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娇妻手札 > 87、大哥大婚全文阅读

顾时欢头疼地看着安朝司送来的火狐披风。

若是在以前, 收下也就收下了, 反正他们表兄妹之间从不计较这些得失,表哥们有啥好东西总是想着她,她便照单全收, 从小到大皆是如此, 早已习惯了。若是推拒不肯收,反倒会让他们生气, 觉得彼此之间生分了——就如同方才。

可是沈云琛那个醋坛子……

而且,自从上次与沈云琛谈过一次之后, 她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几分道理。若是换成庄瑕成日里给他送东西,她怕是早就闹开了。

何况,她现在不只是顾三小姐, 也是六皇子妃。她也不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而已嫁为人妇——

那么有些不必要的嫌隙, 能避则避, 何乐而不为?

何况,她本身对这些狐皮大衣也一概不感兴趣, 光是想象动物的皮毛披在自个儿身上, 她便忍不住抖了抖,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暖, 只觉一阵寒意。

她想了想,还是趁着沈云琛还未下朝,又让人将这件火狐披风送回去了,同时绞尽脑汁地修书一封, 一并附了过去,在信里谢过了安朝司的美意。

等跑腿的仆从回来,顾时欢便问安朝司可有带什么话让他回来,仆从回话说安朝司一语不发地收下了,一句话都不曾说。

顾时欢知道安表哥肯定是生气了,不过她也不发愁,表哥总不会真跟她生气的,过一段时间他肯定便气消了。

将火狐披风送回去之后,心里的一桩事落地了,她美美地吃了一顿午膳,便又犯困了。

但是沈云琛不让她饭后即刻睡觉,秋霜便也胳膊肘往外拐,总遵着沈云琛立下的规矩管束她,所以她愣是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来消了消食,才在秋霜的“特准”下上床歇息。

顾时欢一边由着秋霜给自己脱去衣衫,一边侧着头对她嘟囔:“小秋霜,你管得比阿琛还严。”

秋霜噗嗤笑了:“那当然,小姐您只要撒个娇,姑爷便自毁原则了,立下的规矩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不过,您撒娇这一套对我没用。”

“好了,知道你最有原则。”顾时欢嗔了她一句,脱去了身上的束缚,便麻利地滚入被窝里,长长地打了个呵欠,“老话都说,春困、夏乏、秋盹、冬眠……果真是没说错的。”

才说完,便阖上了睡眼,而后呼吸声渐趋平缓,竟是睡着了。

秋霜笑了笑,收拾了东西便退出房间。

*****

今日下朝早,顾时欢还在睡着,沈云琛已经回府了。

平日里,府里关于顾时欢的大事小事,楚伯都会向沈云琛禀告,更何况是被重点关照过的安朝司。

因此,他一下朝,楚伯便向他说了安朝司来访的事情。

“又来送东西?”沈云琛往后院走去,脚步未停,目光沉沉。

楚伯忙道:“不过夫人马上又着人送回去了。”

“哦?”沈云琛微顿脚步,“她主动送回去的?”

楚伯温和地笑起来:“正是呢。夫人心里可清明着呢。”

沈云琛的眼睛里逐渐漫上笑意:“因为,她在乎我。”

说完,便猛地噤了声,他忘了楚伯也在,竟就这么说出来了,便有些不自在。

楚伯倒是一脸慈祥的微笑,丝毫没觉察到他的窘迫,接嘴道:“是啊,夫人在乎殿下,我们也都看在眼里。”

沈云琛便越发不自在了,嘴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盛,只好微咳一声:“楚伯你先下去吧。”

楚伯知道他急着去后院呢,便笑着退下了。

沈云琛来到睡房,本来是想叫她起床的。可是她睡得沉沉的,整个人窝在锦被之下,只有小脸露在外面,双颊泛着淡淡的粉色,随着呼吸的起伏而一鼓一缩……远看过去,就像一只小小的蚕蛹,实在叫人不忍心打扰。

他走近了些,特意放柔了手劲儿,在顾时欢的粉颊上捏了捏。

顾时欢立刻缩了缩,嘤咛道:“不要……”

