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 世上还是好人多。”
王安导演笑着接下了话茬儿:“就是这位好人让我们的小白同学从此多了一个奇特的习惯!”
台下的观众们因为听见“小白同学”几个字笑了起来, 随后又因为王安导演的话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台上的王安导演见自己已经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这才笑道:“据说这碗红油锅贴实在是太好吃了,让小白同学从此以后茶饭不思, 就想锅贴。于是在此之后,小白同学每次在片场吃饭, 不管是盒饭还是探班送来的夜宵零食,他都要先倒进这装过红油锅贴的碗里才能吃得香。”
想到白启被自己当场抓包倒盒饭的模样, 王安导演笑到不行。他旁边的白启则是拿话筒遮着脸, 却被拉近的镜头拍到耳朵和脖子都是一片胭脂红。
白启本人就这么看着电视上那个羞到恨不得变身土拨鼠在演播室的地板上打个洞然后把自己埋进去的自己在观众们难以置信地错愕呼声中被cindy递上了那个黄底大红牡丹的搪瓷碗。
“难不成,这个就是安导说的碗?”
女主持人压抑着笑意指着搪瓷碗。脸红到像是要出~血那样的白启放下了遮脸的手,认命地抱住了自己的宝贝碗。
“……对, 就是这个碗。”
这次不止是王安导演在笑了, 整个演播室里都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笑声此起彼伏。
丢脸, 实在是太丢脸了, 丢脸丢到南极圈去了。戴着口罩兜帽的白启没想到自己会亲眼重温这让自己特别羞耻的一幕,他真的想用飞地从温岩的面前逃走,从这四层的小楼上直接跳下去。
但白启又有些期待温岩的反应。要知道不管怎么说,自己可都是当红小生啊!别的不行,脸还是很好看的嘛!要是恩人发现自己救的不是流浪汉, 而是大明星,她肯定也会惊喜的吧?她现在可是自己开起餐厅来了!只要自己在上节目的时候稍微提起一下自己的恩人就在这里开店,她的小店肯定会生意火爆的!
这么想着, 白启又偷眼朝着温岩看去。
“怎么不饿死你呢。”
一句恶毒如诅咒的话让白启愣在了原地,也让金燕和温氏小厨的食客们诧异地看向了温岩。只见温氏小厨端庄贤淑,总是和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像是不会把任何人放在心上,但待人向来一视同仁的女老板捏碎了自己手上的盘子。
??????
不止是白启,就是金燕和食客们都在表演名为“黑人式不解”的脸部艺术。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温岩强行敛起自己的情绪。认出了那个黄底大红牡丹搪瓷碗的她已经想起了那天随手施舍一个流浪汉的事情。如果王安没提到什么“红油锅贴”,她还能安慰自己说同款搪瓷碗只是个巧合。可是连“红油锅贴”这种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的细节都出来了,那就证明她真的给长着白骑士那张脸的人“雪中送炭”了……
哪怕知道“白启”未必就是白骑士的转生,温岩还是感到心火从胸腔里“轰”得一声蹿了出来,点燃了滚油一样的情绪。
松开那个粉身碎骨的可怜盘子,温岩拿抹布来打扫起了盘子的“尸骨”。忘了自己脚上有伤的白启刚要上前就撞到了桌角,顿时整个人重心不稳,摔了下去。
温岩向着白启看去,这才发现这个戴着口罩的人爬起来的动作相当费劲,腿脚一瘸一拐像是伤了哪里。
生着病、瘸着脚还爬上四楼到温氏小厨来,也是不容易。生病戴口罩的人很少,大多数人根本不会顾虑到自己打喷嚏、咳嗽会不会传染给别人,这人却是好好地戴上了口罩,没让病菌四处乱喷。再看这人来的时间,恐怕这人也是刻意避过了人潮吧。
温岩喜欢有自知之明的人,喜欢不胡乱给人添麻烦的人。让一个病人饿着肚子跑来跑去的事情她做不出,想了想便唤来金燕,让她招呼口罩男坐下。
一瘸一拐还驼着背的白启坐到了角落里。他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他得罪过恩人吗?……不,在自己扮成流浪汉、无意中走进这烤串儿胡同以前,自己和恩人遇到过吗?没有吧……
坐在角落里的白启让温岩觉得他果然是个在努力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这让她收拾好了盘子的残渣碎片之后拿出了小碟子,又取出些盐津梅干让金燕端去,并让金燕告知白启,店内只有白粥一样吃的了。
每到小厨里的部分食材用尽,客人就不用点单了。因为客人只有两种选择:一、吃还有得吃的美食。二、不吃离开。客人们通常不会选二,所以当温氏小厨食材用得差不多了,温岩就是还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做好了直接让金燕送过去。但凡温氏小厨的食客,就没有不知道这一点的。新食客又基本是老食客带进门的,小厨的规矩不用温岩说,早已被老食客们科普了八百遍。
白启听到还有得吃,自然是连连点头表示白粥也没问题。这可是光明正大地等人的机会啊!
