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在奔跑。
傅玉央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报纸,偶尔瞄一眼正在对弈的靳劭飏和顾海,他们在下象棋——靳劭飏的棋路非常诡诈,害她有点蠢蠢欲动,有点技痒。
不过,到底是忍不住了。
她不想和这个男人接触更多。
对于这个男人的了解,到此为止即可。
这是内心深处某个声音对她的警告:不管怎样,此人不可能是你的良配,何必浪费时间去知道更多。
傅玉央今年22岁,去过俄国,游过法国,到过德国,也曾在英国住过数年,认得过很多很多男男女女,皆为人生过客,浅识即止。这个靳劭飏在她生命中扮演的角色,也该如此。
是的,傅玉央喜欢游历,喜欢自由自在地游走于没有任何束缚的生活中,最不喜待的地方是国内,是她出生的地方:恒城,最不愿见的是傅家人,包括父亲在内。
在她眼里,父亲是父权的象征,祖父祖母是老封建的象征,那个庞大的家族维系着看似祥和的关系,可实际上暗波汹涌。就连母亲都成了这个家族的牺牲品。
她不喜欢傅家,自然也没办法喜欢靳家——这两个家族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
从小到大,傅玉央只祟拜母亲。
母亲是个了不起的女子,她是江南前督军之女,现任督军之妹,更是各个割据点推选出来的和平大使,一直以来,她带动着各割据地内的经济发展……
在这种复杂的时代里,母亲的身份,是一个微妙的存在。
她本该有一段幸福的婚姻,结果因为父亲对祖父祖母的妥协,而砸碎了她所有的骄傲。
那个转折发生在玉央四岁时。
那一年,母亲离开了傅家,她有大半年时间没见到母亲,至于原因,当年她不懂。
那一年,父亲娶了大腹便便的姨太太。
就在过年前,傅家张灯结彩办起了喜事,轰动了整个江南。
行大礼时,祖母还笑吟吟让她叫那个名为高雪薇的女人作母亲。
她没叫,心下很不高兴,说:“我有母亲,这人,我不认得。”
祖母立刻冷下脸说:“你母亲已经不要你了,以后雪薇就是你母亲。”
她那时年纪是小,可脾气却很大,当即就顶了回去:“不叫不叫就不叫,这人不是我母亲,哪来的妖精,给我撵出去……”
一番大哭大闹,把纳妾仪式闹得有点不可收拾。
也正是那一天,母亲带着静卫军,闯入傅府,当着所有傅家亲戚的面,把她带走,没给傅家留半分颜面,一杯茶水狠狠浇在了父亲脸上,就此决然而去。
那时,她不懂母亲眼里的悲哀是何意?
后来,长大了,她才明白,那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心死的表现。
父亲和母亲是自由恋爱,曾经爱如烈火,却最终被封建家庭中所推祟的旧思想给深深扼杀了。
那一年,母亲用武力抢回了她,就此离了傅家,另造洋楼定居,从此与父亲分居两地,却没有离婚,就那样僵持着。
后来,不管傅家二老再怎么让人来请,她都无动于衷。
母亲无法容忍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而这种婚姻模式,祖父祖母却觉得是常理,哪个男人不纳妾,何况是母亲不能再生养了,出于家业继承方面的考虑,纳妾是必须的,反是母亲在小题大作,想绝傅家的后,是大逆不道的表现。
这是两种新旧思想的利锐斗争。
可母亲很忙,她不是那种合适相夫教子的女人,她的精力更多用在了工作上,只有工作才能让她重新闪闪发光。
于是,母亲将她交给了六舅舅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