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乔山打来的几个电话喻冬都没有接。
他先是看了一眼就挂断了, 电话再响几次之后, 他甚至把手机都给关了。
宋丰丰趁他不注意,把最后一块烤鸡抢到手里。
喻冬专心地喝汤:“你说什么时候去吃饭?”
“今晚。”宋丰丰把鸡肉放进嘴巴里,长叹一声。他特别喜欢喻冬做的水果烤鸡, 但喻冬嫌麻烦,轻易不会动手, 除非他使出浑身解数去撺掇。
喻冬睁大了眼睛,瞪着宋丰丰。
宋英雄说要请喻冬吃饭, 答谢他对自己儿子的帮助。张敬早就吃过了, 还三不五时趁着假期跟着宋丰丰回家一起蹭饭。
“紧张什么?”宋丰丰说,“他们又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喻冬:“你别说,千万别说。”
他现在理解很久之前曾听郑随波嘀咕过的话了:会被叔叔阿姨打死。
宋丰丰看着他:“你不想说?”
喻冬:“别说。”
宋丰丰耸耸肩, 不出声了。
在喻冬回来之前, 宋英雄和兴安街的邻居常常照看周兰,喻冬登门拜访的时候手上提了一堆礼品。
这是宋英雄的妻子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喻冬。她打开门之后惊讶极了, 上上下下打量喻冬, 扭头去看宋英雄:“这个就是黑丰的好朋友?”
宋丰丰抱着弟弟从阳台走回来:“是他了,原装的。”
喻冬一脸紧张。
宋丰丰的继母年纪并不大,三十多四十岁模样,一直看着喻冬笑。喻冬在客厅坐下的时候还听到她在厨房跟宋英雄讲话:“……这么帅?真的是黑丰朋友吗?黑丰居然有这么好看的朋友……”
宋丰丰憋着笑,把手里的小孩子塞到喻冬怀里。
喻冬脸皮仍旧很薄, 早红了一片,连忙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
宋丰丰弟弟才刚刚一岁,睁着圆眼睛, 一边吃手指一边看着喻冬。
喻冬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孩软乎乎的,是怀中一份沉甸甸的温度。他伸出手指,那孩子抓住了。
“他手指好软。”喻冬说。
宋丰丰靠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播放着武侠电影。点播台已经消失了,他甚至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消失的,似乎是有线电视系统更新过之后,就再也搜不到了。
“眼睛和你有点像。”喻冬又说,“他不黑。”
“我小时候也不黑好不好?”宋丰丰不满了,“你不是看过我小时候的照片吗?特别白,特别帅。后来才被晒黑的,恢复不过来了。”
喻冬嗤笑了一声:“骗人吧你。你小时候就已经很黑了。”
“那是照片氧化变色。”宋丰丰很坚持。
喻冬的注意力完全被小孩吸引了过去。孩子的眼睛和鼻子跟宋丰丰有点像,以后应该也是个浓眉大眼的男孩子,会有一腔莽撞的勇气。
他看着小孩笑,小孩也看着他笑。
宋丰丰吃了一惊:“你把他逗笑了!”