他又捏了捏:“起来了,娇娇。”

顾时欢也不知是醒了,还是正做梦呢,眼睛未睁,眉毛倒蹙了起来:“别吵我……要睡……”

沈云琛失笑,只好放过了她,给她掖了掖被角便出去了。

这一觉顾时欢睡了很久,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晚膳时分了,她从被窝里抽.出两只白玉素手来,抻了个长长的懒腰。

秋霜轻轻地推开门,见顾时欢醒了,便笑:“可巧了,姑爷命我这会子来叫小姐您起床,您倒是先起了。”

顾时欢都睡迷瞪了,半晌才道:“他回来了?怎么他不来叫我?”

秋霜发觉她都习惯日常打趣这俩人了,这会儿又忍不住促狭地笑:“姑爷一回府就来叫小姐啦,不过小姐您睡得那么甜,姑爷可下不了狠手叫醒你,于是转身又出来了,扶着额角对我说;就让夫人多睡一会儿吧。”说着还手舞足蹈地学起来。

顾时欢:“……”

“我之前怎么说来着,姑爷对上您,便只有自毁原则的份儿,可是一点也没说错吧?”秋霜嘻嘻一笑,过来服侍顾时欢更衣。

顾时欢哼唧唧:“对对对,就你聪明,天下第一聪明小秋霜。”

“过奖过奖。”秋霜一边笑,一边给她穿上衣服,又道,“现在快到吃晚膳的时辰了,姑爷正在厨房给小姐您煮粥呢,梳洗好了正好可以吃。”

“他下厨?煮粥?”顾时欢的最后一点困意都消散干净了。

在她的印象里,她只记得沈云琛下过一次厨,那是在她生辰那日,两人差点和离的那段日子里。

她一边忍着眼泪一边吃,早忘了那碗长寿面是什么味道了,光记得鼻子有多酸涩了。

“他好端端地煮粥做什么?”

秋霜道:“小姐您睡糊涂了么,今儿是腊八节呀。府里上上下下都准备好几天了,不过姑爷倒像是一时兴起,突然提出要亲自煮腊八粥呢。”

顾时欢敲了敲脑袋,她是睡糊涂了,最近几天府里一直在准备腊八节,不过今天安表哥的到访,倒让她完全忘了这茬。

“我去厨房看看!”她下了床榻,直往外跑。

秋霜连忙拉住她:“小姐,还没梳洗呢!”

“我先看看去。”

她就这么素着一张脸跑到了后厨,临近门口时却又放缓了步子,朝着看见她的人做出噤声的姿势,徐徐走到门边,从门缝里偷看。

厨房最不缺的便是烟火气,此时沈云琛穿着一袭浅蓝色的袍子,浑身被朦胧的白烟萦绕着,衬得他像下凡的谪仙一样。

而这个谪仙,现在正给她做腊八粥呢。

顾时欢捂着嘴巴偷笑。

沈云琛其实早就发现了她,不过一直没戳穿她,这会儿听到她令人痒痒的笑声,便忍不住咳了一声:“还不进来?”

顾时欢当场被抓包,便从门后扭出一个脑袋来:“好香呀。”然后踱步进来。

厨房里的人手都被叫出去了,此刻只有他们两个,安静得很,只有炉子上煮滚了的粥。

沈云琛笑:“饿了?再等等。”

“我看已经煮好了啊。”顾时欢伸出手去揭盖子。

沈云琛飞快地握住她的手,眉头皱了起来:“又鲁莽了。”盖子都烧热了,徒手去揭,非烫出一片水泡不可。

顾时欢咽了咽口水:“一下忘了……”

过了片刻,沈云琛才用粗布揭开了盖子,将腊八粥倒了出来,放于盘子上,叫人端去膳厅。

顾时欢闻着就觉得香,连忙跟在丫鬟后面往膳厅走去,反倒把“功臣”忘了。

沈云琛不疾不徐地跟在她的身后,目光柔和得不成样子。

当晚,顾时欢破天荒地吃了三碗粥,要知道这可不是稀粥,而是用料丰富的腊八粥……秋霜被吓到了,沈云琛却听欣喜的,巴不得她再多吃几碗,把身上多养出几两肉。

夜深之后,顾时欢经过一场“锻炼”,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却还在夸沈云琛做的粥还吃,并夸下海口:“以后我也做给你吃……”

