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有些惊恐的朝后退了两步,脸蛋上忽地浮上一丝绯红,她瞧了瞧贺兰情的神色,见他的目光投看过来,那温柔的像是水一般的眼神中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晃动着。藏得太过于深,而让人很难发觉。但苏瑜却能感到,那目光有些微的悲伤。
她低垂下头,听苏锦道::“皇上,这是妹妹第一次正式面圣,可能是有些紧张。”
低头只能看着那双质地上好的长靴,嘴角却隐隐有着一丝冷意。
“很久以前……”贺兰情似是感慨般地叹息着说,最后还是欲言又止。
很久以前……是什么呢?皇帝,你那悲伤的眼神啊……到底是想起了谁?是死在冷宫的她吗?
总是死了才会偶尔想起便唏嘘几声,这就是帝王情。
她心里冷冷的,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
贺兰情听了这话方才站起身,走至苏瑜的面前,关切道:“方才外面那么大的雨,定是着凉了,你回去让下人给你准备热水沐浴。”
苏瑜轻轻抿着唇,撇过头看了看苏锦,微微福了福身,道:“多谢皇上,奴婢告退。”
“等等。”贺兰情忽然叫住苏瑜。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苏瑜小声问道,余光瞧见有一道眼神一直凝在自己的身上,她不由地面露几分羞涩之意,宛若害羞待放的玉丁香。
果然是个善妒的女人啊……苏瑜在心里头轻笑怡然。
贺兰情却眉心一展,只朝她笑了笑,并未再多说其他,只示意她下去。
苏锦心中不悦,贺兰情转过头,视线正好瞥到苏锦有些微微发白的面孔,轻咳了一声,道:“怎么说,她也是你妹妹,朕也不能薄待了她,你不要想太多。”
苏锦一抬眼,便调整好了面部表情,显得温婉娴淑柔。起身走至贺兰情身边,伸手将他肩上的褶子打理好,道:“皇上说的是,臣妾哪里敢想多,皇上对妹妹好臣妾心中也就不必为妹妹担心了。”
贺兰情微微一笑,执起苏锦的手,道:“前段时间委屈你了。”
苏锦心中一酸,贺兰情虽来了这么久,可苏瑜未回来时他并未多与自己说几句话。眼下却想到关心自己,本也未觉得先前贺兰情冷落自己有多委屈,眼下被他一问便掉了泪来。
“让皇上见笑了,臣妾只是想到那孩子......”
贺兰情此时却压根不想去想那死婴,只道:“好了,你好好歇着吧,明日朕再来看你。”
说着丝毫不顾苏锦的心情,大步走出了清漪殿。
苏瑜回到屋子,小禾早已准备了热水等着苏瑜回来沐浴。
小禾原先虽对苏瑜有过怀疑,心中也惧怕她,可是却仍是一心待自家的小姐。她一边给苏瑜加着热水,一边说道:“三小姐,你方才拿回来的那件披风奴婢放在熏笼上面烘干了。”
苏瑜点点头,道:“烘干了就在衣柜里放着吧,待我下次见着他,再送回去。”
话落,小禾也没再言语,苏瑜抬眼瞧了她一下,突然出声:“你是不是想回苏府?”
小禾自从随着自己进宫后,整个人沉默寡言了许多,经常便自顾自做着针线活。苏瑜心里明白她对自己心中终究存着一丝芥蒂,但她又岂能留一个对自己不够忠诚的人存在呢?因为那样的人,迟早是要出卖她的。
不管——最后会是什么原因。
她微微提高下颚,温润的眼神淡淡看着小禾,笑容是那般和善可亲。但小禾却被她瞧得心底发凉,目露惊色。
“三、三小姐,奴婢是要一辈子跟着三小姐的,绝对不敢心存别的念想!”
瞧她那般慌张的模样,苏瑜勾着唇角淡淡地扯出一丝笑来,备显凉薄。她将目光转了回去,手掬起热水往身上倒,一边不徐不疾地说道:“在宫里这么些天,倒也困倦了。姐姐现在身子也大好了,我们也该回府了。”
“真的么?”
