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情手里紧紧拽着那桃形荷包,瞧着苏瑜远去的背影,嘴角不由得轻轻上扬着,自婉嫔这次产下死婴后他已许久没有这般舒畅的心情了。
见着苏瑜的背影消失不见,贺兰情转身朝前走一步,对着柳树林子的方向拍了拍掌,李全躬着身子跑到了贺兰情的面前。
“皇上有何吩咐?”
贺兰情“唔”了一声,眉头比方才宽松了不少,还隐隐夹杂了笑意,声音却很严肃道:“婉嫔近日身子如何?”
“回皇上,据日前陈太医来报,婉嫔娘娘身子还很虚弱,需要长期静养,这些日子一直在清漪殿。”
贺兰情微微颔首,道:“朕有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
李全悄悄抬起头打量着贺兰情的神色,贺兰情略一踟蹰,道:“等下午进讲完了,便去清漪殿。”
“是。”
忽然风声作响,一道响雷划破静空,李全一个激灵,四处看了看,道,“皇上,这天看着就要下大雨了,是不是到前面去避避,奴才去请轿撵来接皇上回宫。”
贺兰情摆了摆手,道:“罢了,朕今儿兴致高,反正这里离颢元殿脚程不远,走回去吧!”
也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整个京城雷鸣电闪,狂风暴雨。霎时间,好似银河倾倒一般。
苏瑜正走至半路,却被淋的浑身都湿透了,她叹口气,四处看看,唯一能躲雨的建筑物便是前方那处亭榭。
苏瑜远远朝那边跑过去,却见那亭榭下好似已站着什么人,只是眼下情况紧急,也想不了那么多,仍是跑了进去。
那人本是背对着苏瑜,听闻有人跑过来的声音这才转过身,却恰巧与苏瑜打了个照面。
苏瑜远处瞧着时那人只有一人,想着也不是什么大官,便也没有多过注意。进了亭榭便用手帕拍打着自己身上的雨水。
“这雨下的这么大,你身上早已淋湿透了,这样擦着又有什么作用。”那人的声音颇有些熟悉,只让人觉得干净温和,好似在哪里听过。
苏瑜一愣,忙不迭的抬起头,是他,——崇华。
苏瑜面色有些微微的尴尬,整个人有些怔愣的朝后退了两步,朝他福了福身,道:“崇将军。”
崇华并未说话,只是目光灼灼的注视着苏瑜。
苏瑜被他看的浑身不自然,虽然刚刚淋了雨,浑身冰冷。此时却觉得自己的脸像被炭火烤着一般。
崇华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将自己身上并未湿透的斗篷解下来,要给苏瑜披上。
苏瑜只觉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好似做了坏事被人发现的小孩一般。她心中并不清楚崇华到底有没有将她与苏瑶两姐妹分清,此刻见着崇华更是觉得难为情。再加上自己方才被淋成了落汤鸡,头发颇有些松散,衣裳也湿透了。若不是外面还下着倾盆大雨,她早已逃开这个亭榭了。
苏瑜见着崇华要将斗篷给她披上,心中一抖,又要朝后退去。
崇华却微微一笑,眼疾手快的拉住苏瑜的手臂,将苏瑜拉到亭子中间,自己却后退好几步,在别人看来相隔甚远,却又不影响两人交流的地方。
“你浑身都湿透了,却是不要再湿的好,雨下的大,你站在中间好歹还能躲躲。”崇华道。
“这斗篷你披上吧,虽是夏天,却还是不要着凉的好。”说着,把自己解下的斗篷披在苏瑜身上,又将她颈下的带子系好。
苏瑜心中有些难为情,只觉得幸得这雨打的哗啦啦直响,否则她那扑通扑通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岂不是被发现了。
斗篷上还带着崇华身上温热的体温,苏瑜的目光有些闪躲,不让他发现自己的难堪。也不知为何,自从自己进宫后偶尔想起那场亲事心中对这位崇将军却是愧疚。此时见着他,更是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
空气一时间有些静谧,只有雨打树叶的哗哗声音和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回响。
苏瑜轻轻咬了咬唇,小声问道:“将军为何会在此处?”
崇华本是一直望着亭外,清冽的目光在转头注视到苏瑜之时却变得温和之级。
“来与皇上请安后,本要回将军府,途径此处时多停留了片刻,没想到却下起了大雨,一时困在了这里。”崇华的声音低沉,却只让人觉得舒服,并不能与他将战场上立功无数,英勇杀敌的将军联系在一起。只让人觉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崇华说完轻声笑了两声,道:“不知苏小姐为何会在宫里?”
