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发现突然出现的人是赵悦时整个人都懵了, 随即而来的就是心跳急剧加速脑袋一片空白, 恐惧感比自己出门就遇到土匪时都还要强烈。
虽然赵悦刚才一箭震掉了那络腮胡大汉手里的刀,而是人家有七个人啊,七个!
且各个身强体壮手拿明晃晃大刀!
而他家阿悦有什么?一张大弓一筒子的箭矢, 唯一一柄常年挂在腰上的短刀也在上回向南送她簪子的时候被阿悦解下来送给了他,这样的阿悦如何能打得过那群土匪?
原本还想蹲在树林里观望一阵再寻机溜走的向南再也蹲不住了, 他是怂,这一点他简直再清楚不过了, 可再怂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阿悦被一群土匪伤了。
想到短刀, 向南甩开书篓扑腾出去之后,连忙从怀里掏出那柄短刀,一边拔刀一边紧张的扭头朝赵悦那个方向大喊, 那真的是向南前世今生喊得最声嘶力竭的时候了。
“阿悦你赶紧走啊!”
还好阿悦是坐在马上没有下来的, 阿悦马术不错,现在立刻让马掉头跑还来得及。
向南此时内心生出一股悲壮的情怀, 心想真特么操蛋, 劳资才刚刚脱单有了未婚妻,不过是出来考一回秀才就特么遇见这种事,这回还真的是衰死的!
因着手软脚软,向南握着短刀的手拔了两回才终于将短刀拔了出来,哑光的黑色刀身, 刀尖是流畅的上曲弧线。
向南正一边竖着耳朵听有没有马蹄声跑远的响动一边如临大敌握着短刀战战兢兢面对一众土匪,谁知听了半晌没听见身后马蹄声,眼前那群土匪也一个个没动静, 反而在哪络腮胡跟身边同伴嘀咕了两声之后纷纷后退了几步。
向南正惊疑不定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而后就是一声犹如清风拂过耳边的叹息,“阿南真是个呆子。”
向南握着短刀的手被一只不够细腻却叫向南怎么看都看不够的手握住,而后这只手引导着向南将刚□□的短刀又给收回了刀鞘中。
“阿南,手抖的时候不要拿这样的利器,小心伤到自己。”
向南傻眼,而后就是着急,急得向南都要蹦q起来了,“阿悦你怎么还下马了!这些人穷凶极恶,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
赵悦有点想亲眼前这个急得面红耳赤的男人了,虽然他脸上还带着灰尘泥土,衣服上甚至还沾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细小羽毛。
“来人可是赵家那位猎户?”
络腮胡跟同伴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出声问个清楚,他们常年在这个地方拦截过往行人,挑的还都是些没权没势的小人物,可见他们也是不想惹上什么大事儿。
先前络腮胡看见赵悦手上那张\木大弓的时候就有所怀疑,等之后看见从林子里蹿出来的书生拔出的短刀,络腮胡越发确定了赵悦身份,顿时就犹豫了。
目前他还不想带着兄弟们搬家,还是先试着和平解决吧。
赵悦听见络腮胡的喊话也没第一时间回答,只先认真的打量了向南一回,确定向南没有受伤,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有心思应付这群土匪了。
“是又如何,怎地,今日竟然劫到我未婚夫的头上,青竹寨的各位,可想好如何解决此事?”
竟是一个照面就知道了他们的底细?
络腮胡越发踌躇了,不过左右想想这就是一个小娘们儿,给她个面子也就算了,“没想到赵猎户居然也有了未婚夫,这倒是凑了巧了,赵猎户且带着这书生先行离开便是。”
原本因为赵悦出来觉得自己有救了的人群顿时慌张起来,赵悦哼笑一声,漫不经心的将手上大弓一挽,左手竟是自身后箭筒中取了三支箭矢搭在了弓上。
“怎么,当着我的面也敢拦路抢劫?才七个人就敢说大话,信不信我这手一松,你们还来不得举刀就能有三个人丢了小命?本朝律例,杀匪徒者,无罪。”
被赵悦那双有神的黑眸冷冷盯视,络腮胡身边的人顿时不由自主的又纷纷后退几步,就怕自己成了那三支箭中一支所瞄准的对象。
向南站在赵悦身边,愣愣的看着此时气质凝然的赵悦,简直觉得自己亲眼见到了裁决世间罪恶的女神。
怎、怎么办,心跳得好快,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脑袋也是一锅粥,还、还腿软想跪......
