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了一段路程,苏瑜才问道:“你怎么会过来了?”
“奴婢一直听三小姐的在屋里守着春华,可是春华醒了之后知道三小姐一个人去的佛会便催着奴婢赶过去,没想到奴婢走了一半便听说庵堂里着火了。”
苏瑜蹙了蹙眉,胸口处还有些闷,用手拍了拍胸,道:“你是说春华知道今儿的事?”
小禾瞪大眼睛,道:“莫非是府里有人专程来害小姐?”说着,面色不由得变得惊恐,这次运气好躲过了,可是下次谁也说不准。
苏瑜却摇了摇头:“火烧静慈庵,咱们府里没有人敢这么做。”
曹氏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为了她一个而烧死整个静慈庵,更何况,这里的慧静师太......
“可是春华却知道今儿下午要出事。”
苏瑜眯起眼睛,这便要回去问她了。
苏瑜回了屋,喝了一杯压惊茶,便靠在引枕上闭目歇息。
春华端了茶,悄悄的走进来,放在炕上的小桌子上。
苏瑜道:“腿上可好了?”
春华以为苏瑜睡着了,听她这么一说吓了一跳,忙跪在地上,道:“多谢三小姐的救命之恩,奴婢已经没有大碍了。”
苏瑜点点头,双脚落地吸上鞋子,弯腰将春华扶起来,道:“不必谢我,还是多亏了慧静师太。不过今儿下午庵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慧静师太估计没有时间见你,你只要等着咱们回府前去谢过她便是了。”
春华低下头,目光有些闪烁,声音柔弱无骨:“奴婢知道了。”
苏瑜一阵胸闷,拿手巾捂着嘴咳了起来,春华见状忙上前去给她顺着气。
好容易恢复了过来,苏瑜的面色却有些微微的泛白,道:“若是没事你便下去吧!你体内怕是有残余的毒,自己在屋里歇着便就好了。我这里有小禾就够了。”
春华朝后退了两步,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嗓子里带了一丝哭音,道:“三小姐,您惩罚奴婢吧!”
苏瑜不解,皱着眉头道:“你这是何意?”
春华眼睛红了一圈,道:“三小姐是个明眼人,自然也是知道二姨太让奴婢跟在三小姐身边的用意。”
说着,声音顿了一顿,抬头看看苏瑜的脸色,并无惊讶,的确是早已料到了,又道:“剩下的话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
苏瑜因着方才咳了一阵脸色慢慢变得微红,她淡淡一笑,道:“你毕竟是二姨娘身边的人,若是事无巨细都告诉我怕是逾了规矩,有些话你若是觉得不方便说,就回去歇着吧!”
春华想了一想,用力咬了咬唇,那日在林子里被七寸子咬的情况还历历在目,三小姐是她的救命恩人。若是换做别人,她怕早已死在那深山老林里了,就是回了苏府,也没人能找三小姐的话说。
春华下定决心,道:“来静慈庵的头一天晚上奴婢无意中听见二姨太和大少奶奶在碧纱橱后谈话。”
大少奶奶......苏刘氏。苏瑜稍做思考,便想到原来听秋叶说过,府里的陈执事的原是大少奶奶的远房亲戚,这一次偷偷随着她上山而来的有陈执事家的那位。
“奴婢当时大着胆子站在碧纱橱后偷听。大少奶奶让二姨太放心,静慈庵里这段时间不得安宁,大太太整日在小院子里呆着,根本不晓得外面的局势,将三小姐您送去静慈庵就是将您往死路里送。”
苏瑜面色有些微变,母亲对曹氏一味的忍让,的确是早已两耳不闻府外事了。母亲是个软弱的,她就算有一日重新将后院的权力执掌住,怕是也会让人抢了去。自己又是终归要离开苏府的,这里面怕是还有好一段路要慢慢走了。
可是刘氏,平日里见她和曹氏走的并不近,苏瑜只见过刘氏一面,府里上下都以为大少奶奶刘氏是个软媳妇,胆小懦弱,没想到却是她却是藏的最深的一个。自己进了宫后她才进的门,她进门之后曹氏的作风便比原先更为胆大的,原来背后竟是有她在出谋划策。
春华见着苏瑜面色不好,正在纠结着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便听苏瑜道:“你且往下说。”
“奴婢当时吓了一跳,不小心碰到了椅子,被二姨太和大少奶奶发现了。二姨太要处置奴婢,大少奶奶却拦住了她,说奴婢既然知道了,还不如将奴婢送到三小姐身边来,不论这些日子的大事小事都要报给她们。”
这些苏瑜虽早已料到,听她说完却仍是面色煞白,道:“你今儿与我说这些......”
