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哭丧着脸推开门, “皇兄……”
怎么突然又叫进来了, 皇兄的心思, 越发诡谲莫测。
“沈孟州,你想去做什么?”沈璟昀冷冷看着他, “去找什么人?”
二皇子名孟州, 因出生时候, 恰逢孟州大捷,是以取了这么个名字, 也是姜氏的一片心机,让人看见儿子,就想起当日大捷的盛况, 夸他一句有福气。
只是如今年纪大了,太子强势,朝中的墙头草诸多,长眼睛的都知道不好得罪太子,那些夸赞的话,便久久不说了。
如今除却皇帝和姜皇后外,会叫他名字的也只剩沈璟昀。
“臣弟……臣弟没想找谁……”沈孟州干笑一声, “皇兄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沈璟昀一眼便看出他的紧张来, 冷冷一笑,“你自己心里清楚, 真不打算说,等着孤一字一句告诉你吗?”
“皇兄……”沈孟州停顿了一下,十分勇敢地告诉自己兄长, “我要去见一个人,我要告诉她,我一定会娶她的!”
“商户顾家的千金顾宁平?”沈璟昀淡声道:“你不必过去了。”
“为何?”
“你不在京中的这些时日,皇后娘娘做主给宁王叔娶了位王妃,这位王妃出身低微,乃是商贾家的女儿。”沈璟昀望着他,“是江南富商顾家的嫡长女,想来你应该不陌生吧。”
“娇儿……”沈孟州脸色一白,几乎是不可置信的,“母后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她明明已经答应我娶娇儿了,为什么……为什么……皇兄你是不是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娇儿?”沈璟昀目光冷了冷,“你既然知道她叫顾娇,为何还将她错认成顾家长女,白白害了人家姑娘!你去调查顾家的姑娘,只问了长女的姓名,便不曾听说,三房家的女儿便叫顾娇?”
“你觉得,一家两个女儿,叫一个名字都可能性,有多大呢?”沈璟昀淡声道,“沈孟州,你做了大孽,毁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她告诉我,娇儿是小名,那娇儿,娇儿没有嫁给宁王叔?”沈孟州丝毫不管别的事情,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嫁给宁王叔的顾家嫡长女闺女,不是娇儿,便觉得惊喜不已,“上天有好生之德,好生之德!”
“啪!”
瓷器碎裂的声音分外刺耳。
沈璟昀满面怒容地看着他:“沈孟州,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听听!”
“上天有好生之德……”
“好一个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可知晓,还有句俗话,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沈璟昀看着他便觉得来气,这种境况下,不觉得内疚愧悔,竟还沾沾自喜。
“你们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岂会没有报应,你那个娇儿因为私会外男的事情,被家里发现了,又不敢说出你的名字,只让人以为她私会的是个龌鹾男子。”
“皇兄……”
“因女儿家清誉要紧,此事并未传扬出去,只那顾娇被父母打断了腿,嫁给了一户不嫌弃她的男人,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周时唯语气轻快,抢先道:“二殿下,这才叫上天有好生之德呢,”
“恶有恶报!”狠狠啐了一声,只觉得神清气爽,周时唯高兴极了,“至于那顾家嫡长女,当真是个可怜之人,遭此无妄之灾,好在太子殿下仁慈,做主和离,否则你们的罪孽,怕是赎不清楚了。”
周时唯不知道其中弯弯绕绕,听了几句,也隐约懂了,只觉得对二皇子的行径十分不耻。
沈孟州似乎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听闻顾娇的消息,便想要跑出去。
沈璟昀端起一旁温热的茶盏,轻轻吹了吹,说不出的从容斯文:“去啊,跑快一点,也让她早死早超生,省得被人指指点点的受罪。”
“皇兄既然知晓娇儿和我的关系,为何还眼睁睁看着顾家这般对待她,我知道皇兄不喜欢我,可也不能迁怒娇儿啊。”
“我迁怒她作甚?”沈璟昀只觉得可笑至极,看他的目光如同蝼蚁,“旁人的家事,岂有孤插手的道理,知道这些事情,也不过是因为前宁王妃和离归家,到底是皇室白白冤枉了人家,孤遣人去照看她罢了,你那个顾娇,跟皇家有半分干系吗?”
“不知所谓!”
“你这般年纪的人了,平日看着沉稳大气,担得起事情,没想到遇见件小事,就全然没了往日从容,皇后娘娘对你多年教导,倒成了假的。”
他一通敲打,沈孟州脸上便青白交加,神色莫测。
周时唯看热闹不嫌事大,站在一侧笑嘻嘻道:“其实那顾姑娘嫁人了不算什么,二殿下若真喜欢,抢了过来就是,方才院子里的顾昭训,便是……”
周时唯忽然噤声,看着沈璟昀冷冰冰的眸子,心里一凉,再不敢大放厥词。
沈孟州问:“便是什么……她也姓顾,莫非也是顾家姑娘?”
