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火车站的候车室里到处挤满了人。我扛着厚重的行李从检票口进入,偷偷回头看了眼母亲,她正窝缩在父亲的怀里哭个不停。我不敢多看,只能加快脚步往车上走,由于行李太过沉重,这导致我的动作看起来十分搞笑,活像一只蚱蜢。
上车后,行李架上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我四处瞅了一番,见实在腾不出地方放自己的行李,这才不得已把行李往自己的座位下面塞。
“哎,你干嘛呢?没看到我脚在下面吗?真是的,一看就是打农村来的。”
我放行李时并没有注意到座位下面有一双脚,被行李碰到的女人不停的朝我吼着,这种面孔我在电视上见过,她们打心里看不起我这种人,自然我也不会反驳,兀自将行李放好,当没事发生一样一屁股坐在那个女人对面。
女人见我不搭理她,也就不在多话,只是扭头时附赠了我一个狠毒外加蔑视的眼神。
“小伙子,看你这行李够多的,这是要去哪啊?”
我不太爱说话,外加临走时母亲叮嘱过,在车上千万不能和陌生人说话,所以我就更不敢说了。
我只是微微冲身旁的老头点了点头。
老头注视了我几分钟,随后就和身旁的人说话去了。
我暗自吐了一口气,心里也轻松了许多,伸手扯开领口呼扇了几下,还没等把手放下来就听见对面的女人说:“这是什么味儿啊?这么臭?”
女人的视线直勾勾的盯着我,盯的我心里发毛,虽然上车前洗过澡,可难免努起鼻子闻了闻。
“臭死了,还让不让人呆了?”
这时车厢里有不少人应和起来,争吵声越来越大,直到列车员赶来,这件事才找到了根源,根源就是我身旁的老头带上来一条鲅鱼。至于怎么解决的,我没注意,我只是把头伸出窗外瞧是否能看到母亲。
火车行驶,渐渐从灯火辉煌的城市窜入无尽的黑暗当中。车厢里的灯暗了下来,我逐渐有了困意,眼皮不争气的打了起来,没多久我就沉睡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和对面的女人前世有过节,再次醒来就是被她的说话声吵醒的。我睡眼惺忪的望着她,她却很鄙视的瞪了我一眼,扭头和她身旁的男人说:“年纪轻轻的就这么不要脸。”
男人不自觉的瞧了我一眼,露出贱兮兮的笑容说:“这是男人正常反应,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
听到这里,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我急忙站起来绕过身旁的人朝厕所走去。
进了厕所,我隐约能感觉到脸上如火灼一般滚烫,我靠在门上,手慢慢朝裆下摸,宝贝竟然在惊吓之余仍旧挺立,这更加让我恨身上的这条运动裤。这条裤子是母亲买给我的,买来的时候我就觉着不好,因为它总是能将我的宝贝显露无疑,可母亲执拗,迫于无奈我只好将就穿着。
我蹲下身,在一旁的水龙头处洗了洗手,随后把手往裤裆里摸了一把,一股凉意瞬间让我的宝贝熄火,我犹自高兴,提好裤子出了厕所。
回到座位时,对面的女人和男人都向我投来了目光,不过含义却不同。
我若无其事的坐下,抬起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着,偶尔腿麻了,就换个姿势继续,一来二去就进了首都地界儿,眼看就要到自己向往的城市,心里扑腾扑腾的倒这个儿。
“检票了,请大家出示车票”
我扭头往车厢口看了一眼,低头开始在裤兜里翻着,可却一无所获。我突然紧张起来,抓狂一样的乱找,等列车员和乘警走到我身边时,我仍旧没有找到。
“请出示车票”
我急的一头大汗,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在找”。
乘警和列车员对视了一眼,在看我的穿着打扮估计就把我当成了逃票的主儿,随即露出怀疑的神情。
“行了,你先别找车票了,还是把身份证给我看一下吧”
我伸手挠着头,五个指头恨不得插到头皮里去,一着急更结巴了:“神……神风证?”
乘警嫌弃的撇了撇嘴:“不是神风证,是身份证,明白吗?”。
“哦”我顿时醒悟,伸手就往裤子里抓,刚扯开裤子,就被乘警喊住了:“你要干嘛?”。
我停了下来:“我身份证放在……”我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的身份证放在内裤兜里吧?
