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有傅程言撑着唐浩初的腰,否则唐浩初一定会倒下去。唐浩初连脑袋都昏昏沉沉的了,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听到傅程言在亲吻的间隙问:“还说不说分手了,嗯?”
声音像贴着他的耳朵说话一样,弄得他整只耳朵又麻又痒,他下意识躲了躲,这个动作却让对方立刻又重新吻上来,仿佛要一直吻到他说不分手为止。
傅程言最开始亲吻的原因是始于愤怒,但如今怒火已经完全转化成了对怀中人的欲|火,欲望甚至浓到眼睛都烧红了。在亲吻的同时看着唐浩初被吻得红扑扑的脸,鸦羽般的睫毛在簌簌颤抖,像雪地里怕冷的小鸟在抖翅膀似的,掌下的腰肢柔韧纤细到让他觉得再紧一点就会被勒断,脑袋里想的却不是疼惜,而是更强的欲望,想要占有他,想要永远圈禁着他,想要干脆将他攀折在自己怀里。
爱和欲是人类的本能,尽管傅程言有足够的理智,这理智还是没能控制住他的心。
但他最终还是将少年的唇舌放开了。
只是放开唇舌,并没有把人放开,手依旧紧紧托着唐浩初的腰,并把他的脑袋也按进自己的颈窝,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此刻他的脸一定很丑陋,强烈的欲望混杂着其他各种想要占有掠夺的情绪,恐怕连表情都异常扭曲。
不过唐浩初也没工夫看傅程言的表情,只管努力呼吸新鲜空气。他的咳嗽本来就没好,也不知是一不小心呛着了还是支气管又难受了,重新犯起了咳嗽。
本来气息就还没喘匀,呼吸立刻随着越来越厉害的干咳变得艰涩起来,难受地皱着眉,按着胸腔,原本红扑扑的小脸也变白了。
傅程言立即有点慌神,把人抱到座位上,一边轻拍他的背一边担心地道:“不急不急,慢慢呼吸……嗓子痛不痛,要不要喝点水?”
唐浩初一边咳一边摇摇头,胸腔里沉闷的震动从脊背传到傅程言手上,每咳一下都像打在傅程言的心脏,让他手掌不由自主地发颤,心脏无法抑制地发疼。所幸唐浩初只是胸闷和气急,并没有出现窒息的情况,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缓了过来,咳嗽也止住了,但眉头仍皱着,显然还很不舒服的样子。
“是不是还难受?”傅程言一脸担心的温声问:“要不要去看医生?”
唐浩初抿着嘴,垂着眼睛不看傅程言也不说话。傅程言又问:“天都黑了,跟我回家去好不好?”
唐浩初依然不说话。
“我带你上车好吗?还有力气走吗?”
唐浩初还是不说话,瞧着睫毛上还沾着湿意,冷着脸不说话的样子显然是生气了,却又莫名让傅程言觉得有点委屈巴巴的,像被欺负了似的惹人疼,被亲到红肿的嘴唇让傅程言想再次亲上去。
傅程言心疼地将人直接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个心肝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送到车上。唐浩初倒是没有挣扎,但表情看起来更像是生气了,连白里透红的腮帮子都微微鼓起来,跟个小受气包似的。
小大佬平日里做事杀伐决断,喜怒难测,只有面对亲近的人时才会显示出和年龄相符的任性和小孩脾气,瞧着像正常的十九岁的少年了。但因为这样的时候很少,所以他偶尔的任性和闹脾气并不惹人烦,反而让人觉得可爱,尤其在傅程言眼里更觉得无比可爱。
并不是说傅程言不喜欢那个杀伐决断喜怒难测的唐浩初,——他既然已经为他心动,什么样的他都喜欢,只是这个会任性会闹脾气的他能让傅程言觉得自己离他更近一点,一颗心更踏实一点,觉得自己能实实在在地握住他的手,而不是空握一片琢磨不定的风。
但手好像还是没能握住,——傅程言伸出去握住唐浩初的手被唐浩初甩开了,甩开的同时还抬着下巴将脑袋转向了和傅程言相反的另一面。
傅程言只觉得这个动作很可爱,连那一小截扬起来的小下巴都可爱极了,忍不住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
下巴被弄得有点痒,唐浩初不由瞪了傅程言一眼,傅程言顺势把他的脸转过来,让他面向自己并靠着自己肩。为了防止他再转走,那只挠下巴的手甚至大掌一摊,把他半张脸颊都包住了。
脸颊被温暖干燥的掌心轻轻摩挲着,唐浩初莫名觉得有点舒服,无意识地蹭了蹭傅程言的掌心,像猫咪一样。
傅程言觉得自己被一只猫咪撩拨了,那只猫咪漂亮又名贵,一般人根本养不起,而且极难伺候,黑白分明的双眸像宝石,带着些戏谑和狡黠,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娇憨。
之前听到‘分手费’三个字时的愤怒都没有了,像破了洞的气球一样再难充得起来。明明对方什么都没做,也有本事将他的怒火抚平,让他再气也没法对他发出来。
大概是注意到了傅程言看过来的视线,唐浩初也看向了傅程言。两人的目光顿时撞在了一起,就这样四目相对了一会儿,唐浩初突然凑近傅程言的脸,长睫毛眨啊眨,几乎要碰到傅程言的鼻尖。
心脏疯狂跳动的同时,傅程言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听唐浩初道:“你一直看着我,是不是特别特别喜欢我呀?”