“这与你无关。”沈璟昀低头看自己的折子,“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孤是再也不管你了,没想到你荒唐如斯。”
“皇兄,我只是喜欢娇儿,我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可母后偏偏不同意,非说娇儿出身低微,但情爱之事,与身份什么相干?”
“我本以为母后被我说动了,高高兴兴离了京城,就等着回来娶她,没想到一朝归来便是天翻地覆。”
沈璟昀不语,拿笔的手顿在半空中,“你倒是像极了父皇。”
一模一样的性情,一模一样的痴情种子,若说不是亲父子,傻子都不相信。
“你的事情,孤说不管便是不管了,若你当真喜欢那姑娘,就自己去说服皇后娘娘,否则多做多错,只能害了她。”沈璟昀到底提点了他几句,“她得罪了娘家,也被夫家看不起,本就艰难,你若随意出手救了她,不跟皇后娘娘商议,惹怒了皇后娘娘,是要她的性命。”
“……我知道了,多谢皇兄。”沈孟州心里感念兄长的爱护,低声道:“方才是我糊涂,才说了那样的话,实在对不住顾家长女,来日有空,我定然会登门致歉。”
“又胡闹!”沈璟昀头都不抬,“你是皇子,天潢贵胄的尊贵在这儿摆着,乘着自己的仪仗去一个商贾人家致歉,有你这么办事的吗?”
“还望皇兄教我。”
“二殿下。”周时唯冷笑,“殿下的意思是,这件事便当做不曾发生过,莫要扰了人家顾家的清静,至于您想娶的人,不若跟皇后娘娘说清楚了。”
沈孟州脚步一顿,纠结起来,低着头不敢说话。
之前他跟母后说,要娶顾家长女,母后便让那人嫁给了宁王叔,若……若再说要娶娇儿,母后定然不会同意,那娇儿怎么办?
他还欲问话,沈璟昀声音冷下来,“周时唯,送客。”
周时唯高高兴兴地推着沈孟州离开,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三分调侃,“殿下当真怜香惜玉的很,为了顾昭训,一片苦心,令人感佩。”
“你阴阳怪气的,想说什么?”
“没什么啊,二殿下跟皇后娘娘说清楚了,那皇后娘娘自然不会再为难昭训了。”周时唯觉得,或许这位殿下,真实比较适合那美丽姑娘,换了自己,是没法子护住她的。
好在姜皇后虽则嚣张跋扈,却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若得知自己认错了人,还将人家害到那个地步,想来也不好再继续为难。
殿下这招釜底抽薪,才是真的高。
沈璟昀淡淡一笑,指着案上一摞折子,道:“这些孤已经批过了,先拿出去。”
周时唯没动,而是凑近了沈璟昀,低声问:“殿下,昨日……”
沈璟昀警告地瞥他一眼。
“顾昭训已经是孤的妃妾,以往种种便烟消云散,曾为宁王妾室的身份,你也全忘掉,若给孤晓得你说漏了嘴,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知道了。”周时唯瓮声道,“我原以为殿下清心寡欲,没想到一朝动了心思,竟这般护着,你还是我那个不近女色的殿下吗?”
沈璟昀不搭理他。
周时唯叹口气。
方才在门口,顾昭训走路的时候,腿都瘸了,看上去柔弱无力,可见昨日殿下折腾的有多厉害,竟把人搞成了这般情状。
男人就是男人,放着这么个绝色佳人,怎么舍得干看着不享用。
周时唯低着头,弯腰抱起那一摞折子,也只得彻底消了内心的一点旖旎情丝,既然已经是殿下的人了,也不至于为了个女人,反目成仇,白白惹人笑话。
冬雪已经停下来了,侍从们拿着扫把铁锹在院子里扫雪,铲车一条通畅的路来,在四周洁白的积雪里,显得尤为整齐。
沈璟昀放了笔,看着窗外的风景,寒冷的北风一阵一阵灌进来,直直扑到脸上,他却面无表情。
昨夜的时候,他如同这般孤孤单单,那个小姑娘,在雪地里奔跑着,衣衫上面沾了泥污,脸上却带着温暖的笑容。
好像跑到了跟前,紧紧抱着他的腰,声音软绵绵的,告诉他:“殿下,我喜欢你。”
她好似带着夏日灿烂的骄阳,明媚的阳光在眼里散开,一下子驱散了孤单的冷寂。
将二十年来孤冷如冰的一颗心,融化成柔软的春水,连带着搅动的涟漪纷纷。
沈璟昀闭上眼睛。
数年前的阴霾,仿佛一扫而空。
他的生命里,不再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那个常常下雪的腊八,有个漂亮的姑娘闯进他生命中,说出四个字。
那是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曾说过的,至于旁人……都因为钦天监荒谬的论断,避而不见。
只有她。
可有她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殿下是个缺爱的小朋友系列
枝枝:我给你爱啊
殿下:……好
枝枝:你缺父爱还是母爱?想叫我爸爸还是妈妈?
殿下:算惹我什么都不缺
我昨天写到凌晨其实就写完了……
但我睡着了,忘记放存稿箱
都怪存稿箱,身为一个成熟的存稿箱,居然不会自己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