喻冬:“他中意我。”
宋丰丰:“嗯,他中意你。”
他坐近了一点,挠挠小孩的脚趾。
“其实我想要一个妹妹的。”宋丰丰说,“你不觉得妹妹比较好吗?可爱多了。小屁孩子长大之后肯定会惹是生非。”
喻冬把手指从小孩掌中抽离。孩子的骨头还稚嫩着,手指温暖而软,喻冬连动作都放轻了,说话也不敢大声。他觉得很奇妙,不仅是因为怀里的小生命,还因为,这是宋丰丰的弟弟。
他在这个孩子的脸上,用尽所有想象力去寻找宋丰丰幼时的痕迹。
“我们回去努力一把,你也生一个。”宋丰丰突然凑到他耳边飞快说了一句。
喻冬:“……”
宋丰丰说完就跑,从茶几下拿出一袋水果,一边笑一边钻进厨房去了。
“有毛病。”喻冬小声对孩子说,“别学你哥哥,他脑袋里装的都是污水。”
一顿饭吃下来,喻冬发现,最喜欢自己的可能不是宋丰丰,而是他的继母蔡姨。
“你这张脸就特别讨师奶喜欢啊。”宋丰丰在他脸上捏了一下,给他找了个解释的理由,“阿姨平时看电视也很喜欢白白净净的小年轻人。”
“因为和你有反差。”喻冬说。
宋丰丰:“什么反差,她也很喜欢我的。”
俩人吃得太饱,决定步行回家,反正城市小,走路也不过是四五十分钟。
浓夏的酷热,即便夜幕降临也不见散去。地面热烘烘,树也是热烘烘的,一街都是浓郁的绿色。已经七点了,天还兀自亮着,红彤彤的晚霞占据了大半片天空,明天可能会有雨。
蹬着自行车和骑着电动车的学生从路上经过,男孩女孩叽叽喳喳地说话,又打又闹。
宋丰丰带喻冬从三中教师宿舍区的门口钻进去,很快就到了操场。学校里很安静,教学楼亮着灯,上晚自习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进了学校。足球队的训练已经结束,穿着球服的学生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有男孩跟宋丰丰打招呼,宋丰丰一个个地给喻冬介绍,哪个是守门员,哪个是后卫哪个是前锋,哪个又是踢他曾经的位置的。
喻冬跟他一起在塑胶跑道上慢慢绕圈走着。年轻的男孩们经过宋老师和他的朋友身边,都要好奇地打量一下喻冬。
“你们的师兄,当年文科状元。”宋丰丰是这样介绍喻冬的。
男孩子们露出了惊奇的眼神,喻冬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仍旧不习惯别人过分热切的关注。
他们给宋丰丰留下了一个球。
夜幕降临了,操场上亮起几盏灯。教师宿舍区里传出乐声,喻冬分辨出是手风琴的声音。
“这是孙老师在演奏吗?”
宋丰丰没听清楚他的问题,抬脚射门之后才回头:“什么?”
琴声停了,喻冬不再问,在球场边上坐下看宋丰丰踢球。
宋丰丰炫技似的玩了好一阵,喻冬很给面子,一直给他鼓掌喝彩。宋丰丰抱着球坐在他身边。有小虫子在飞,晚读的铃声响起,教学楼里传出了诵读英语或者语文课文的声音。
喻冬听得很认真。
“课本改过了?”他问,“读的什么,我听不出来。”
他看向教学楼的方向,操场上的灯光映亮他的脸。宋丰丰一扭头,就看到他眉骨上的一道浅浅疤痕。
宋丰丰抬手摸他的眉毛,慢慢地从那道疤痕上抚过。
喻冬:“……这是学校!”
“我帮喻师兄擦擦脸而已。”宋丰丰笑着说。
此处太静了,心跳与脉搏的声音显得过分激烈。喻冬躲避着他的眼神。在学校里任何亲昵的动作都让喻冬感到紧张。
宋丰丰放下了手。他看着车棚边上的那株羊蹄甲,高树缀满了绿叶,秋天的时候它还会稀稀落落地再开一次。宋丰丰不由自主地想起喻冬在树下等待自己的那时候。
少年时的喻冬,少年时的他。
春风是新鲜的,花也是,一切都是。
他忽然抱着球站起,伸手把喻冬也拉了起来。
“回家。”宋丰丰说,“今晚我要在你家里住。”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是明说。
宋丰丰拉着他往前走,喻冬小心挣脱了:“注意影响,宋老师。你不是说要去找张敬拿游戏光碟吗?”
“不找了。”宋丰丰经过体育器材室,把足球放好,迅速锁好门带着喻冬往校外走,“回去和你生小孩。”
喻冬:“宋黑丰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垃圾。”
宋丰丰缩了缩脖子,用做作的语气说:“好多好多垃圾……我这三年都是自己研究,没人跟我一起实践。理论再多再精也要实践啊,而且实践之后才能加强对理论的理解,然后再升华,再实践……”
喻冬忍不住笑了:“我靠,你都学的什么,说人话。”
两人已经踏出了校门,能远远看到小区的房子了。宋丰丰决定言简意赅:“想和你睡觉,睡很多很多觉。”
他犹嫌不足,喻冬脸红的样子对他来说无异于杀伤力强大的武器,从很久之前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
于是宋丰丰左右看看,发现路上没人,凑到喻冬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
这样那样的想法,这样那样的做法。
喻冬一把将他推开,皱着眉笑。
“可以吧?”宋丰丰意犹未尽,光是想象他就已经很兴奋了,“我们楼层够高,隔音也好……你懂了吧?”
