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天鸣看到日日想诛之的人就站在面前,虽然惊慌但立马沉住了气道:“凤采君,你扰乱天下兴亡盛衰,导致多少生灵无辜冤去,你可知罪?”
凤采君抬起手,手上积了一团火红,他冷冷道:“天下兴亡盛衰,不过是你神族的兴亡盛衰。难道你们当年诛杀我姐姐和神族王子就道义之举?”
林轻染见凤采君是真的发怒了,便赶紧在一边道:“你别生气,这位闻天鸣不是坏人,我刚刚还把他打伤了!”
凤采君轻声道:“此人不除日后必定是个祸患,你退下!”
闻天鸣朗声道:“云清,你且退下,今日不是我死就是他亡。”他见林轻染护着自己,心中对她亲近几分,自然连称呼也亲密许多。
凤采君见闻天鸣和林轻染两人眉目之间交换情意,不禁笑道:“你明明是位正人君子,又还年纪不大,为何要以那些神族为伍?那神尊见了我早就跑了,将你一人留在这里,你还不如跟我一同去了。”
闻天鸣冷哼一声道:“我为的是天下苍生的性命!”
凤采君此时已感疲乏,想他确实没有伤害林轻染,又听他话中有话,便摆摆手道:“你倒是朗月清风,既然你不为神族效力,便走吧!”
闻天鸣本不想错失这样的好机会,但见凤采君一脸憔悴,也不想趁人之危,便道:“日后相见,必定不会手软!”
凤采君知道他这话是在说自己也在说他,便也不加理会,看着闻天鸣远去了。
林轻染赶紧将内丹给凤采君,关怀道:“你怎么样?我……我误伤了……”
“我知道,”凤采君柔声道,摸了摸林轻染的头续道:“小丫头长大了,能帮我拿回内丹啦。好啦,我也乏了,你扶我回千窟洞吧。”
林轻染听他话语温柔,不禁红了眼眶,扶起凤采君。凤采君虽服了内丹,但一时半会还缓不过来,只好靠在林轻染身上。
林轻染支撑着凤采君的力量,忽然想到自己小时候顽劣不堪,非要骑在凤采君脖子上玩儿。现在她长大了,凤采君迟早会像现在这样倚靠她。林轻染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保护凤采君。
两人到了千窟洞内,清禾赶紧迎上来扶过了凤采君,对林轻染道:“我扶大王去玄冰室静坐,还请姑娘照顾着外头。
林轻染其实有满心的疑问要问清禾,关于龙息、关于夺天下、关于自己的生身父母……但现下凤采君疗伤要紧,她便点点头去自己房中了。
林轻染忧心忡忡地来到自己房内,忽然看到桌上有一物什,在月光下莹莹发光,正是闻天鸣的那柄竹箫。
她赶紧打开窗户四处查看,却没发现任何踪影。她拿起那柄竹箫,发现竹箫之下还压着几片竹叶,竹叶上用极细的针尖刻着:“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林轻染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今日与闻天鸣种种,脸上不禁热了起来。
她从小由凤采君长大,觉得他是天底下最文武双全的男子,便对世间男子不屑一顾。今日与闻天鸣一见,只觉得他朗月清风,湛然若神。加上闻天鸣今日还处处相让她,她竟对闻天鸣生出一丝别样的感情。
她未曾动过情,只觉得一颗心怦怦乱跳,一会希望闻天鸣进来看她,一会又希望他可千万别来。如此坐立不安,踱来踱去好几个时辰。这种感情与她对凤采君的感情不一样,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她将竹叶上的字读了又读,开窗看着天边那一轮圆盘般的明月,竟将今日之险都抛之脑后了。
林轻染忽然想到,这种感觉闻天鸣有没有呢?若是他没有,我也没法,只好一个人孤孤单单罢了,若是他有……
她想到这里不禁脸上飞红,她提起笔,想要给闻天鸣写些什么,但一时半会想不出来。这时她忽然想到,从前听一些小狐狸们吟诗,什么“心悦君兮君不知”,自己好奇还问过她们,她们只是笑嘻嘻地说这句诗的意思是问对方有没有和自己一样的感觉。
林轻染不通诗词,便开开心心地将这句诗写在纸条上,偷偷放到雾桦林的溪水边。
月光倾洒,雾桦林被浓雾和月光包裹地密不透风,青衫男子拾起一张字条,不禁轻笑一声。
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在一边笑道:“小妖女倒有情致!我们的君子怎么也干市井流氓的勾当?”