苏瑜听闻崇华问话,忙又福了福身,道:“二姐姐日前在宫里待产,家里曹姨娘突然染病,我便替姨娘进宫来照顾二姐姐。这几日二姐姐身子不好,我才一直留在宫中。未能抽的开身回府。”
崇华若有所思的听着,眼里一片平静,一眼望去好似波澜不惊,却又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苏瑜只觉得自己的脸好似没有方才那么烫后才敢稍稍对他多加打量,崇华与她并排站着,却并不看她,只瞧着外面那逐渐变小的雨不知在想些什么。
“前些日子听宫里的太医说府上的老太君身子不好,不知现在可有好转了?”苏瑜方才那一说,见着崇华并没有什么反应,心下想着兴许他早已知道自己并不是苏瑶,便问道。
崇华轻轻“恩”了一声,半晌未在说话。
外面的雨滴越来越小,只听得见滴答滴答的声音。只是一场疾风暴雨,小半个时辰便停了下来。
苏瑜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却发觉那披风内里早已被自己的衣服弄湿了,便道:“雨停了,我要回去了。这披风里面湿了不少,待我洗净之后再送还给将军吧!”
说着对崇华福了福身,却在苏瑜转身欲走的时候,崇华忽然开口道:“所以,你并不是苏瑶。”
苏瑜微微一愣,整个身子一震。崇华并没有问她,只是将这事叙述了出来。所以,以前他的确是将自己当做了苏瑶,才会同意与苏家的那门亲事么?那么此时心中却已经笃定苏瑶是另有其人了。
眼下他已经知道,想来之前与苏瑶的八字都已合好,只差二家将好日子定下来了。
这样想来,心里好似平坦了许多,既然他已然知道了,便也再不用像方才那般小心翼翼。
苏瑜唇边轻轻浮起了笑,道:“苏家三小姐苏瑜见过崇将军,日前与将军多有照面,一直以为将军知道,原来......是弄错了。苏瑶是苏家二房的大姐姐,眼下在京城的苏府住着。”
苏瑜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姐姐的人品相貌自是上佳的,与将军也是级配的。”
崇华瞧着远方的目光有些飘忽,轻轻“唔”了一声。
苏瑜朝他福了福身,拿着那斗篷转头飞快的朝清漪殿的方向走去。
本只是想与贺兰情“偶遇”的,未想却遇见了崇华,将那件事说通,倒让她心中平复不少。
也不知为何,当初便那么笃定崇华兴许是将她当做了苏瑶。若是他知那人不是自己,当初还会答应与苏家的亲事么。
苏瑜莞尔一笑,却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只是方才倒真真是让她紧张不已。见面不过四五次,却是每一次见着崇华那清澈干净的眼睛,心中再是有多少的锋芒,却也变得柔软一片。
苏瑜想着,不觉脚下的步子却慢慢的慢了下来,再加上刚刚下了一场大雨,本来小半个时辰的路途,苏瑜却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回到清漪殿的时候整个殿里有些不同寻常的静谧,苏瑜走至正殿前,想着许是因为苏锦一时半会找不着她在殿里发着脾气。
疾步往前走了两步,小禾却在门口给她使着眼神。
走至门口的时候小禾轻声道:“皇上在里面,方才说若是三小姐一回来要立即去面圣。”
苏瑜的手紧了紧,将手中崇华的披风递给小禾小声道:“你拿去我房里放着。”
苏瑜整了整衣裳,又将自己额前的头发理好。低头走进了正殿。
贺兰情正与苏锦坐在软榻的两边,苏锦的面色比前几日好了不少,许是因着贺兰情来看她的缘故。
贺兰情见着苏瑜进来,面色变得严肃,看着她。
苏瑜走上前,给二人行礼屈膝道:“奴婢见过皇上,婉嫔娘娘。皇上吉祥,婉嫔娘娘吉祥。”
贺兰情抬手,道:“起来吧。”
身子又微微往前倾着,看着苏瑜道:“方才还是好好的,不过一会的时间怎么弄的这么狼狈。”
苏瑜抬头看了看苏锦,苏锦却并没有为她说话的意思,只是悠闲的抿着茶。看见苏瑜看着自己的时候,将茶杯放下,道:“是啊,妹妹,皇上方才说在御花园见着你,这么半天你去哪里了?”
“方才下了一场疾雨,奴婢在亭子里躲了一会。”说着,却突然一阵凉意袭来,没有忍住竟打了一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