沈云琛抱紧了她,双手在游走作乱,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我每天晚上,有小兔子吃就够了……”

这是军营里最常见的荤.话。

军营里都是糙汉子,荤.话从不离口,纵然他洁身自好不与为伍,这么多年下来,也知道了不少。

方才不知怎么的,就说出了这句话。

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耳朵尖也鲜见地泛起了红。

他猜顾时欢肯定羞得更厉害,于是侧过脸去看她的反应。

谁知道,她竟已经睡着了。

沈云琛笑了笑,低头往两只小兔子上分别轻轻地咬了一口。

“睡吧,小兔子。”

*****

过了两天,传出了一件喜事——太子良娣怀孕了。

这个太子良娣,便是宁成月宁良娣。

宁成月是太子府中,除去太子妃以外,唯一一个怀孕的女人。这个孩子要是顺利生下来,那便是太子沈如宣的第二个孩子。

若这个孩子是个皇孙,那事情便更复杂了。

毕竟,沈如宣目前还只有一个女儿,而大昱朝,如今还只有一个皇孙,而那个皇孙沈承晔,却是废太子的儿子。

如果宁成月生下皇孙,很多事情说不准便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众人皆知这个道理,往日对她瞧不上眼的人,如今纷纷地巴结上来。

宁成月更是一雪之前的耻辱,仗着肚子耀武扬威起来,各方面皆与太子妃比尊,排场、用度都跟太子妃一致。

因此,顾时欢与姜如婳逛街遇上宁成月时,都想绕道而走,避其锋芒,免得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宁成月见了她们两个,连忙叫住:“六皇子妃殿下、姜小姐。”

称呼是很生疏的,语气却熟稔到不行。

顾时欢想装没听到直接走掉,但是姜如婳当下便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昔日的好友,连带着顾时欢也只好与之“叙旧”。

酒楼里,宁成月的随身丫鬟柳儿用银针仔仔细细地试了每一道菜,确认无毒后才退至一边。

见状,顾时欢不由道:“宁良娣怀着小皇孙,应该在府里好好安胎才是。”

宁成月听得“皇孙”二字,脸上露出明显的欢喜之意来,仿佛肚子里真怀了一个男娃儿。

她抚着肚子,用甚是大度的语气道:“到底是多年的情分,你还是关心我的。放心吧,我日后若是诞下皇孙,是不会跟你们计较从前的事情。”

顾时欢扶额,她只是随口一说,可没想示弱或讨饶。

姜如婳听着这话也有些刺耳,这才彻底明白,她就是故意来显摆的,是自己太天真,还以为她抱有哪怕一丁点的善意。

两人都不想再待下去,顾时欢正要开口,宁成月却突然握住她的手:“至于庄瑕的事儿……你帮我说一句抱歉,我……”

她不提这事儿还好,顾时欢还能勉强忍住火气,她主动提起这事儿,顾时欢便忍无可忍了,狠狠甩开她的手:“你这样坑害她,怎么好意思说出抱歉两字!”

宁成月缩回手,仍旧放在自己的腹部,如今这里是她的所有了。

她沉默着想了想,低声道:“我并非想坑害她,我原本以为……”顾及姜如婳也在场,她怀着对庄瑕的最后一次歉疚,连忙打住话头,含糊道:“……我原本以为她也能幸福的。”

顾时欢冷笑。

幸福?不顾一切地往男人床上爬,求得一个侧妃的身份,这便叫幸福吗?!

宁成月垂着头,轻轻道:“替我道一声抱歉吧……”

“不,你不必道歉。”顾时欢一字一句道,“你、连、道、歉、都、没、有、资、格!”

