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过后, 白小菊站在屋门口,凝望着她守护了三年的几百颗红枣树。斑斑的树枝仿佛被积雪压得更低了, 也更深沉了。曾几何时,她也用这样的眼神t望过一座山, 那白雪压松的情景历历在目。
“姐姐!这雪下了一夜,冷得很,您还是进屋围着炉子暖和些!”沈慕夕两只细手置在暖炉上方,时不时的搓动几下,然后再放平了,继续烘烤。
“娘!姨姨说的对,娘快进来啦!炉子好暖好暖!”小家伙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有模有样的学着沈慕夕的动作, 一会儿伸出小手, 感觉太热了,又马上缩回来,惹得沈慕夕一阵哈哈大笑。
白小菊回眸,温柔一笑。“你们俩啊!就是温室里才能养的花儿。偶尔呼吸一下冷空气对身体还是很好的!”
“姐姐又是哪里来的新鲜词, 温室里的花朵儿, 还冷空气?哈哈,夕儿是女孩子被说成花儿,勉强可以接受,可是枣枣,哈哈!你是一朵花儿吗?你娘说你是花儿呢!”沈慕夕最爱逗弄这看起来肉呼呼粉嫩嫩的小包子,特别是他撅小嘴赌气的时候最萌最可爱。
“哼!娘,枣枣不要当软趴趴的花儿, 枣枣是男子汉,长大了要像泽舅舅那匹大马一样高一样壮!”白枣枣穿着厚厚的小棉衣棉裤,笨拙的晃动了肥肥的小身子,跑到门口拉着白小菊的裤管子开始摇。小孩子脸变得最快,转眼间就噙着泪花委屈的向娘亲抱怨。
白小菊扑哧一下笑了起来,她的宝贝怎么越来与可爱了,一句话不顺心就梨花带雨的像个精雕的洋娃娃。
“娘坏,娘坏!枣枣不要当花儿,不要当花儿!小姨才是花儿,枣枣是大黑马!”白枣枣装哭撒娇的抱着白小菊的大腿下部。拼命的摇晃着。
“好啦好啦!枣枣是大黑马,不是温室里的花儿!娘说错了,好不好?”白小菊对这个打小就心眼儿颇多的小包子实在没辙,一不顺心,就开始撒泼耍奸,常常弄得这群大人束手无策,又颇觉好笑。
“都怪你这孩子气的小姨,没事儿总爱逗你,瞧瞧现在把你练得猴精猴精的,娘我可是怕了你这眼泪了!”白小菊一把抱起肉呼呼的孩子,最近他又重了,多抱一会儿胳膊就会酸掉,但是母性使然,还是想这样子和自己的骨肉亲近。
小肉包被抱,破涕转笑。灵动的小脑袋贴着白小菊的胸口,只留下一双黑亮的眼睛挑衅似的看着沈慕夕。
“哼!姐姐莫要说我,这逗孩子的本事我还是和姐姐学的呢!是谁每次一有好吃的,就三番五次在这小屁孩儿的嘴巴跟前来回晃悠,非等到人家大哭喊停,才巴巴的送进他嘴里。还有,就说他身上现在穿的小棉袄吧!你给人家做好了,就让人穿上。还要经过一个夜里的诱惑再诱惑,哭的跟个泪人似的,我都心疼了,你才干巴巴又给人套上去。哎……这还不算完,上次那个……”沈慕夕觉得自己太冤,一口气就爆出了亲生母亲的恶癖好。
“停,停!我那是跟我儿子逗着玩儿那!是吧?枣枣!”白小菊谄媚的看着自家的亲亲肉包子。这孩子哪点哪点都太好玩了,肉呼呼胖嘟嘟的着实叫人爱不释手啊。
小包子在娘亲怀中猛地抬起头,无限委屈的瞪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白小菊,仿佛在说:“娘亲,小姨说的没错。娘亲是不见枣枣流泪不会罢休的,所以才让我这么小就养成了得不到就大哭的坏毛病,哎,有损我男儿的威严啊!”