闻天鸣冷哼一声道:“为了大计,总该有些人要牺牲。”
林轻染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边是满心的疑惑,一边是对凤采君的担心,一边又是不知所起的甜蜜。就这样,她在柔和的月光下,沉沉睡去。
第二日林轻染醒来,只觉得一晚没睡。她睡眼惺忪地走到饭堂,发现凤采君已坐在那吃早点了。
只见凤采君已恢复了一头乌发,脸上也是神采奕奕,不再病怏怏的了。林轻染拍了拍手喜道:“君月,你大好啦!”
凤采君笑着点了点头,看林轻染眼睛肿得老高,便打趣道:“怎么了,昨日思春没睡好?”
他本是无心之问,却问到了林轻染心坎里,林轻染脸上一红,骂道:“就爱开我玩笑,老不正经!”
凤采君看她神色有异,但也没有多问,继续吃早饭。
林轻染吃着吃着,忽然问道:“老不正经,你知道‘心悦君兮君不知’是什么意思吗?”
凤采君一口粥差点喷出来,又见林轻染一脸天真的样子,便瞪大眼睛道:“你不知道?”见林轻染点点头后,他又续道:“那你可不能把这句话跟别人乱说。”
“为什么啊?”
“这句话的意思是一人苦于对另一人的相思之苦。”
林轻染一听,原来完全不是自己想的意思,就又歪头想了想,道:“是不是就是‘我喜欢你呀你却不知道’的意思?”
凤采君点了点头,林轻染忽然想到昨晚自己还把这句话写给闻天鸣了,不禁脸上更红了。她赶紧吃好早饭,朝雾桦林深处跑去。
林轻染见昨日自己放的纸条已经不见了,心里又惊慌又有些欢喜,只是在原地走来走去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清禾在远处喊道:“姑娘,大王喊你回来议事呢!”
林轻染收起了这些小心思,便进了千窟洞。只见凤采君煞有其事地坐在藤座之上,清禾柱着红木杖一脸严肃地站在旁边。
那藤座是只有历代妖王才能端坐的地方,置于高台之上,由上万年的老树枝桠缠绕而成。更难得的是这些老藤条都还活着,若是有居心叵测的人登上妖王之位,势必会断送了那人的性命。
这些年来,凤采君心中的妖王只有姐姐凤采言一人,因此除了众妖集会这种大日子,他平日里从不坐藤座。
林轻染有些奇怪,便笑道:“今日怎么那么郑重其事呀?”
凤采君却没像往常一样跟她开玩笑,只是正色道:“丫头,经过昨天的事,你大概知道我对龙息有所企图了吧?”
林轻染一怔,轻声道:“我知道你一直不想让我插手这些事,我也不想知道……”
凤采君忽然发问道:“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林轻染扪心自问,她不知多少次看到清禾和凤采君在一边议事,凤采君时而愁眉苦脸又时而喜笑颜开。她不知道凤采君在为何事心潮起伏,但也十分想知道。
林轻染便道:“闻天鸣说你要夺得龙息,争霸天下,还惹得许多生灵为此送命,是真的吗?”
凤采君沉吟了一会,冷冷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神族掌握天下已够久了,他们挑拨六界关系,惹得人界非要将妖族赶尽杀绝不可。我们妖族不知有多少兄弟因为这种愚昧的行为而丧命,这难道不是神族残害的生灵?”
林轻染听他说得有道理,事关妖族之事,她便重重点了点头。
凤采君续道:“人界为了寻求庇佑,神族为了统治天下,就有了龙息。神族将龙息赐给每代帝王用以保身,还能凭此打开通往神界的大门。难道这不是一种勾结?”
林轻染点了点头道:“人界与神界勾结,目的是……”
“铲除妖界。”凤采君冷冷道,眼神像闪电般凌厉,“妖王一直有夺取龙息打开神族大门攻伐之意,只是天灾人祸,过早逝世。我是她的手足,定要替她完成这个愿望。”
林轻染忽然听他提及生母,心中很是好奇,刚要开口相问,凤采君就抬手道:“你不必多问。从前是我不好,想着要好好保护你,也没告诉你这些事。但这几天经历下来,我想你也该有自己的选择权。你是选择我,还是要跟随那闻天鸣?”
他眼神凌厉,林轻染知道自己的小心思都被他猜中了,不禁脸上一红。她本就厌恶神族个个是伪君子,在大义面前自然是站在妖族这边,便朗声道:“我自然要选你!”
凤采君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你是姐姐之后,这妖王之位自然由你当得……”
林轻染赶忙插口道:“我不要当什么妖王!君月吩咐什么,我便去做!”
“你……”凤采君叹了口气道:“丫头,我算是对不住你,我终究不能一辈子护着你。你若是有心相助我夺得龙息,可愿为我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