喻冬捋了捋头发:“你说得太黄,我听不懂。”
翌日早晨,喻乔山又给喻冬打来了电话。
喻冬被吵醒,心情很糟糕,立刻又将它挂了,顺手关机。
宋丰丰也被铃声弄醒,迷迷糊糊伸手去抱喻冬。摸索了一会儿,他慢慢睁大眼睛:“喻老师,你又裸睡。”
喻冬缩了下腿:“把手拿开。”
宋丰丰还未完全清醒,摸了自己几下之后,恍然大悟:“咦,我也是。”
喻冬:“?线。”
“你变了,喻老师。”宋丰丰终于彻底清醒,贴过去问他,“不穿衣服就睡觉,跟谁学的?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
清早的阳光特别新鲜,窗帘遮不住的光蒙蒙地透进来,房间虽然不大,但陈设干净整齐,就是床铺有些乱,衣服胡乱扔在一旁的靠椅上。
宋丰丰不说,喻冬还没想起来。
他转身对着宋丰丰:“黑丰,有件事情忘记问你了。”
宋丰丰的手在被子底下摸来摸去:“什么事?”
“吴?邮遣皇歉?憬樯芄瞿械模俊庇鞫?阉?氖值部??澳阍趺疵桓?宜倒?俊?br> “十三个?”宋丰丰皱起眉,“不是不是,是十八个。”
喻冬:“……”
宋丰丰:“吴?诱业亩际前灼し舸笱劬?谕贩k?醯酶?阃o竦模??越樯芨?摇!?br> “十八个?”喻冬心想,十八个!比对自己示好的人加起来还多。
没想到吴?踊褂姓庵掷?ぬ醯谋臼拢?鞫?痪醯靡酝?翟谔?】此?恕?br> “那,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喻冬轻咳一声,不经意地问。
宋丰丰慢慢回过神来,眯起眼睛:“发生过一些。”
他闭嘴了,脸上浮起一丝似是回味的笑容,躺回枕头上,长长叹一声:“唉……”
喻冬知道他在骗自己,起身掀了空调被,跨到宋丰丰身上压着他,低头亲了他一下:“还敢回忆?”
“遗憾,特别遗憾。”宋丰丰抚摸喻冬的肩膀,笑着说,“什么都没发生,太遗憾了。”
他的手一路顺着背脊下滑,嘴角挑起一丝笑意:“喻冬,你真的变了。”
喻冬正亲吻他鼻子,闻言眉头一皱:“这次又变了那里?”
“变野了。”宋丰丰腰身使力,抱着他转身,反过来把喻冬压进床里。喻冬笑得连连喘气,有细细的呻.吟从宋丰丰的怀里漏出来。
“不喜欢?”喻冬问他。
“喜欢死了。”宋丰丰捧着他脸亲了一口,随即跪着直起身。
他在北方生活四年,被海边烈日天长日久晒出的肤色已经淡了许多,原本黝黑的皮肤褪成了小麦色,腹肌结实,腰身有力。
看到喻冬的眼神正逡巡自己的肌肉,宋丰丰得意极了:“喜欢吗?”