空气沉默了半晌。

宁成月抬起头来,方才的愧疚已经消散无影:“好吧,既然你说不必道歉,我也就不再低声下气地求你了。想来庄瑕有你这个表嫂在,一定能走出来的,我瞎操什么心呢。”

说着,便又得意地笑起来:“如今我只需要操心肚子里的皇孙罢了。我现在过的日子,是你们想象不到的尊贵。往后我要过的日子,也是你们拍马也赶不上的荣华。我与你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了。”

顾时欢气笑了:“你才发现么,我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她拉起姜如婳:“婳婳,我们走。”

没有再多说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宁成月看着她们离去,一个人在寂静中坐了半晌,蓦地轻哼了一声,问柳儿:“她们为何不羡慕我?我如今的生活这么好,她们为何不羡慕我?”

柳儿看着泪流满面的宁成月,心酸不已,却对她的问题哑口无言。

宁成月幽幽地叹息一声,邀请她们吃饭也不过做个样子罢了,眼前的这一桌佳肴虽然都用银针检查过,但是她一口也不敢吃的,便是茶水果点,她也是一口都不会沾的。

她现在最害怕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出事。

自从怀孕之后,外人皆道她母凭子贵,该是享尽荣华富贵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眼下的日子有多难熬。

在这个孩子还未平安降生之前,她是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的。

孟淳悠早就想除掉她,只不过她肚子里怀着皇室的血脉,孟淳悠不敢明目张胆地下手……

旁人见她的排场已经能与孟淳悠比肩,便以为她真的能与孟淳悠平起平坐了,只有她自己知道,见了孟淳悠,她还得跪下来请安,连一句“姐姐”都不能说。

原本指望着怀孕了,沈如宣能护着自己宠着自己,可是当她被孟淳悠踩在脚下时才明白,沈如宣不可能为了她与孟淳悠作对的。孟淳悠的爹是掌管军事的太尉,是沈如宣的最大助力,而她的父亲,不过是被暂时扶上去的太常而已……

沈如宣唯一关心的,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命下人给她最大的排场,事事照料她的身体,也只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儿子!

而为了这个孩子,她现在每天都过得心惊胆战,只怕腹中的小生命会被孟淳悠残害,至于其余嫉妒她的良娣,那也是不得不防的。

现在的富贵荣华于她而言全都是虚的,她没有一点心思去享受,只在苦熬这怀胎数月,盼着儿子早日出生。

她甚至从未敢去想,万一生的是一个女儿……

到时候,她一定会彻底失宠的,孟淳悠也会借机向她下手的,那时候沈如宣更不会护着她了……

宁成月握紧了拳头。

她现在每天都活在这样担惊受怕的煎熬里,也就靠着旁人的艳羡聊以安慰,可是刚刚她将自己的生活形容得那么好,为何顾时欢却不羡慕她呢?为何她就不能露出哪怕一丁点儿的羡慕来?为什么……

“小姐,奴婢给您擦擦泪吧。”柳儿低声道。

她从小就是宁成月的贴身丫鬟,后来还跟着陪嫁到了太子府,宁成月过的是什么日子,她再清楚不过。眼下看着她的泪水越流越多,也跟着默默流下泪来。

宁成月却只是摇头,手一遍遍地抚着肚子:“儿子,儿子你快些出来吧……”

*****

今年腊月的喜事格外多,宁成月怀孕的消息才传出几天,废太子府又传出消息,废太子的徐氏良娣,也怀孕了。

虽然废太子上折子禀告此事时,沈顺和面色无异,只淡淡地批了“已阅”两个字,但这事私下里却在百官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众人都知道,废太子是皇上一手带大的,皇上对他的舐犊之情非比寻常。虽然太子被废除了,但是未尝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况且,皇上也极其喜爱嫡长皇孙沈承晔,即便废除了沈知远,也常派人将沈承晔接进宫里陪伴。