向南从来不知道原来女生也能帅得如此苏气冲天。
络腮胡见自己同伴都怂了,硬撑着挺了挺胸口,不过眼神落在那在阳光下泛着寒光的箭头,络腮胡挺起的胸口几不可查的瘪了瘪,“既然赵猎户知晓我们的名号,该是晓得若是今天咱们真出了意外,那就要做好亲朋好友再无宁日的准备。”
络腮胡知道赵悦是一个人没有家人朋友,因此已有所指的看了看赵悦身边的向南。
赵悦心下确实有此估计,不过络腮胡用那样的眼神看向南,这一点惹得赵悦心气不顺,嘴角冷冷一勾,左手却是突兀的一松,三支箭矢带着破空之声迅疾而去,哆哆哆三声。
两支箭刚好扎在络腮胡左右脚脚尖前,那真是贴着鞋尖深深插进地面,还有一直却是直接穿过络腮胡的左脚裤腿边沿,贴着裤子里面的肉擦过,将络腮胡左脚直接以箭矢钉在了地上。
络腮胡抖着腿满脸空白的站了好一会儿,还是同伴提醒他他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没觉得哪里痛,这才低头看清自己的现状。
“哼,今日就且放你们一马,不过是因着我家呆子要急着赶路,若是叫我知晓你们敢动谁,好叫你们青竹寨真个就只有青竹没有活人!”
络腮胡也不敢再撑什么面子了,半句话不敢多说,抬手招呼两个同伴来扶住自己,抬脚扯裤腿却发现那支箭力道太大,便是有另一个同伴使劲撅着屁股拔也没能□□,只能胡乱将络腮胡那裤子给撕开,这才捡着刀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跑了。
“等等,今日抢了大家的钱财......”
“都、都在这里了女侠饶命!”
一个蒙着脸因为帮络腮胡捡刀才落在最后的大汉连忙将手上捧着的匣子犹如扔烫手山芋一般迫不及待的放在地上,然后拖着两把大刀一溜烟的跑了,生怕赵悦又出声叫住他。
赵悦还真想叫住此人,无奈这人被叫了一回,跑得更快了,赵悦只能歇了叫这群人留下一柄大刀的念头。
半路遇见土匪,惊吓,身上钱财都被抢了去结果突然站出来一位特别厉害能以一打七的女子出手相救,更重要的是原本以为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财物又通通拿回来了,那简直已经不是简单的惊喜能形容的了!
蹲在地上的十几个人在地上的匣子里找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之后纷纷满脸感激的向赵悦道谢,还有人直掏包袱要把自己带的熏肉/鹅蛋/咸菜疙瘩塞到赵悦手上以示感激。
赵悦不收?
那就拼命的往她身边那个书生怀里塞!
最后赵悦只能哭笑不得的收了这些人各种乱七八糟的谢礼。
“各位,谁会赶牛车?”
有人不明所以,不过既然是救命恩人问话,自然是不能不答的,十几个人里有个年纪颇大的老爷子抬手表示自己年轻那会儿也是赶牛车的。
一边正在整理牛车的汉子手上动作一顿,眼神左右直瞟,脚下已是蓄力待发的姿势。
赵悦点了点头,说了声这就好,而后抬脚往车夫那边走,大家都还搞不清楚,倒是被塞了一怀东西的向南闻言觉出不对劲了。
也是,那群土匪显然不可能是长年累月定点作案,要不然乘车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里的树林不安全。
就算是乘车的人不知道,那经常赶车来往于泽陂县与三九渡口之间的车夫也能不知晓?那为何刚巧车夫就在这里让大家下车休整?然后又凑巧这群土匪蹲守在这里准备打劫?