“你想回去,我自然也想回去。”苏瑜轻笑道。
贺兰情眼下看着已是对她上了心,只是若再这般等下去,也不知要等到何时,若是到时候苏锦往日的荣宠又回来了,那她这步棋,岂不是走错了。
若是自己提出要回府,也不知贺兰情会作何反应,若是尽快让她上位,她的计划便能慢慢展开了。
苏瑜要请辞回府,却并没有去直接说与苏锦,而是等第二日贺兰情来了之后才将这话提出来。
贺兰情来陪苏锦用早膳,又专程叫了苏瑜一起来,待三人一起用膳时,苏瑜才问道:“姐姐这几日身子好似好了不少。”
苏锦看了看贺兰情,见他并没有因着苏瑜突然说话而不悦,心里仿佛埋了一根刺似的,忍不住快语道:“皇上命了太医悉心照顾,又送了那么多补品来,确实是已经快好了。”
苏瑜飞快地瞧了苏锦一眼,呵,就这样便承受不住急着赶人了?妹妹……姐姐该说你什么好呢?女人的歹毒,可是不能显露在脸上的。
故作委屈的微微红了眼圈,遂低下头,显得很是不舍的模样。半晌才低闷而小声地说道:“既然姐姐好了,我也该回府了。”
贺兰情本是安心吃着饭,听着这两姐妹说话,此时却忽然抬起头,未等苏锦发问便抢先问道:“可是在宫里有人欺负你?”
他的眼神里有一丝担心,但贺兰情越是表现出对自己的兴趣,苏瑜心里头就越发有一种畅快淋漓的快感。
贺兰情,你恐怕怎么都想不到吧,你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因为你枉死在冷宫中的香魂!
她要慢慢的,慢慢的……勾住你的心,勾住你的魂……最后——勾住你的命!
那胸口溢满的恨意那么深刻,但苏瑜的脸上仍是带着青涩的笑意,抿着嘴摇摇头道:“皇上说笑了,皇上那么宠爱姐姐,妹妹又与姐姐关系那般的好,哪里会有人敢欺负奴婢呢?”
“那是为何?”
苏瑜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瞅了瞅苏锦。
对面的人也放下碗筷看着她,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狠意。
苏瑜倏地便低下头道:“奴婢进宫本就是来伺候姐姐待产的,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了,奴婢也该是时候回府了。不然与情理也不合。”
“那倒也是……”
苏锦面上一喜,连忙接了她的话茬正要说,但话刚出口,却又被贺兰情打断了,道:“你若是喜欢在这宫中长久住着,朕可以下旨让你一直留在宫中。”
“皇上是说真的吗?”苏瑜故意将惊喜明显的表露,这更是惹得苏锦心中不快,脸色越发臭了几分。
“当然。”贺兰情笑道,忽然注意到苏锦的表情,不禁眉头微蹙,“爱妃这是怎么了,似乎看起来不大好?”
苏锦收敛了眼中的不悦,连忙笑笑说:“哪里,或许是身子有点不大好吧。”
“若是身子不大好,就回宫歇息去吧。”他淡淡地说。
苏锦的脸色顿时僵了,眸光飞快地在苏瑜脸上掠过,后者却当作瞧不见,只盯着贺兰情怯怯地说道:“可是皇上不怕别人说闲话么,别人都是住够日子就回去了,可是皇上开恩让奴婢在宫里呆着……”
“是啊,皇上,这样怕是不好。”苏锦不甘心,赶紧又插上话去。
她好歹在宫里呆了些许念头,岂会看不出皇上对苏瑜的兴趣?就算是她的妹妹,她也容不得任何人夺走皇上对她的宠爱,自然是想法设法的要赶苏瑜出宫。
“朕觉得极好。”贺兰情道,探头在苏锦耳边低声道,“朕知道你这些日子心情不好,让你妹妹在宫里多陪着你些日子,有何不好?”
贺兰情这么一说,苏锦也没的法子,只道:“皇上说的是,妹妹陪着倒也舒适不少。”
“那便是了,那朕便允了,苏瑜你就在宫里多住一个月吧!”贺兰情说着,就起身去内室换朝服。
苏锦正欲上前伺候,却见贺兰情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苏瑜,苏锦心中明了,虽不愿意,却仍旧道:“瑜儿,你去伺候皇上更衣吧!”
苏锦应了声“是”,恭谨的走到内室贺兰情面前,将冕冠给他带好,又细心的将腰带,配扣全都系好。
却听贺兰情轻咳了一声,手伸向站在身后的李全,李全从袖里拿出一物递给贺兰情手上。
贺兰情接过,随后莞尔一笑,对着苏瑜温声软语地说道:“这发簪朕觉得你带上更好看。”
那模样,让苏瑜有一霎的晃神,仿佛是回到当年与他初识。可如今,苏瑜的心底里只有恨,那恨意漫无边际的滋长着,缠上她柔软的素手,终究化作刺穿胸膛的刀刃!
势必要眼前的人,付出代价——!
苏瑜缓缓地露出郝羞地笑容,有些怯弱地伸手接过,是一只翡翠并蒂莲发簪,通体晶莹,格外的好看。她做出一副不敢抬头瞧他的模样,声音轻的跟蚊子哼哼似的:“这么贵重的物品……奴婢不敢、不敢收……”
贺兰情却低低笑了几声,瞧着她害羞的模样,心里有什么东西正柔柔的化开,不由地俯身在她耳边低喃道:“礼尚往来,你赠朕荷包,朕便将这发簪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