现在,沈知远的良娣又有了孩子,万一这孩子又是个可爱的小皇孙,皇上未尝不会借机起复废太子。

当然,二皇子当了几个月太子,在政事上虽然无突出的表现,但也没有发生任何过错,而且二皇子的良娣也怀着孩子,若也是个小皇孙,保不齐皇上更偏爱哪一个。

总之,这废太子与现太子的良娣几乎同时间怀孕,简直是一出波.涛.汹.涌的大戏,引得文武百官揣测纷纷,一时拿不准该站哪个阵营。

相较之下,沈云琛则淡定多了,似乎没将这一场大戏放在眼里,上朝只论政事,下朝了也从不议论此事,好像哪个当太子都无所谓,他只管当他的皇子便是。

——着实毫无斗志。

因此,私下里不少官员提起六皇子,都将他排除在了皇位之外。

顾时欢却是很清楚他的野心,但她从不着急,从不逼问他的打算。她对自己很了解,吃喝玩乐她样样精通,朝堂斗争却是一窍不通,因此帮不上沈云琛什么,唯一能帮的,就是永远相信他支持他而已。

而现在,他在韬光养晦,她就安心地过她的小日子,还免得忧愁烦恼。

*****

腊月里接连出了两桩皇室的“喜事”,顾时欢原本以为该平静下来,迎接年关的到来了。可是没想到,离过年还有不到十天的工夫,却又传来了一桩“喜事”。

当然,这次却不是关于皇室的了,而是关于顾氏的。

顾时欢的大哥,二十有八的顾时明,终于要娶妻了。

顾时明老大不小了,早就到了应当娶妻生子的年纪,不过这些年妾室、通房纳了不少,却迟迟没有娶正妻。好在世人一向对男子宽容,没有娶妻对顾时明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

顾时欢知道顾时明一心以兴盛顾家为己任,这么多年不曾娶妻,肯定不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成亲人选,多半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联盟”人选。

而现在,顾时明的婚贴突然送了过来,顾时欢不由得惊诧了一下,因为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这封婚贴来得太突然。

她怀着好奇连忙打开一看,新娘子是宣平侯徐容之女徐笙烟。

“宣平侯?”顾时欢对大昱的侯爷知之甚少,侧头问沈云琛,“宣平侯很厉害吗?”

大昱的侯爷大多数是没有实权的,但是以顾时明的性子,是不可能娶无实权的侯爷之女的。

沈云琛点点头:“算是大昱的侯门中比较有实权的一个了。”

顾时欢阖上请帖:“……他们是不是准备放弃顾时初了?”

这些年来,顾氏一心将押宝在沈知远身上,没想到沈知远一朝被废,朝堂局势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顾时明之前一直空着身侧的位置,恐怕是想在关键时刻让顾氏更上一个台阶,而现在……在沈知远被废除的敏感时刻,他便急着成亲了,是不是、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准备转投他人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身为废太子妃的顾时初,岂不是成了一枚弃子?

“也不一定。”沈云琛从身后揽着她的腰,“宣平侯此人年岁已高,膝下又只有徐笙烟这一个女儿,翻不起多大的野心。也许是与沈知远、顾家联合了,准备押废太子起复。”

顾时欢追问:“那你觉得废太子还会起复吗?”

沈云琛笑了笑,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我也不清楚。这世界最难揣测的,就是那个人的心了。”

顾时欢瞬间懂了他指的是谁。

君心难测。

确实是君心难测啊。

那个沈顺和,当真是谁也看不懂。

沈云琛拍了拍她的头:“好了,别想那么多。”

顾时明成亲那日,下了厚厚的一层雪。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贴了大红的对联,顾府更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沈云琛与顾时欢前来赴宴。

顾时明就在门口接待贵客,见他们来了,几步跨至他们前面。

门口不是适宜说话的地方,他们之间也没什么话可说,因此寒暄了几句,顾时欢与沈云琛便先进去了,往顾老夫人的院子去请安。

回到许久不见的地方,顾时欢还是有些感慨的。

顾老夫人看上去比之前老了很多,不是很有精神,见了顾时欢,眼底的情绪也很复杂。

顾时彩的脸因她而毁,但归根究底又不是她的错,顾老夫人夹在情与理的中间左右为难。

顾时欢假装看不到她的神色,落落大方地向她请了个安。

沈云琛也颔首道:“顾老夫人安好。”