说到白粥……他很久没喝过白粥了。现代人吃惯了肉,吃惯了菜,哪怕是喝粥也很少会喝什么都不加的白粥了。不过也是,白粥没有什么味道。就是上学时伙食不好的他都不喜欢喝。
见温岩盛了一碗白米饭出来准备洗手作羹汤,食客里立刻有人问能不能给自己来一份一样的,还有人不服地嗷嗷:“温老板!做生意不带你这样的!你不是说已经没食材了?!”
“嗯。店里的食材是没有了。这是我和燕子的晚饭。”
温岩这么一答,食客们就熄火了再怎么嘴馋他们也不能让“厨房女神”没饭可吃不是?
将米饭分成两份,多的那份打碎,少的那份直接用冷水浸泡,并用勺子压散成一粒一粒。温岩很快就做好了煮粥的准备。她这里的米饭虽然不是用响水大米或是泰国茉莉香米那样名贵的米煮成的,但胜在保存得当,米也新鲜。外加其中掺入了糯米,吃起来既有糯米的香甜黏~腻,又不会像纯纯的糯米饭那样黏到难以吞咽,会有脖子里被什么糊住的错觉。
被打碎成浆糊状的米汁很快就因为加热散发出了清新的米饭香气。那味道让白启记起了小时候吃的糯米团。
南方的冬天其实是很冷的,因为没有供暖,所以每一个上学去的孩子总是裹得和气球一样。早点摊人太多,米线面条吃的时候暖和,吃完后就更觉得那迎面吹来的风就像冰冷的刀子。
白启很喜欢吃糯米团。学校门口来卖糯米团的是个老太太,小小的三轮车上两个满是糯米饭的大木桶。每当老太太揭开大木桶上帽子一样的盖子,白色的热气就带着糯米饭的香味儿被风吹散。
暖乎乎的糯米团,光是握在手里就好似多了个热水袋。咬上一口,白糖粒在口中咯吱作响。黏糊糊的糯米黏在牙上,糯米的甜香直往鼻孔里钻。对,那像现在这样……
就像现在这样?
沉浸在回忆之中恍惚着的白启忽然发现自己闻到的米香是来自自己面前的白瓷碗。原来是金燕已经把白粥端到了他的面前。与白粥一起送上来的还有一碟透明如白玉的腌萝卜。
白色的瓷碗,白色的瓷碟,白色的粥,白色的腌萝卜。一片雪白让白启呆了一呆,他总觉得脑袋里似乎一瞬间闪过去了某些画面。可是那闪过去的画面消失得实在太快,他来不及抓~住,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像是个弄丢了重要东西的孩子。
“请慢用。”
金燕公式化的声音让白启回过神来。
白启低着头拿下了口罩,他以为自己会摸~到冰凉的勺子,拿起勺子时却愕然于勺子上有温温的暖意。再一摸,原来盛粥的白瓷碗也是暖的。还不是那种冰冷瓷器里倒入热食物后碗底烫、碗延冰的冰火两重天。看来白瓷碗在盛粥以前就被加热过了。
白粥被白启送进了口中。
白粥只是白粥。白粥不会神奇地产生让味觉感到五彩斑斓的味道,也不会比白糖冰糖更甜。白粥只是温柔得犹如一个温暖的拥抱,充满了熟悉的味道,带着令人幸福的温暖,细滑地在人的口中融化成回甘。
白启忽然就红了鼻头、湿~了眼眶。他喉头滚动几下,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只能大口大口地把粥咽下,堵上了情绪堤坝上那个小小的虫洞。
白启吃得太快,眼看一大碗粥不一会儿就已经没了一半。他这才停下勺子,试图用吃得慢一些来延长这份温暖的感受。
盐津梅干和腌萝卜还一动不动地摆在白色的小瓷碟里,白启先前没怎么在意这两样不起眼的小配菜,毕竟盐津梅干和腌萝卜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现在的小吃店都流行腌萝卜客人随便拿随便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