春华以为三小姐不信自己,忙道:“三小姐救了奴婢一命,奴婢怎么敢欺骗三小姐。若不是三小姐,奴婢早就死在静慈庵了,也顺了二姨太和大少奶奶的心。她们让奴婢跟来,不就是让奴婢与三小姐一起去送死的么!奴婢既然知道了这一层,再加上三小姐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心里定是向着三小姐的。”
苏瑜勉强的笑了笑,心底仍是不能平静。伸手将春华扶起来,道:“地上湿气重,你莫要久跪了。”
想了一想,又道:“那你便将我的行程告诉她们罢了。”
“可是三小姐......”
苏瑜莞尔一笑,道:“你看我平日除了去庵堂听师太们念经文,便是在屋里缝缝补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们若是愿意知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是。”春华答道,自己心里却已经有了另一番思量。
春华走后,苏瑜又将那木牌子那出来细看。若是猜的没错这木牌子定是那夜跟踪秋叶之人留下的,兴许是什么身份的证明。自己常年在小院子里呆着,怕也是查不出来什么。刚好今儿庵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待慧静师太忙过便将这木牌子拿去交给她,她兴许能认出这纹路。
第二日一早,小禾伺候了苏瑜洗漱,便又去院子里打水。
方出了屋门,便见着一个妇女站在院门口张望。
小禾将水桶搁在地上,上前一看,竟然是苏府里的陈执事家的,不免留了个心眼,上前问道:“这不是陈执事家的么!这么巧嬷嬷怎么也在静慈庵里?”
陈执事家的道:“小禾姑娘出来了,三小姐可在屋里?”
“三小姐方才起了觉,正在屋里梳洗,不便见人。”小禾道。
陈执事家的面上讪讪的笑了两声,抬脚往里走了两步,道:“我只是来看看三小姐,你让我在屋里等着就成。”
小禾忙站在院门前将门堵住,道:“嬷嬷不如去庵堂里等着,待我告知三小姐后三小姐若是愿意会去见你的。这里虽是在外面却也算是三小姐的闺房,外人不好进去的。”
陈执事家的抬脚往里看了看,春华正站在门前往这边看着,她忙朝春华比了比眼色,春华微微一笑,朝院门前走了过来。
陈执事家的不免放下心来,道:“我也是听说昨儿庵堂里着了火,不知道三小姐怎么样了,恰巧我也在庵里,总得过来问候问候三小姐。再说我是下人,三小姐是主子,怎么能让她去见我呢!”
小禾正要说话,春华却已经走到了门口,陈执事家的忙道:“春华姑娘也在这里,不如你去帮我通知三小姐一声。”
春华蹙眉道:“嬷嬷也听小禾说了,三小姐现在不便见客。”
陈执事家的本以为春华是来帮自己的,没想却碰了一鼻子灰,使劲朝她眨了眨眼,春华却当没有看见一般,道:“嬷嬷还是回去吧!”
说着拉着小禾就走进了院子,还将院门给关上了。
陈执事家的悻悻的退后了两步,没得法子,灰溜溜的离开了。
两人进了屋,将方才的情况给苏瑜说了一遍,苏瑜正在往素粉里调着香料,道:“昨儿我从庵堂里出来便见着陈执事家的了。”
小禾心里一紧,道:“那昨儿三小姐被人救出来......”
苏瑜点了点头,陈执事家的定是已经于曹氏商量过来,今儿才会自曝行踪过来她的院子的。她昨儿那样被别的男子从庵堂里抱出来,若是传了出去不仅名声受损,落到苏府那些人的口里,日后在苏府便更是会被曹氏踩在脚底了。苏妍那事虽然严重多了,可是有曹氏挡着,到也受不了多少罪。
小禾和春华交换了眼神,幸得方才没有让陈执事家的进院子,不然若是院子里少了什么,或者多了什么,怕是怎么也说不清了。
“这里虽然是在庵子里,但是还是要警醒一些,平日里院里总是要留一两个人守着。”不然到时候一盆脏水泼下来,怎么也洗不清了。陈执事来这里是找证据的,就算她没找到证据,也能制造证据。
苏瑜揉了揉太阳穴,忽然觉得有一些累,若是猜的没错,今儿下午苏府就会派人进山了。
“回府里报平安的人有没有出发?”
