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第二天并没有走,一连住了几天。
白日里去梅大家里,帮着他舅舅做家务或者跟一叶一起刺绣,晚上才回梅二家住。
梅二家的也没去催着问他什么时候走,日子久了见莫问除了脸皮子薄,为人还不错,住在一个院子里也是避着华康,不主动往前凑的。
听着莫问说起以前的日子,倒有些心疼他,想要给他说个亲事,又怕梅大家的说他多事。
眼看莫问住了快一个月了,一日莫问从梅大家回来,脸泛桃花,眉眼含春。
梅二家的一见,想着莫问约摸是心里有人了,算着华康跟他没什么接触,料定不是华康,心安定了,叫来一枝,让他去问问。
一个晚上之后,一枝告诉梅二家的,莫问看上一柳了。
想到梅大家的那个脾气,梅二家的看着莫问的眼神更加的柔和了,吃饭时都多给莫问夹几筷子菜,引的一朵说了半天的酸话。
没两天,梅大家的过来,脸色有些发青,依旧是皮笑肉不笑,“老二家的,谢谢了啊,我姐姐来接莫问了。”
“哟。怎么这时候来接啊?找到人家啦?”梅二家的明知故问。
梅大家的笑的更僵了,“不知道哪,虽说是舅舅也管不着他的事,眼看没几个月就过年了,还是得让他回去不是。”
梅二家的没说什么,让开路,梅大家的卷了几下就把莫问的包袱卷起来,走了。
一朵刚从东屋出来见着了,“爹,大姨父这是做什么啊?”
“莫问要走啦。”梅二家的卷了袖子说道。
“他不是喜欢一柳吗?怎么就走啦?”一朵叫道。
“小孩子家家管人家这么多的事。”梅二家的端起盆,准备去河边洗衣服。
一朵哼了一声跟在他身后,“爹,你太心狠了吧,也不帮帮他,万一莫问又被他娘卖了哪?”
“这事是我能管的?他要是缺衣少吃的,我还能帮个忙,这婚姻大事,我能插上手?”梅二家的瞪了他一眼,看向一朵有些歪的嘴角,“你别打什么鬼主意,这事,你也管不了。”
一朵皱皱鼻子,看着他爹走远了,绕到屋后,一溜烟的小跑到梅大家。
到了梅大家门口,就见到莫问正用袖子摸着眼泪,双眼红肿的看向侧屋,一个中年悍妇,还有几个中年的男人,并一个头上带花,脸上抹粉的,一看就是媒公的老男人。
几个男人正拉着莫问劝着,梅老爷子看着一朵跑过来了,眼皮子一跳,“朵啊,怎么这时候过来啦?”
“爷爷。”一朵叫一声,看向莫问,“莫问怎么啦?哭什么啊?”
梅老爷子想着一朵来了肯定没好事,梅大家的正好抱着包袱回来了,“哟,一朵怎么来啦?不在家伺候华康?”说完,还奸奸的笑一声。
一朵看他那样就知道他没好话,“大姨父,怎么莫问就要走啦?”
梅大家的把包袱塞给莫问他爹,“看你说的,这走亲戚总归是要走的,哪能常住啊?”
“一柳姐姐也让他走?”一朵问道,转身对着院子里喊,“一柳姐姐,一柳姐姐?”
侧屋的一柳捂着耳朵,躺在床上假装听不见。
梅老爷子和梅大家的忙捂着他的嘴,“别叫,一柳读书哪,你叫她干啥!”
“呜呜。”一朵的嘴巴被捂住,挥舞着手去扯梅大家的手臂。
梅大家的转向他姐姐,“这孩子就这样,整天咋咋呼呼的,都别见怪啊。”
莫问他娘刚才听着一朵话里的意思就觉得一柳肯定跟莫问有什么,见梅大家的动作,立刻明白了,“他舅舅,莫问就要走了,你把一柳叫出来送送吧,表姐弟一场,走了都不送,太不近人情吧。”
梅大家的一愣,一朵扯开他的手,喘了几口气,“就是,一柳姐姐跟莫问最好了,整天弟弟弟弟的叫着,怎么这时候躲着不出来啦?”
梅老爷子气的一巴掌抽在一朵背上,一朵向前跳去,“爷爷,你干什么,疼死了。”
“疼死了活该。”梅老爷子没好气的说,然后转向莫问他娘,“一柳眼看就要开考了,天天读书的功夫都不够,就不来送啦,表姐弟不是也得避嫌?”