“好好好。”顾老夫人点点头,连忙招呼他们坐下。

因为害怕他们与凌姨娘母女爆发冲突,因此凌姨娘母女被禁在自家的三景院里,横竖顾时彩脸上毁容之后,也不愿意出来见人了。

顾时昀、顾时光则帮着顾时明在外面忙活,顾时初与废太子收倒是收了请帖,也不知道会不会来,白姨娘母女则还没过来。

因此在顾老夫人的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在。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白姨娘和顾时心来了。

多了两个人,自然多了几分热闹,又说了一会儿话,顾老夫人便道乏了,让他们先出去走走,她歇息一会儿。

众人告了退,一齐走出来。

自从上次从猎场回来,顾时欢便时常约顾时心出来,劝说她暂时压制住萌动的心情,与四皇子减少往来,保护好自己。

顾时心每次都连连点头,顾时欢又没法总跟在她身边,只能暗暗希望她听进去了。

这会儿两人又见面了,不过顾时欢没傻到在白姨娘面前说这事儿,便只跟她聊起顾时明的这一桩婚事来。

白姨娘不由得笑她们两个:“有什么好聊的,左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定下了,大公子恐怕连那个徐氏郡主的面都没见过呢。倒是六皇子殿下——您应该见过徐氏郡主吧?”

沈云琛回想了一下,诚实地摇摇头:“也许见过,不过我没有印象了。”

小时候,皇子与世子、公主与郡主是常玩在一处的,按道理说,他该是见过徐氏郡主的,但是他回想起童年来,却唯独只能想起一个姑娘了——

那便是小时候的顾时欢。

他看了看身侧的人,而今长大了,他的眼里心里也只有一个姑娘了。

几个人往白姨娘的院子里去。宴席在晚上,现在还早,如果不是因为手足亲情,他们也不会这么早来。

还没走到梨春院,便看到一个丫鬟直直地站在路边,似乎特意等着他们呢。

这丫鬟众人都认识,是顾时彩的贴身丫鬟——夏露。

顾时欢头疼了,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来找她的。

果然听得那夏露往前走了一步,道:“三小姐,我家小姐请您前去三景院一聚。”

同一时间,顾时欢的双手被人一左一右地握住。

沈云琛站在她左侧,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左手,并没有用什么力气,只是虚虚地握住,但是顾时欢已经懂了他的意思。他不让她去。

顾时心则紧张地抓住她的右手,用了很大的力气:“三姐别去!二姐自从容貌被毁,整个人的性子比以前还阴郁暴躁,她又恨极了你,你别去给人当靶子打!”

顾时欢失笑:“我像是那么笨的人吗?”

心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她不可能再心软第三次。从上次围场一别,她就打定主意不与顾时彩产生任何交集了,这会儿更不可能送上门去叫人打骂。

白姨娘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抢在众人前头,温和有礼地对夏露道:“回去回禀二小姐,就说三小姐要去我那里学刺绣,实在是抽不出时间,请二小姐谅解。”

夏露似乎早料定是这个结果,当下也没有纠缠,默默地退至一边,看着他们远去。

将顾时欢送到梨春院,沈云琛对她叮嘱了几句,便先行离开了。

他本可不必这么早就来的,因担心顾时欢受欺负,所以特意先陪她过来一趟,现在没什么事儿了,他还有公务要忙,只好先离开,待宴席时分再来顾府。

*****

在白姨娘这里,顾时欢是最不拘束的,三个人又像从前一样闲叙家常,顾时欢还说了上次遇见袁嬷嬷的事儿,顾时心对这个嬷嬷也还有几分印象,大呼有缘。

三人聊得不亦乐乎,直到顾时初突然造访——

顾时欢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发现她比以前憔悴多了,但是特意化了很精致的妆容。

想来也是,从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变成了废太子妃,这落差实在有些大,而且在这紧要关头,废太子身边的徐良娣又怀孕了,她的处境自然不会太好。

但是,若顾氏还是忠于太子的,徐容侯爷便成了一个筹码,这三方肯定达成了某种平衡,顾时初应当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地位。

顾时欢的小脑袋最多也只能想到这些了,她站了起来,对顾时初道:“你来梨香院做什么?”