喻冬的手脚和身体都白,白里又透出几分隐约血色,看起来便是活色生香的一个人。
“喜欢死了。”喻冬学着他说话,朝宋丰丰伸出手。
房中没了说话的声音,只有愈加热烈的呼吸,不断积攒。
因为还要赶火车去省城买东西,两人不敢在卧室里呆太久,实践活动结束之后很快就整理好出门了。
喻冬和宋丰丰先回兴安街看望周兰,随后在铁道边上的鸡丝粉店里各吃一碗粉当作早餐。老板娘的胳膊仍旧结实有力,脾气似乎愈发不好了,看到喻冬之后却立刻认出这个小靓仔,免费给喻冬加了个荷包蛋。
去省城是为了买喻冬想要的一套音响。两人试了几个小时之后,付款结账。
店主会把音响邮寄到喻冬那边,两人双手空空地来,又双手空空地回去,很逍遥自在。他俩信步到卖电视的地方转了两圈,发现面前有一个非常眼熟的人。
龙哥正拿着两张宣传单,认认真真地看。
别说喻冬了,就连宋丰丰都很久没见过龙哥。
大概是在宋丰丰上大一之后,龙哥就跑到了省城。梁设计师就住在省城,他把自己的大排档转手给别人,网吧和电脑配件的生意仍在继续,但人却住进了梁设计师的家里。
见到黑仔和靓仔,龙哥非常高兴,招呼他俩跟他一起走。他们离开的时候卖电视的几个年轻人甚至送到了门口,态度十分殷勤。
“龙哥慢走。”
“龙哥,看中哪一台我们送货上门,货到了再付款就行。”
“再来啊,龙哥。”
宋丰丰不由得佩服:“龙哥真是走到哪里都吃得开。”
龙哥厚着脸皮接受了这个赞美:“我在这里也是继续做配件生意,大家都认识的。”
他请宋丰丰和喻冬吃了一顿饭,原本还打算把梁设计师也叫来的,但梁设计师工作太忙,只在电话里跟两人打了个招呼。
龙哥他俩住的房子是梁设计师买下来的,并不需要跟父母住在一起。
但每隔两周,龙哥都会和梁设计师一起,陪两个老人吃吃饭聊聊天,做做家务活。
“他父母一开始确实是不喜欢我的,但是相处久了就慢慢改观了。”龙哥有些得意,“我这个人其实挺好的。”
喻冬和宋丰丰很给面子地点头。
宋丰丰对别的问题比较感兴趣:“他父母真的同意?怎么谈的?”
喻冬看了他一眼,在桌下拍拍他的膝盖。宋丰丰按着喻冬的手不让他乱动,仍旧向龙哥询问:“传授传授经验?”
龙哥打量着他俩,并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而是反过来问:“你们是来真的还是玩一玩?”
宋丰丰:“来真的。”
他紧紧攥着喻冬想要挣开的手。
龙哥嘿嘿地笑:“想不到啊……来真的就比较难。要是随便玩玩,还有后路可走,不用跟家里人说破。”
他点起了一根烟:“很多人都是玩玩而已,比较轻松。”
宋丰丰并未动摇,还是问他:“有没有经验啊?”
喻冬的手不再挣扎了,慢慢翻过来,握住了宋丰丰的手。
龙哥看着喻冬:“靓仔没问题的啦,形象好气质好又能挣钱,不像我。”
宋丰丰:“我老豆好恶。”*
龙哥:“个个老豆都系?罾病!?
他变得认真了:“你需要耐心。”
回程路上,喻冬接到了喻乔山的来电。
他这次没有挂断,而是直接接听。
手机另一端的喻乔山并没有十分激动。喻冬的冷处理让他已经度过了最愤怒的那段时间。
喻冬早上出发之前看了新闻。喻乔山公司由于专利侵权而被告上法庭的新闻前两天就出来了,股价一直在跌。
“你到底在做什么?”喻乔山压抑着怒气,尽力冷静,“整自己的公司,好玩吗?”
“公司和我无关。”喻冬说。
“公司最后还是你的,什么叫做与你无关?”喻乔山顿了顿,“是你和你哥哥的。”
“都给他吧,我不要。”喻冬沉吟片刻,“我具体要什么,我们可以当面谈谈。”
喻乔山答应了。
喻冬挂了电话之后,心跳仍旧急促。这是他在和喻乔山的对峙中,第一次掌握主导权。
回到位置上之后,他跟宋丰丰说了回家的日期。宋丰丰要求跟他一起去,喻冬连忙拒绝。
“你暂时别出现比较好。”
“你现在怎么这么怕事?”宋丰丰不以为意,“我不进你家门可以吧?我就在山底下坐坐。对面不是有个餐厅吗,那里的意面不错的。”
喻冬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和张敬去那里找过你。”宋丰丰言简意赅。
喻冬完全愣住了。他又惊讶,又愧疚,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宋丰丰趁热打铁:“我跟你一起去好吧?”
喻冬点点头。
宋丰丰:“那今晚回去再实践实践好吧?”