明明是他先追他的,至今为止却连一句‘我喜欢你’都没说过,不仅如此,还要反过来逼别人说喜欢他,简直是没有天理。
傅程言之前就被逼着告白过一次了,——他以往做任何事都从来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境地,如今却在唐浩初面前一输再输,输得什么都不剩,起码也要给自己留点面子,于是努力摇头否认:“你想多了。”
唐浩初完全不在意他的否认,挑起眉胸有成竹的道:“事实就是这样,我才没有想多,你不承认也没用。”
那副理直气壮的小坏模样又出来了,就像小时候跟谢天天打架,理直气壮地挺着小胸脯回答唐立明说没错就是他做的,坏得明目张胆,而且奶声奶气又无辜可爱,让人讨厌不起来。
傅程言没再说话。
他是想多了。
因为不是特别特别喜欢,是特别特别爱,爱到不知该怎么办。
目的地到了,车子直接开到了傅家老宅的侧门,这个门离傅程言所在的院落最近,只消穿过一片花园就到了。天已经迅速黑下来,才进门,傅程言就让下人赶去厨房,让厨房做哪哪几道菜送过来,又特地吩咐了要做得清淡点。
交代的全是唐浩初喜欢吃的菜,显然将唐浩初的口味记得很清楚,而且语气和态度十分自然,这份自然其实比宣之于口的表白更能说明问题,可惜没人意识到这一点。
菜做得很丰盛,但唐浩初没什么胃口,饭几乎没动,只喝了点汤,菜也没夹几筷子。傅程言虽然担心,却没有硬逼着唐浩初吃,只尽量把吃饭时间拖得长一点,一边默默给他添了点汤一边问:“你是怎么找过来的,还给我奶奶请了个戏班?”
其实傅程言更想问唐浩初之前在医院为什么不辞而别,又怕他的答案会让自己难以接受,于是选择了逃避。而唐浩初最擅长不答反问:“所以你是不是觉得很惊喜?”
傅程言点点头,“我奶奶看起来很开心,也很喜欢你。”
“你呢,你看到我就不开心吗?”
傅程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嗯,很开心。”
“那你还不承认你特别特别喜欢我?这显然就是你特别特别喜欢我的有力证据。”
傅程言突然有种预感,如果自己不如唐浩初所愿承认自己特别特别喜欢他,对方恐怕要因此而磨上许久。
这个磨字十分贴切,温水煮青蛙一样不给人一个痛快,小火熬,慢慢煮,一层一层盘剥他的心。火炉旁边还有一双漂亮无辜又带着点坏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他,就像喵喵喵地望着锅的小白猫。一声接着一声地喵,也不知道在催什么。
十分磨人。
吃完饭两人在庭院里散了一会儿步聊了一会天,又各自处理了一会儿各自的事情,就该睡觉了。下人已经按照傅程言的吩咐把隔壁的房间收拾好了,唐浩初却依然待在傅程言房里不愿意动弹。
隔壁的房间其实也是傅程言的卧房,他有一点洁癖,房间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彻底打扫一遍,所以弄了两间卧室轮着住。唐浩初到底还是被傅程言送去了隔壁房间,表情明显有点不高兴,也不跟傅程言说话了,嘴巴也微微嘟起来,却傅程言想亲一亲他嘟起来的唇瓣。
唐浩初向来随心所欲,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傅程言却会有各种担心。——当然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想着唐浩初身为位高权重的少帅,怕对唐浩初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傅程言给唐浩初掖好被子,又细心地关上了窗户才离开。回房后在床上躺了很久,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的思绪又多又乱。他曾经想过等他和唐浩初的关系再稳定一点就带唐浩初来老宅,见一见奶奶,可如今对方就睡在他隔壁,也见过了奶奶。但他们的关系并没有稳定,——他已经越陷越深,而对方永远出其不意飘忽不定,仿佛随时会抽身而退,也许明天一早就会像上次那样消失不见。
想到这里的时候,傅程言更睡不着了,猛然从床上坐起来。与此同时,桌子上的固定电话突然响了。
电话在当下是奢侈品,因为装一部电话起码要三百银元,一般百姓根本装不起,就算是一个市的市长,月薪也不够装一部电话的,城市里只有几条繁华的主干道上才有公用电话,傅程言却把两个卧室都装了一台,足以说明他的壕气。傅程言抬手拿起听筒,“……喂?”
他本以为是商会的秘书长或钱庄的掌事打来的,听筒里却意外地传来了唐浩初的声音,“……我感觉不太舒服。”
傅程言微微愣了一下,立刻担心起来,紧张地问:“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又咳嗽了,有没有发烧?”
唐浩初没有回答,傅程言就耐心等着,等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问:“让我过去看看好不好?”