顾时初道:“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顾时欢:“……”

顾时初昂着头,脸上还是高高在上的倨傲:“你我现在都是输家,别得意得太早。我翻身之日尚可期,而你却永远只是一个小小的皇子妃。”

顾时欢:“……”

顾时初说完,不顾众人的反应,转身便走了。

徒留顾时欢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顾时心首先打破了沉默:“大姐她、她好像深居简出很久了吧……”

顾时欢点点头:“好像自从太子被废,她就没再出来了,这次是第一次出来吧……”

顾时心朝她道:“那三姐你大可不必将大姐的话放在心上,大姐她可能……可能暂时魔怔了。”

顾时欢也是这么想的。看顾时初方才的样子,简直不像是个正常人,或许是闷久了,或许是打击太大了,所以她的言行举止都有些反常了。

最可笑的是,即便是这样,顾时初的第一敌人还是她。

顾时欢只能苦笑了。

中午,顾时欢便歇在梨春院,与顾时心同吃同睡,不过到底有些睡不惯别处的床,才睡了一小会儿,顾时欢便死活睡不着了。

她没有打扰到沉睡的顾时心,自己轻轻地披衣起身,去外面闲逛。

下雪的日子总是比平日更安静些,顾时欢踏着嘎吱嘎吱的白雪,心里没有盘算好去哪里,两脚已经下意识地往居香院走去了。

“顾喜喜。”身后传来人声。

顾时欢转过头来,见是忙碌了一天的新郎官顾时明,便笑了笑,道:“大哥,恭喜你了,祝你与徐氏郡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虽然彼此之间没什么情分,但是大喜的日子,她也不会吝啬两句祝福。

顾时明只是冷淡地点点头,一点欣喜的情绪都没有,他看着顾时欢,皱眉:“看天色待会儿又要下雪,你不在屋子里老实待着,出来乱跑做什么。”

顾时欢没想到他张嘴就是斥责,蹙着眉头反唇相讥道:“我逛自家府邸,还犯了天大的罪孽不成?难道我嫁出去了,便不是顾氏女了?大哥你当初可还跟我说过,别让我忘了自己姓什么。”

顾时明嗤笑:“你何曾听进去过?”

顾时欢撇撇嘴,决定不再与他纠缠:“大哥你先忙吧。”

顾时明却蓦地说道:“我要成亲了。”

“……我知道啊。”顾时欢满头雾水,想了想又祝福了一遍,“那我便祝大哥与嫂嫂共结连理,永结同心。”

顾时明突然笑了笑,那笑容像极了自嘲,他摆摆手:“你走吧。”

顾时欢根本搞不懂他这奇怪的反应,不过他既然让她走,她就一点也不客气地转身就走了。

顾时明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徐徐远去,终至消失不见。

这才转身踏着残雪往回走,他还要去招待客人,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期。

他之前站过的地方,由于站得久了,双脚踩着的地方便融化了,印出了两个清晰的脚印。

晚上的宴席,因废太子与废太子妃的出席而格外热闹了一把,大多数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打量这两人,沈知远像是没看到一样,自顾自地做吃喝,样子比之前更加沉稳了。

而顾时初则坐在沈知远身侧,不声不语的煞是安静,完全不像白天那般奇怪。

沈云琛也在宴席之前赶了回来,不过他比沈知远更加沉稳,见到他们陡然出现,面上一丝异色也没有,该打招呼便打招呼,态度较之前没有一丝改变。

一顿宴席吃下来,耗费了不少时间,回到府里之后,顾时欢累极了,梳洗之后便睡了。

只有沈云琛,在临睡之前收到了呈上来的密报,越看眉头便皱得越紧,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顾时欢迷迷糊糊地醒来,一探床侧,果然又是空的。不过,往日即便他早醒出去了,床侧这里到底还有一些温度,可是今天却是冰凉凉的,像是一夜未睡一般。

顾时欢的瞌睡一下便醒了,赶紧坐了起来,准备去找他。

恰在此时,沈云琛推门而入,手里拿着几份卷宗一样的东西。

顾时欢见到他,便松了一口气,打了个呵欠,随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沈云琛道:“我母妃的每日膳食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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