小禾回道:“一大早便就走了。”
苏瑜“恩”了一声,不再说话。
到了中午,慧静师太潜人送了饭菜过来,苏瑜留那师太坐了一会,道:“难为师太还要跑一趟,下次让我自己过去便是。”
慧玉师太满面堆着笑,这是庵里的贵客,她们自当厚待。昨天庵堂里失了火,就怕这个苏小姐会怪罪下来,日后庵里的香油钱就会少了一大半。
“苏小姐客气了,庵里昨儿发生那么大的事惊了苏小姐,贫尼还没有向苏小姐赔罪。”说着,慧玉就要站起身给苏瑜行礼。
苏瑜忙示意小禾按住她,道:“师太不必这样,昨儿那件事是意外,我也没有什么大碍。”
慧玉点点头,道:“三小姐没事就好,贫尼早就听说苏家三小姐宅心仁厚,比其他府里娇贵的小姐可亲多了。今儿一见,的确如传言那般。”
苏瑜轻笑两声,低头理了理自己天青色的褙子。眼眸一转,自己好转不过两个月时间,在外哪里有那么多的好名声,痴傻的名声倒是真的。兴许在这慧玉师太眼里,像自己母亲那般不停往这个庵子里扔钱便是痴傻的好名声。只是爹爹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母亲,她要做什么也不会拦着。这一次母亲让她独自一人来着静慈庵等苏老太太回来,爹爹也未多说一句。
屋里生了炭,衬得苏瑜的面颊红通通的。慧玉师太以为是自己夸的一句让三小姐害羞了,不由得兀自高兴了起来。
苏瑜看了小禾一眼,道:“你去将我箱子里那个木匣子拿出来。”
苏瑜转头又看着慧玉,眼里有些担忧的神色:“师太们都还好吧?”
“多亏了三小姐的福,都还好着,幸得昨儿崇将军从这里路过,见着庵里出了事便率队进来将咱们一屋子的人救出来了。”慧玉说着不免还心有余悸。
崇将军,苏瑜原先在宫里的时候倒是听过他的名声,为人正直,并且从军打仗鲜少输过,深得贺兰情的重用。
小禾将木匣子递给苏瑜,苏瑜接过后只拿在手上并未有其他动作。
慧玉将那紫檀色的木匣子看着,正在想三小姐有何用意时,只见苏瑜微微一笑,道:“那便就好了,我过些日子再去拜会慧静师太。”
听罢慧玉有些失望。
苏瑜说着眼眸却轻轻一转,叹了口气,道:“有件事还请师太帮忙。”
慧玉眼睛一亮,知道那匣子里的东西十有八九是给自己的了,便道:“三小姐尽管说,只要是能帮的贫尼定不会推辞。”
苏瑜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打听一个人罢了。那日进山的时候我家丫鬟不小心撞着庵里的一个师太,在师太面前多有失礼。我已经将那丫鬟罚了,却没有去跟师太赔罪。一直没有打听到那个师太的名号。只是不知慧玉师太与那位师太认不认识。”
慧玉笑道:“庵子里这么小,肯定都是认识的。”
苏瑜点点头,道:“那师太失了左臂......”便不再往下说下去。
慧玉想了一想,道:“三小姐说的可是慧清,她是我们这辈最小的师妹。小的时候遇到打仗受了伤,好容易才将命保住,却少了一只手臂。”
苏瑜轻轻咬着唇,道:“那便就是这位师太了。”
说着,将手里的木匣子递给慧玉,慧玉假意推辞一番,也收下了。
慧玉起身告辞,苏瑜也不再留她,只道:“还请师太帮我给慧静师太带话过去,待她得了空我便再去拜会她。”
慧玉走出门,掂量了下手里的紫檀木匣子,面上不禁满意的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