不待大家反应过来,车夫见到赵悦果然抬脚往他那边走了,顿时一撒手放了牛鼻子上的缰绳拔腿就跑。
因为刚才就蓄力,因此这突然跑起来速度很快,至少是那种在向南看来比世界短跑冠军也差不了多少的那种速度。
果然关系到生命安全的时刻,人类能开发出身体机能里最大的潜能。
不过车夫再快也快也没用,赵悦抬脚勾起地上一块石头,手上一接再一甩,整套动作自然流畅甚至带着点随意洒脱。
然后那车夫只感觉后脖颈处一股剧痛袭来,而后眼前一黑就直接噗通面朝下的趴了下去,晕倒了。
赵悦那一身的力气可真不是吹的,跟向南偷偷亲嘴的时候一个激动都能把向南勒得骨头疼的程度。
曾经向南还一度担忧以后成了亲睡觉的时候自己会不会被阿悦一不小心就给弄得断胳膊断腿的,现下向南却无比清醒阿悦有这样一股子力气。
至少这样的阿悦不会被人欺负,只有阿悦欺负别人的份儿。
这一切变故只发生在几秒钟以内,刚被赵悦救了的人回过神来就发现他们的救命恩人居然从牛车上找到了绳子三两下就把他们的车夫给绑了拎起来扔到了牛车上。
不明真相吃瓜群众:“......”
向南担心这些人误会了赵悦,连忙三两下解释了一下自己所推测的。
听向南这么一说,众人也是恍然大悟,更有两个住在泽陂县县城里的妇人说,他们就住在县城里,平时也没听说过这条路有土匪,之前还在纳闷怎的就突然半路这么凑巧下个车休息一下就遇上了。
这会儿距离泽陂县县城已经有一个半时辰的路程了,一群人简单商量了一下,纷纷重新坐上牛车,由之前出声表示自己会赶车的老大叔赶着牛车准备一起回泽陂县。
有急着今天就要去渡口的也只能回泽陂县,毕竟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谁知道下一辆牛车什么时候过来,说不定牛车还没等到就等到去而复返的土匪呢。
有不急着去渡口乘船的则回了泽陂县之后跟着牛车一起将这车夫交给县令大人,他们还能当个人证啥的,要是留着这跟土匪有勾结的车夫继续拉客,也不知又要祸害多少路人。
等到那一车人坐在牛车上一边朝赵悦高声说着感激的话一边讨论着这车夫如何可恶渐行渐远之后,赵悦这才回身,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很多。
抬手帮向南摘着头发上的草屑泥巴,赵悦一边软着嗓子,还带着点后怕的细微颤音,“先前可把我给吓坏了,没看见你还以为是追错了牛车,有没有被吓到?别担心,以后我都会跟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别怕。”
事实上赵悦自己倒是被吓到了,她也没想到这呆子运气能差到这程度,这才离开泽陂县县城多短的时间啊,居然就遇上了拦路抢劫的土匪。
经历了这么一回事,赵悦是再也不敢放向南一个人在外面了,打定主意哪怕是不顾名声以后也一定要把这呆子给看牢了,无论呆子去哪儿她都要跟上。
名声跟呆子能相提并论吗?自然是不能的。
向南抱着东西嘿嘿傻笑,双眼泛着光的盯着赵悦直看,“阿悦你刚才可真帅。”
赵悦不明所以,“帅是什么意思?”
她只知道元帅大帅将帅,可这个字不是武将职称么?
向南垂头红着脸笑了笑,然后抬头突然凑过去在赵悦脸上波儿的亲了一口,“就是阿悦好美好漂亮好厉害,好得我都想亲阿悦了。”
赵悦脸色一红,不太好意思说先前她也有这个想法。
赵悦咳了两声,然后转移话题,总不能两个人就站在这荒郊野岭的路中间黏黏糊糊说那些羞人的话吧?
“阿南你的行李呢?这些东西先收起来吧,我出门只带了一身换洗衣裳,包袱里不适合放这些东西。”
那些坐车的人因为都是要去渡口坐船的,行李里面准备得最多的就是各种干粮食物,不适合塞到装衣服的包袱里。
“哦哦行李啊,哦对刚才我跑出来的时候把书篓扔在那里了,也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摔坏没有!”
赵悦不说向南还一时半会儿想不起这事儿,想起来了顿时一惊,连忙让刚才蹿出来那树林里跑。
可怀里东西太多,面上甚至还堆着几个大白馒头,向南要跑也只能悠着点小步的跑。
赵悦在身后看得好笑,突然发现自己看见向南,哪怕这呆子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他就心情好得想笑。
看着向南进了树林子里,赵悦摇了摇头,转身回去牵了正悠闲的吃着路边嫩草的矮脚马过来。
书篓里砚台跟墨条是最贵的,若是真个摔坏了向南还不得心疼死哦。好在最后结果是好的,因为地上是杂草垫着,便是滚落出来的墨条都没有摔断,只狼狈的躺在地上,纸张也洒落了一些出来,可见当时向南扔书篓扔得多仓促。
向南瞧了一眼见没摔碎,也不急着捡,先去一边手嘴并用的将包袱给解开,然后将怀里的东西都给一股脑塞进去重新绑好包袱皮,这才回身收拾好书篓,背好书篓拎好包袱,向南出了树林。
“阿悦,你怎么来了,是要来送我吗?”