喻冬:“……”
指望宋丰丰正经,可能很难。他心想。
回家的日子定在了周日,喻冬并不打算在家里过夜,打算跟喻乔山谈完就走。
虽然还称呼那个地方为“家”,但在喻冬心里,自己现在租住的这个地方才叫家。
宋丰丰常常在他家里留宿,学校分给他的那间小宿舍几乎没住过进去。周末的时候则回自己家里看看弟弟,但只要有空,总会立刻回到喻冬身边。
分别的三年对他俩来说,充满了不安,喻冬更是满怀愧疚。所以基本上宋丰丰过分不过分的要求,喻冬都没有正儿八经地拒绝过。
他喜欢和宋丰丰在这个只属于两个人的空间里度过每一分秒。他们会聊天,听歌,做饭,一起玩游戏,在沙发上靠着肩膀分享一部爆米花片。宋丰丰很擅长去菜市场买新鲜的食物,喻冬则更喜欢去超市选择已经处理好了的食材,两个人不遗余力地在这种地方吹捧对方,然后赢得对方的大力回馈,或者是吻,或者是其他。
对喻冬来说,这样的“家”正是他想要的。
虽然基础不稳定,但他仍觉得足够安心:他一点儿也不希望宋英雄知道他和宋丰丰的关系。
少年时候从不考虑这么多,但他现在明白,要让宋英雄理解和接受,实在太难太难了。
周六晚上宋丰丰一般都是不到喻冬这边来的,但这一晚上,宋丰丰罕见地给他发来了信息。
“我一会儿去找你,想吃什么夜宵?”
喻冬一头雾水:“你不住家里?”
“我去你那里住。”宋丰丰回复他,“炒河粉要不要?”
喻冬:“加肉和蛋。”
放下手机之后他继续工作,和远在上海的张敬沟通官司的事情。
喻冬并不想真正打官司,他耗不起这个时间和精力。他想要的,是以此为压力,从喻乔山那里换得一些别的东西。
“你爸那边的人想找我,但我跟律师都说好了,他全权代理,我不出面。”
“对。”喻冬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我明天去见他,顺利的话,明天就能解决了。”
张敬:“黑丰和你一起去吗?”
喻冬:“嗯。”
张敬:“注意安全,等你好消息。”
喻冬:“张敬,谢谢你和初阳。”
张敬给他发了个戴着墨镜抽烟的表情。
房门打开,宋丰丰拎着一份炒河粉走了进来。喻冬一下就闻到了河粉的香气,跟张敬道别后起身。
宋丰丰钻进了厕所里:“我洗个脸,你先吃,我不饿。”
喻冬找出碟子,把装在一次性塑料盒里的炒河粉倒了进去。他一闻这味道就知道是辉煌街上的那家夜宵店,他和宋丰丰以前常常跟张敬一起去吃的。
他洗干净手,回头发现宋丰丰已经洗好了脸,靠在厨房门边上冲他笑。
喻冬:“笑什么?你吃不吃?”
“喻冬,我以后搬来和你一起住吧?”宋丰丰说,“学校老师多,我的宿舍平时也不用,老是占着不太好。”
喻冬提醒他:“你住到我这里来,怎么跟宋叔解释?别想了。”
“不用解释了。”宋丰丰耸耸肩,“我今晚跟他说了。”
喻冬猛地转头,手里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我被赶出来了。”宋丰丰看着他说,“喻老师,喻冬。你愿意在可预见的未来里,分我半张床吗?”
“你疯了!”喻冬的声音发抖。
宋丰丰站直了,满脸严肃。
“我是认真的。”他说,“比我考大学的时候还认真。”
喻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宋丰丰所说的事情远超出他的预计,让他昏头转向。
但和恐惧相比,另一种更强烈的东西,像涨潮的海浪,像扑上堤岸的狂潮,把他卷在其中,摇摇晃晃。
宋丰丰把他抱住了。
“别哭。”他亲吻喻冬的头发,轻声说,“别怕。”
喻冬也紧紧抱着他,双手抓住宋丰丰背上的衣料,力气大得几乎要把它扯裂。
他从未有这样一刻,对宋丰丰心中的莽撞勇气,怀着这样强烈的、几乎要让自己疯狂的感激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