唐浩初还是没有回答。
在仅有一墙之隔的距离打电话其实比装电话更壕气,——电话不仅安装费高,话费也高,每五分钟计价一次,只通话两秒也按五分钟计钱。但土豪的思维不是没钱的人能理解的,傅程言此刻的心情也不是没有心仪对象的人能体会的,他拿着话筒又犹豫了一会儿,才像决定了什么似的迈步下床,大步走向隔壁房间。
打开门,先到唐浩初身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温度不算烫,但还是不放心,“哪里难受?头疼吗?会不会觉得胸闷?”
唐浩初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气定神闲地使唤人:“给我倒杯热水。”
傅程言忙去倒了一杯热水过来。
唐浩初最厉害的其实不应该是头脑,而是使唤人的本事,因为所有被他使唤的人都不仅不觉得不妥,反而十分积极,哪怕此人同样是个不容小觑的大佬。
“不好喝,”明明是唐浩初自己要水,却只喝了一口便嫌弃地放了下来,“太苦了。”
想到人发烧的时候就会觉得嘴里发苦,关心则乱的傅程言忽视了唐浩初看起来根本没什么事的事实,心里只有满满的担心,“我去叫医生来。”
唐浩初面无表情地抓住傅程言的手,语气带着命令:“不许去,我不看医生。”
傅程言好言好语的劝:“不舒服的话一定要看医生才行。”
“不,今天是星期四,”唐浩初慢条斯理的冷声说:“我每个星期的周四和周五都不看医生。”
“为什么周四周五不看医生?这是哪里的规矩?”
“我定的规矩。”
一向思维敏捷的傅程言竟没有话讲了。
“我想喝甜的,”唐浩初又开始使唤人,“比如凉奶茶,……嗯,热巧克力也行。”
如今这两样东西都是舶来品,傅程言不喜欢也没买过奶茶,但有进口的可可粉。想着热巧克力也算是营养品,含有蛋白质和钙等对身体有好处的物质,于是傅程言把可可粉找了出来,又转身去找糖。
一转头险些吓了一跳,只见唐浩初无声无息地跟了过来,就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
这副面无表情的冷冰冰的模样在傅程言眼里却硬生生瞧出了可爱,只觉得眼前的少年像个惹人疼的小动物,明明很想依赖人,却偏要板着一张脸。
傅程言忍着想要摸摸小脸的念头,“怎么了?”
唐浩初抱住傅程言的腰,把脑袋靠在傅程言的背上,动作亲昵又乖巧,神色和语气依然十分冰冷:“没怎么。快点把我的热可可弄好。”
少年本就出身高贵,此刻身体又不舒服,所以傅程言完全不在意他的冰冷,不仅如此,还觉得他更可爱了。
一边面无表情地冷着脸,一边像离不开人的小动物一样主动偎过来问他要吃的。
——简直可爱死了。
还是那句老话,你可以觉得一个人聪明,觉得一个人好看,觉得一个人性格好,但是一旦觉得一个人可爱,就完了。会觉得他怎样都可爱,做什么都可爱,然后越陷越深,再也无法自拔。
两人今晚到底还是睡在了一起。
就只是睡觉而已,什么都没做,——只除了傅程言忍不住在唐浩初睡着后偷偷亲了亲他的脸颊。
唐浩初睡得很香,一觉睡到早上九点半还没醒,傅程言也没舍得弄醒他,直到外面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商会那边有急事找傅程言,又因傅程言把电话的话筒拿开了的缘故打不通电话,管家老李受商会秘书长所托迫不得已地过来敲门。
唐浩初前晚在酒店的时候几乎没怎么睡,所以在傅程言这里睡得很舒服,隐隐约约听到了声音,不满地哼了哼,并迷迷糊糊地嘟囔道:“我还要睡,不许吵。”
他一不刻意压低嗓子说话,声音就软糯娇嫩的不行,任谁听见都会觉得要命。这声带着鼻音的哼声就十分要命,傅程言心头登时又酥又麻,身下甚至起了反应,别说他只是要他不吵他睡觉,毫不夸张地说,就算他用这样的声音问他要星星,傅程言都恨不得连月亮也一并摘给他。
若他用这样的声音在床上轻喘着喊他的名字,他恐怕连命都会给他吧。
老李耐心地等在外面,不敢多听也不敢多看,只管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原地等傅程言出来。然后看傅程言轻手轻脚地关门,拉个把手都小心到不像样子。
老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老祖宗一直担心大少爷的婚事,觉得以他的性格不会喜欢上谁,可他对屋内少年的喜欢已无法遮掩,就写在眼里。
眼见傅程言踏入走廊,老李忙开口报告张秘书的事,傅程言先一步嘱咐起来:“浩初还在睡,让下人都轻点,别把他吵醒了,再叫厨房提前备好早餐,——就做鸡丝粥和小笼包吧。”
对外人从来没多少话说的傅程言却在唐浩初的事上有说不完的嘱咐,顿了一下又补充:“他还喜欢喝甜牛奶。如果他要出门,立即打电话给我,尽量拦着他,我会尽早回来。”
但事实上唐浩初如果真的要去哪儿,是没有人能拦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