乘警大概看明白了,只说了一句:“行了,你转过身去拿吧”。
“哦”我如临大赦一般,急忙转身就往内裤里抓,内裤是分里外两个兜的,我直奔后面那个兜,找到入口用力将母亲缝好的黑线扯断,在一堆人民币当中把身份证摸了出来回身递给乘警。
乘警拿着我的身份证仔细瞧着:“何初六,hlj省h市东方红乡”
我有些窘迫,如同犯了事儿一样垂着头,双手交叉在裤裆前面摩挲着,可就在这时,我摸出了一种感觉,当然不是那种感觉,而是内裤兜里有东西的感觉,我不等乘警念完,转身往内裤外兜里摸。
真是神助我也,竟然让我找到了失踪已久的车票,我急忙从内裤兜里抽了出来,回身对着乘警说:“车票我找到了”。
乘警点点头将身份证递还给我,随后又对身旁的检票员说:“检票吧”。
检票员是个大姑娘,年纪挺小,她慢悠悠的从我手里接过车票,嘴角微微朝上咧着,我心里明白,人家这是嫌弃我呢。不过也是,谁愿意从陌生人手里接过一张塞在内裤里的车票?
虚惊过后,火车终于抵达首都,我坐在座位上焦急的等着,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我才从座位下面把行李拽了出来,拖沓着往外走。
出了车站,离老远我就认出了丁大鹏。
丁大鹏是我的同乡,他家比我家还穷,没事儿总喜欢去我家,从馒头筐里拽两个白面馒头就跑,我妈说这孩子可怜就让我别去计较。可今时不同往日,听说他在首都做了小买卖当了老板,如今也算借他的光,母亲才让我到首都来闯一闯。
“哎呀我去,媳妇你瞧这不是初六吗?这小子长高了”丁大鹏带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走了过来,第一眼我还真没认出来,等离近了我在看,这不是我们村里的‘煎饼皇后’吗?
“哎呀,小六子你看啥呢?姐都不认识了?”
我兀自的点点头。
煎饼皇后咧嘴笑着说:“小六子,看你姐变样没?”。
我仍旧点点头。
煎饼皇后美滋滋的笑着。
“行了,咱先带初六去住的地方,我这兄弟出来一趟不容易,咱别怠慢了人家”丁大鹏从我手上接过行李,刚抬起来就放下了,嘴里念叨着:“哎呀我说六子,你这里面装的啥破玩应啊?死沉死沉的”
我傻呵呵的笑着说:“也没啥,就是出门前,我妈给我装的被子啥的”。
丁大鹏啧啧嘴:“你说大娘也真是的,这北京管啥玩应没有啊?还需要带着?”
我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说:“我知道北京好,什么都有,可也要用钱买吧?我妈挣钱不容易……”
“打住,当我没说,咱们走吧”。
丁大鹏打断我的话,和煎饼皇后一起拽着我的行李上了天桥,我不好说什么只能像一只跟屁虫一样跟着。
下了天桥,丁大鹏把行李放在一辆车前面指着车说:“初六,看哥这辆车咋样?”。
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说:“挺好的,背儿威风”。
丁大鹏美滋滋的笑着,倒是煎饼皇后一脸的不高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上车后,丁大鹏从倒视镜里和我说:“初六,哥给你找了个地方落脚,一个月300块钱,能洗澡带电视,这简直就是系列”。
“系列?”我半懂不懂的问着。
“嗨,等你在北京呆的久了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住的点着头。偶尔,我往窗外看去——北京真大啊,和电视里的一模一样!
“六子,咋样?北京带劲不?”。
我脑袋使劲点着。
煎饼皇后依旧美滋滋的笑着,指着外面的高楼大厦说:“六子,嫂子和你说,就这种地方嫂子常来”。
我信了,如同和信春哥一样的信服着。
车子驶进小区,丁大鹏把车停在一个单元的门前说:“六子,到地方了”。
我起身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跟随着丁大鹏和煎饼皇后的步伐进了楼。可是令我惊讶的是,他并没有带我上楼,而是带我下楼。
我停留在门口:“大鹏哥,我们不上楼吗?”。
“上楼干嘛?楼上的房子贵死了,这地下的房子才经济又实惠”丁大鹏说着就和煎饼皇后走了下去。
我拖拽着行李跟了进去,走廊的墙上贴了很多小广告,除了少数修下水道的几乎都是租房子的。
地下室300-700
地下室250-800
原来地下室还能住人,在北京还挺红火,不过这价钱也真贵,至少在我们村里能住上个二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