先前在杏花村村口的时候赵悦就已经跟着向刘氏他们送了他一回了,没想到之后又骑着马追了上来。
‘阿悦一定是太舍不得我了,嘿嘿~’
向南心里颇有些荡漾的想着,先前还满腔离愁别绪,现在见到赵悦居然因为舍不得她而一路骑马追到了这里,那一肚子的愁绪也变作了甜蜜。
赵悦垂眸在路边找了一处有垫脚石的地方,然后自己先翻身上马,“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原本是想着避开大家偷偷找过来的,没想到不过是离开了一会儿你就遇上了这种事......”
赵悦还是有点自责,坐在马背上垂眸认真的看向南,“阿南,以后你去哪儿我都会跟你保护你。”
向南仰着头看着赵悦,此时的赵悦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是十分认真的,说出这句话好似是在说出某种誓言。
向南觉得眼睛有点涨疼,可能是刚才有灰尘扑腾到眼睛里了。
杏花村里,阿茶跟向刘氏送别了向南,原本是要留赵悦在家用饭的,反正现在向南不在家了,这一家子都是女子,赵悦即便是留下来过夜也没关系了。
不过赵悦到了向家稍稍坐了一会儿就表示要回山上有点事。
做午饭的时候向刘氏心里挂欠着儿子无心吃饭,想想赵悦跟向南平日里好得跟什么似的,来来往往传着书信还以为她不知道么?
说不定赵悦说的回家有事其实是心里太难过了,一个人躲在家里偷偷的哭。
向刘氏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起身用一个篮子装了饭菜,让阿茶给赵悦送过去。
“说不定你赵姐姐中午没心情做饭呢,你给她送上去,顺便再多陪她说说话。”
阿茶自然是应了,家里少了哥哥一个人,可是却好像突然之间家里就空得让人心里发慌,阿茶想着哥哥出门在外,另外狗二哥哥也至今没个音讯,心里惆怅更甚也想找人说说心里话,拎了篮子招呼着狗大一起出了门。
半个多时辰之后阿茶满脸疑惑的拿着张条子回来了,“娘,赵姐姐屋里没人,便是连挂在墙上的弓都不见了,我在桌上发现了这张字条,赵姐姐说是要进深山一趟,顺利的话半个多月到一个月之内就能回来。”
难道猎户都要这样,动不动就要在山里呆半个月一个月的?
原本正在收拾向南房间的向刘氏闻言连忙放下手上折了一半的衣裳,几步走过来拿着那张纸条看了半晌,最后有默默在心里算了算时间,脑袋里出现了一个猜想。
不过这到底也就是猜想,向刘氏急忙自己出了门上山到赵悦野猪岭所在的木屋中转了两圈,这才确定了猜想是真的。
阿茶不明白自家娘亲为何还要亲自往赵姐姐家跑这一趟。
“傻孩子,你赵姐姐这哪里是去了深山里打猎,却是去追你哥哥去了!”
阿茶更迷糊了,“为什么娘要这样认为呢?”
“向刘氏抬手往墙上挂着的蓑衣一指,”若是要进山,这山里天气变幻无常,猎户都会带上蓑衣以防万一的,那进山的猎户若是淋了雨生病了,身边没个活人反而一大堆毒蛇猛兽的,那不就小命不保了?”
阿茶这才恍然大悟。
“你赵姐姐这是不放心,说实话我也不放心啊,你哥哥那瘦胳膊瘦腿的,便是路边一个流氓混混儿都能欺负你哥哥,若是有阿悦跟着,我这心里反倒是放心多了。”
至于万一这两个小年轻在外面自己没能把控住睡了一个被窝......
向刘氏咬牙想着,若是真的如此,大不了花钱去寺里求了镇邪的开光之物回来,提前给两个小年轻把亲事给办了。
毕竟若是肚子大了再成亲,不说阿悦跟阿南两个大人,即便是那肚子里的孩子以后一辈子也是要被人指指点点说闲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