“好啊!白枣枣,你忘了你是从谁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啦,竟然不和亲娘站在一条线上。我……我是白生了你啊!”白小菊假意怒吼着白枣枣。
“娘亲,娘亲,枣枣不敢了。枣枣是娘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娘亲不要吼枣枣,枣枣乖乖,就听娘亲的话。”小家伙转动着眼珠子一会儿看着小姨,一会儿又将目光落在娘亲身上。他果断决定忍辱负重,关键时刻千万不要站错队。有时候武功高强的总要听脑子聪明的人使唤。
“好啦,快晌午了,我去烧饭,今天啊,准备你们最喜欢的红烧鱼块。”白小菊慢慢的放下儿子,这孩子穿了棉衣抱起来怎么如此重。看来还是自己将他养的太好了,她莞尔一笑,幸福的嘴角翘了很高,好久都没办法合上去。
“夕儿,雪停了,你不要总躲在屋子里,带枣枣到枣树林里转转,披上披风,不会受凉的!”白小菊随意的说着。
沈慕夕怕冷,听到白小菊的吩咐,撇着嘴懒洋洋的答应着。
“小姨?”小包子最会见风使舵,见娘亲离开了。他便开始轻声呼唤沈慕夕。
“哼!我才不带你去玩儿!方才还不跟我一边儿呢!”沈慕夕继续烤着手,有意想为难一下这肉呼呼的娃子。
“小姨?枣枣错了!娘亲好,小姨也好!”白枣枣违心的说着,圆溜溜的眼珠子时不时偷瞄着沈慕夕。
“哼!这还差不多,外面冷,你想玩什么啊?要不咱俩还是围着火炉子吧!暖和呀!”沈慕夕实在不愿出去,她一到冬天基本上就是缩在屋里足不出户,为此去年还大病了一场,今年白小菊千方百计想唤她出去吹吹凉气。
“娘说啦。要出去转转,不然会生病的!还有,枣枣不想当花儿,要到外面当大黑马。”小家伙咬着厚实的嘴唇说着。
“好吧!那咱就到院子里转转,当一次大黑马!”神木露齿一笑,无奈的说道。
一大一小两个人系着披风出门。刚一出去,小家伙的脑袋瓜子就蹦出了一个新鲜主意。他歪着小脑袋惊喜的抓紧了沈慕夕的手:“小姨,我听娘亲讲过一个故事,他说有一个小孩儿冬天里想抓鸟,就在院子里支了大框,大框下边撒些粮食,然后用绳子牵到屋里去,鸟儿来吃粮食,我们就拉绳子,框倒了,鸟儿就逮到啦。我也想抓鸟,小姨你帮枣枣好不好?”
沈慕夕又露出了一张苦瓜脸,她本想应付差事,带着这古灵精怪的小屁孩儿出去溜达一圈就回去守炉子,谁知道小家伙还不依不饶了,歪点子一出,她急忙打住:“你娘亲骗人的,冬天哪里有鸟儿啊,莫要听她胡说!”
“娘亲才没有胡说,她说的都是真的!”白枣枣昂着脖子不服气的为自己娘亲辩解。
“好好,她说的都是真的!小姨帮你,我帮你!”沈慕夕也是个半大孩子,伺候小孩子她的耐心着实少了一些。三两句压不住人,就开始妥协,心里默念着,好冷啊,赶紧伺候完你这小祖宗,好快些躲在屋子里烤火,哎……想起在杏女山时,姐姐做的那个小百灵,真是又暖和又舒服,改日就是哭着跪着也要求她再做上一个。
两人忙碌着支起一个箩筐,拿了绳子拴在木棍上,一直牵到屋里去。沈慕夕留小家伙一人看着箩筐,自己又舒舒服服的回到座位上抱炉子去了。
小家伙眼睛不带眨的盯着木框,好大一会儿,也不见只小鸟经过。他有些累的端坐在小板凳上,每隔两分钟就用肥嘟嘟的小手揉揉泛酸的眼睛,怎么还不来呢?娘亲不会是骗他的吧?仔细想来,娘亲骗她的次数都数不清楚啦,每次都是有新鲜的东西就来诱惑,待自己直辘辘的肠子上当以后,又迫不及待的拿开。周而复返,他却还是会上钩。
他有些泄气的想瞌睡了,可孩子的执拗脾性又使他松不下手中的线。他一个没注意打起盹儿来,头往下一栽,险些从小板凳上掉了下去,手中的线一紧,箩筐砰地一声倒在地上。片刻一阵惶恐的鸟叫声随之传来。
他兴奋的从凳子上蹦起来,嘴角不自知的流着口水,他童声童气的叫着“小姨,小姨,快来啊,鸟儿在框里了,鸟儿在框里了!”
沈慕夕守着炉子躺在棉被铺好的竹椅上,轻微的鼾声沉沉入睡。他着急的迈开小短腿快速的跑到她的身边,笨拙的拽着沈慕夕的衣裳,“小姨,醒醒,小姨,醒醒。”
沈慕夕烦躁的翻了个身,继续入睡。
小脑瓜无力的扮作小大人的模样,摇摇头,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一股脑拍着小手,向外跑去。他来到框边,来来回来转悠了几圈,挤眉弄腮的不知所措。他在想,究竟怎么下手,才能不让鸟儿跑了呢?
他忽地趴在沈慕夕为他清扫过的一片土地上,耳朵紧紧的贴着地面,眯着眼睛透着竹子的缝隙朝里看,那被压在里面的小麻雀叽叽喳喳一阵乱叫,小家伙被吓得啊了一声,一下子又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好大的一只鸟啊!他焦急的学着大人的样子搓起手,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你想抓住它吗?”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倏然间出现在小家伙的面前,玄色长袍在寒风中轻轻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