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被迫中断, 白纯满身的虚汗, 坐在沙发椅上一动不动。
顾语声起身,快步走过去,白纯无力地靠向他的腿, 瑟瑟发抖,一张脸僵硬着, 像只没有任何表情的牵线木偶。
顾语声的手探进她的冷汗涔涔的发间,抬眼看了看季孝儒。
季孝儒扣上机械表, 放进白大褂兜里, 无奈摊手。
无法进行下去,这天的催眠治疗只能作罢。
晚上回来,白纯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大好, 总是沁着头, 眉间也皱起一座小山。
陈姨想办法和白纯说话,问她晚饭最想吃什么, 又问到了她学校那边有什么好玩的, 玩的开不开心,白纯木讷讷地摇头,半响,瞧向在客厅里拿着手机讲话语气有些不大对劲的顾语声,才说了句话:“陈姨……你觉得, 我是不是玻璃杯?”
陈姨一时有点懵,早把之前自己胡乱诌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什么玻璃杯?”
“就是……”白纯揉了两下脸,脑袋昏昏沉沉,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不说了,从厨房出来,站在顾语声身后一会儿,见他没发现自己,歪歪扭扭地走上楼去。
顾语声挂了电话,找不见不纯,问陈姨:“回卧室了?”
“是啊。”陈姨方才看白纯回来的时候脸色惨白惨白的,就想着给煲锅补身的汤,这会儿拿起砂锅的盖子来,才想起白纯指的玻璃杯是什么,顿时惊叫道,“哎呀,原来是这回事。”
顾语声疑惑:“什么事大惊小怪?”
陈姨脸上挂不住,赶紧把白纯的心思和“瓷锅盖与玻璃杯”的典故跟顾语声坦白了,又问:“顾先生刚才在给哪位打电话?白小姐有些不高兴。”
顾语声攥了攥手里的手机,交代句:“看着火候吧,别把乌鸡炖的太老。”然后便匆匆上楼去,走到旋转梯处,忽然问,“对了,家里还没有芒果?”
陈姨愣了愣,探出头:“有,要做点芒果派给白小姐吗?”
顾语声想了下:“不用,待会儿直接拿那上来。”
白纯许是听到刚才那通电话里他提到的“付曼”,加之这几天情绪上的变化,让她此刻的背影看上去孤独无助,甚至绝望,仿佛又变回了他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带着白色假发,满脸乞求和感激的女孩,只是现在,她眼中的那份倔强和不甘似乎统统不见了。
顾语声走到床前,捧起白纯的脸,她脸上带着泪痕,眼头还聚着一滴泪,欲坠未坠的,尤为楚楚可怜,他低头,热热的呼气笼罩她的耳旁:“小家伙……在想什么?”
白纯撅起了嘴,那眼泪也随之掉下来,却是呆呆摇头。
顾语声心里也是左右矛盾,她这副模样他逼不了半分,可锦生失踪的真相似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他的心情实际上比任何人都要迫切。
两人半搂着,谁也没说话,偌大的卧室里静得落针可闻,他手臂间的力度不觉间加重,白纯“嘤嘤”了两声,举头看他,声线抖个不停:“对不起……我刚才在季医生那里太没用了,到了最关键的地方突然就——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
白纯越说越难过,顾语声执起她的下巴,在那颤巍巍的唇上吻了吻,低声哄:“嘘——没关系,白纯,这事恐怕就是急也急不来,我们慢慢想办法,好吗,别乱想……”
“不、不行——我堵得慌——”白纯偏头躲,皱着眉,“顾叔叔,那个玉石吊坠肯定还有别的意思……我是不是做过什么让锦生失望?不然锦生为什么那么凶?原来、原来他不会的……还有那个女人,你记得吗,我在冷饮店看到的女人……我印象里的顾锦生,我本来是那么恨他,可是,我现在……”
原来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强的恨意,的确是因为之前曾经付出过全部的爱给他。
白纯的思绪好像被划成了两半,一面是之前支离破碎的那些恨意,一面是现在徘徊在脑中无法消散的爱恋……没有季医生的引导,她无法将这些杂乱无章的片段在时间轴上排列整齐,更无法知道她和顾锦生之后究竟发生过什么。
她懊悔不已,怪自己刚才没坚持下来,就从催眠惊醒。
她的焦急和躁动溢于言表,可顾语声的心中哪会比她平静,只不过他习惯于把情绪全部掩藏,不让旁人知晓。
“白纯,白纯——”他唤了她的名字几次,白纯才勉强平静下来。
“顾叔叔……”她累极,心累,身体这几天折腾的也累,眼中蕴着娇气和委屈定定看了顾语声一会儿,身子服帖过去,房门就被陈姨敲响。
“顾先生,您的芒果。”
顾语声听着有点别扭,随意应一声,一盘金灿灿又圆又饱满的芒果被端了进来,因为白纯吃水果喜爱自己动手,尤其是芒果,非要生啃着吃,直到把嘴巴边弄到一溜黄黄的果肉才算吃痛快,所以陈姨这次也只是将皮洗干净了,其他的都保持原生态。
白纯到底是有些孩子气,情绪变化反复,陈姨一进来,她就擦干了眼泪,虽然还是一副蔫蔫的样子,还对陈姨道了谢。
