“我在取小人性命前,都要知道对方的名字,不然决计不杀。”
卯星在一边叫道:“好啊好啊,方才你把自己的名号告诉我们了,我便夺过了你的笔将你杀了!”说着就闪身上前,在妙笔书生身上一点。
她这一闪极快,连林轻染也不禁暗暗叫好,妙笔书生只觉得肋下酸麻,浑身动弹不得,一只判官笔已被卯星夺去了。
卯星将笔递给林轻染,做了个鬼脸道:“姑娘可要好好治治他!”
她这调皮脾性和林轻染正好相投,林轻染也向她使了个眼色道:“你先退后吧。”卯星便退到了一边。
妙笔书生这时已用神息自解了穴道,他气急败坏道:“将笔还给我!”便要欺身上前。
林轻染对硬兵器并不精通,一闪后拿着判官笔往妙笔书生身上胡乱刺去。她刺的都是人体大穴,虽然神族中人有神息护体,但也损伤内力不可。
林轻染“咦”了一声,原来判官笔刺到那妙笔书生身上之时,只觉得他身上柔软一片,反而要将判官笔吸进去。林轻染极少出来走动江湖,一见他这种奇怪功夫,心中奇怪,害怕自己的内力也被他吸食进去,便赶紧脱了手。
妙笔书生一把夺过判官笔,嘿嘿一笑道:“看来书生我今日要破例了,就算不知道你的名字,也要取你小命!”
林轻染受了凤采君的修为,也并不怕他,只是道:“好笑好笑,书生说话也不经过脑子吗?”便解开了腰间的金丝带,甩了开去。
妙笔书生与那林轻染纠缠了一会,自知不是敌手,便使出看家本领来,开始在空中书写文字。林轻染不知要领,只觉得他来势凌厉,招无破绽,完全不像方才了。
林轻染左避右闪,见他用判官笔当武器本就是古怪,出招更是匪夷所思,从所未闻。见他笔锋在空中横书斜钩,似乎如写字一般,但笔锋所指,却处处是人身大穴。
林轻染本就不喜诗书,腹中少了文学根底,实难抵挡他这一路文中有武、文武俱达高渺境界的功夫。
卯月从小与爱玩好动的妹妹卯星不一样,颇通诗书,她看妙笔书生判官笔摇晃,书法之中有点穴,点穴之中有书法,当真是银钩铁划,劲峭凌厉,又藏有一股秀逸的书卷气。她见林轻染难以招架,便急道:“姑娘,他要使草书!”
妙笔书生忽然长袖飞舞,狂奔疾走,出招全然不依章法。但见他如疯如癫、如酒醉、如中邪,笔意淋漓,指走龙蛇。这草书是他的看家本领,若是今日不是被林轻染逼到了末路,也不会轻易使出来
林轻染哪里知道什么草书楷体的,只觉得更难招架了,白衫还被挑破了一个口子,便急道:“该怎么对付?”
卯月见她不通诗书,再怎么指点也是无用,只好道:“姑娘撤手吧,这本是我们姐妹二人与这书生的恩怨,实在不该把姑娘牵扯进来。”
林轻染听她这么说,一下子心头火起,叫道:“说什么玩笑话!不过是一个破落书生,又有什么厉害了?”她嘴上那么说,实则已是难以招架。
妙笔书生嘿嘿一笑道:“姑娘还是早点告知小生名讳吧!”
林轻染心急之际,余光忽然瞄到后面墙边放着一把古筝,她用力挡开了妙笔书生一击后笑道:“什么草书楷体,我让你连个‘大’字也写不出来!”
她往后一跃到古筝面前,抚了抚琴身后开始挑指拨弄。妙笔书生很是奇怪,但也不敢轻视,便欺上身来。
林轻染心如流电,朝卯月和卯星两姐妹叫道:“快堵住耳朵!”手上立马用力拨弄。
妙笔书生只觉得这琴声如排山倒海一般而来,仿佛他面前就出现了山林的野兽、海里的大鲸、空中的黑雕。妙笔书生大惊,知道她颇通音律之术,便赶紧稳了心神。
但他心中已经慌乱,加上林轻染手下毫不留情,他顷刻之间就失了心神。林轻染哈哈大笑道:“书生,我们来写个字如何?”
妙笔书生心中不愿,手脚却情不自禁地舞动起来,歪歪扭扭地在空中写了“无耻”二字。妙笔书生平生最爱的就是舞文弄墨,自负一笔好字无人能敌,如今被林轻染控制写出那么那看的字来,不禁气地不行。
林轻染好玩心大起,还要让他多写几个丑字,没想到这妙笔书生倒是很刚烈,为绝乐音而自破真元,口喷鲜血。
林轻染没想他如此,赶紧停了手急道:“你这是何必,我不过是让你写几个字罢了!”
妙笔书生心知自己已经败北,伏在地上低声道:“不知阁下是哪位高人?”
这是一个声音从酒楼外响起道:“妙笔,你今日算是栽在小姑娘手上了!云清姑娘,上回见面仓促,在下今日可算领教到你的琴音了!”
林轻染听这声音熟悉,立马脸上一红。只见闻天鸣一身青衫走进了酒楼,他腰间别了一柄和上次一模一样的竹箫,笑面迎人,朗月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