陈姨慈爱地摸她的头,说:“乖孩子,别哭了,一切都会变好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白纯一直把陈姨当父母一样的长辈看待,并不觉得她是自己保姆,平素也尊重有加,这会儿听话地点点头,露出一点微笑。
陈姨出去,卧室里又静了下来。
白纯低头仔仔细细剥起芒果,剥完一只,抿着唇,递给顾语声。
顾语声接过,并没吃,等白纯再剥好一直准备下嘴的时候,他才盯着她,笑了笑。
之后两人不知怎么就缠吻到一起。
带着芒果香的吻,肆无忌惮,在她身上窜起一缕缕过电般的触感,就像麻醉药一样让她暂时忘记了那些正在折磨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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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纯的梦做得又是杂乱而冗长,然而却没有一些新的讯息出现,她一睁眼,就烦躁的紧。
下了床,轻轻踱到一门之隔的书房,二层的主卧是个大套间,先进门是不小的起居室,与之相连的是卧室,中间设计了两级台阶做隔断,然后衣帽间,浴室,卫生间,书房……现在快十点钟,大床这边黑洞洞的,只有书房里面泛着幽幽白光,好像是电脑荧幕发出的,她睡了这么久,晚饭都没吃,五脏庙这时不太消停,也不知道顾语声吃过没有。
想推门进去,却听房内有低低的对话声。
不慎间,那两个字又撞进了耳朵里——付曼。
白纯忽然直起身子,一刻也呆不下,踢踢踏踏趿拉拖鞋小步地往会跑。
顾语声听见声响,分了下神,那边的人就说:“我把资料给发到你邮箱,过目下。”
顾语声喝了口温水:“你看了就够了,我想要的是最后的结果。”随后加句,“越快越好。”
对面的墨兆锡捏几下下巴,娓娓说道:“建筑公司这边我有不少相识,打听一下应该不成问题,倒是‘鼎元’那边风声不好探,麦俊毕竟是‘鼎元’的人,最近几年他们的重点已经很少放在地产这块儿,原来那些个资历老的师傅没有了项目早就该跳槽的跳槽,现在组建起来的项目组基本都是大换血之后的,而且他进‘鼎元’之前压根就是门外汉,任何不良记录都没有,有点难搞。”
顾语声有些按捺不住烟瘾,想开抽屉,又推了回去,手指点着桌面:“这样,你还是在你建筑公司那边继续打听麦俊是不是有过什么动静。‘鼎元’这边我来想办法。”
和墨兆锡结束视频对话,顾语声关了电脑,仰面看着天花板,自从上次他警告过付曼,这阵子她收敛不少,但麦俊的问题始终悬而未决,就像一颗□□挂在头顶,让他不得安宁。
回到床边,看着窝在阴影里的一小团,顾语声凑了过去,搂着她的腰缓缓入睡,然而,他的意识再清醒时,却扑了个空。
什么时候白纯会比他起的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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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语声搜了一圈,没见白纯的影子,心里念着,也越来越觉得蹊跷,披着睡袍三步并两步地下楼来,像个浮躁莽撞的愣头青。
“陈姨,白纯去哪了?”
陈姨看他一身狼狈,不由一笑,指指外面:“在跳舞呢。”
“跳舞?”
“是啊。说是今天要陪琪琪小姐做瑜伽,先拉拉筋。”
顾语声松口气,也笑自己神经过敏,转身回去,调侃自己说:“她这么早起,我还真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吃过早饭,白纯唤陈姨帮自己收拾包包:“陈姨,我今天可能要晚点回来。”想了想,“或者……不回来。”
顾语声还在餐桌旁,刚才见她吃饭心不在焉,只是扒了两口,声都不愿吱一下,像要去赶集似的就下了桌,还想着怎么开口问,她倒先来个回马枪。
“去哪里,为什么不回来?”顾语声那语气像个家长无异。
白纯低着头,小声说:“欧阳要出差一天,我想陪着琪琪,她自己一个人在家我担心她。”
顾语声拿出手机想找欧阳核对,这时手机恰好响起来,是岑力行:“顾先生,于经理刚到公司,说是高尔夫球场那边出了点乱子,新到这批草有问题,供应商和运输公司这边互相踢皮球,谁也不松口……”
顾语声放下餐巾,起身一边穿外套,一边说:“先把patrick和于经理都给我找来,才接手才多久就出问题,还有墨经理,让他带着人直接到那边。你和梁非如动作快点——”
白纯还是头一次看见顾语声因为工作上的事隐隐动怒,他掐了通话,身子上下全然已收拾妥当,居然比她还要早一步出门。
回过头,顺手捞起她的腰身,两人因为一个冲力靠的极近。
陈姨见状赶紧退回厨房。
而白纯亦是抗拒不了他,尤其他将单一乏味的黑西装也穿得这样风度翩翩、儒雅俊逸。
顾语声捏了捏她的鼻尖:“小家伙……你总让我不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