“呜呜,一柳姐姐。”莫问瘫在地上哭着,嘴里还喊着一柳的名字。
莫问他娘看着事实明摆在眼前,想着,一柳中了,她也算是个举人的岳母,莫问现在是嫁不到好人家了,卖也卖不了几个钱,不如,跟他舅舅一起过,做个长期买卖。
“他舅,一柳跟莫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得给姐姐我一个交代,不然,我清清白白的孩子到了你家成了这样,这以后可怎么寻人家啊?你可是他亲舅舅,不能放着不管啊?”莫问她娘凑近梅大家的说道。
梅大家的向后退退,“我们怎么他啦?好吃好喝的供着,现在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倒要问问,放着个孩子在我家不管不问,姐姐,你说你这是什么事啊?现在还赖到一柳身上啦?一柳是个什么人品大家伙都知道!”
梅老太太看看围过来的村里人,“进屋说,一家子亲戚站在门口吵吵像什么样子。”
莫问他娘想着就把这事嚷嚷出去,让一柳赖不掉,不想进院子,梅大家的看向围过来的人,硬是挤着笑把他姐姐一群人拉进院子,一朵也想进院子,被梅老太太虎着脸推了出去。
门砰的关上,一朵翻个白眼,“谁稀罕看!”
一朵跳着回家了,梅二家的端着盆子回来的时候就见着他坐在东屋门口嗑瓜子,“你去你大姨家了?”
“去啦。”一朵用手背擦掉嘴巴上粘着的瓜子壳。
“就你能,等着吧,你奶奶他们又不喜欢你啦。”梅二家的去晒衣服,一朵跟过去帮忙,“谁要他们喜欢,爹,你说一柳怎么这么怂啊,都憋在屋里不敢出来。”
“你懂什么,她要是敢出头早被你奶奶打断腿了。”梅二家的抖抖衣服,想着一柳那默默唧唧的样子,怎么看都不是个好依靠。
“爹,你说莫问怎么就看上她了,这以后要住在一起还不得被大姨父欺负死啊。”一朵在身上擦擦水,站在一边说道。
“各人有各人的命。”王八看绿豆看上眼了,人家还嫌弃华康不通人情,看不上她哪,“一边站着去。”嫌一朵碍事,梅二家的把他推到一边。
下午梅村里就传遍了,一柳跟她表弟莫问定了亲,约好了来年立春之后就成亲。
莫问还是跟着他娘回去了,梅大家的指桑骂槐的站在村口骂了半天,被梅二家的三言两语挡了回去。
梅老太太叫住梅二,要她好好管教夫郎儿子,梅二憨憨的应了,转身就忘了,气的梅老太太的手又开始哆嗦了。
又过了十几日,果然如华康所说的,京城来人了,三辆扎实宽大的马车驾进梅村,在小孩子的围观中停在了梅二家的门口。
正在串门的梅二家的,被人叫了回来,打量着几匹马的架子,心里已经料定这就是华康家的人了。
果然,经历上次劳动改造的华安三人也站在马车边,看到梅二家的走过来,热情的叫道,“大叔好。”
“哎,好。”梅二家的应着,然后看向华安身后的一个中年女子。
华安忙让到一边,“大叔,这是我家的管家,柳严,柳管家。”
“梅夫君好。”柳严对梅二家的拱拱手,梅二家的忙还了礼,再去打量柳严,见她相貌清瘦,眼神清明,气质温和,不是个真真正正的老好人就是个腹内藏奸的,体格看上去也是能骑马上战场的,难怪华安三人对她这么客气。
另有四个丫头上前给梅二家的作揖。
梅二家的一一应了。
“大叔,我大姐现在在吗?”华安问道,话音还没落,一朵的叫声从她身后传来。
“是你!”一朵叫着,小跑到华安身边,“你是来接我们去京城的?”
“姐夫。”华安杨烨刘学叫着,柳严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朵一番,然后恭谨的叫道:“见过少夫君。”
四个丫头也跟着柳严叫了,一朵奇怪的看了柳严她们一眼,又转向华安,“华康早就说过你们会来接我们,哼,我东西都准备好了,你们现在才来。”
华安几个忙赔着不是,可怜他们几个一路风餐露宿的到了京城,没过两天好日子又折回来,现在还不讨好。
“看姐夫说的,我们一路紧赶慢赶的,就怕误了您的事,不过大姐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来的?”华安疑惑的问。
“切,她就是个神棍。”一朵撅着嘴说着,梅二家的敏感的察觉到一朵说这话时,柳严的眉头皱了一下,于是他插到一朵和华安中间,暗地里掐了一朵一把。
一朵嘶了一声,不解的看向他,梅二家的说道,“朵啊,进去跟华康说一下去,快去。”
一朵揉着被掐的手臂翻了个白眼走向院子,一脚进了门又回头冲华安喊了一句,“华安,上次的两匹马,你得给我留下。”
梅二家的恨不得掐死他,偏一朵就站在门口等着华安回话,华安一愣,刚要开口刘学就抢先说了,“姐夫放心,到了京城,您要多少马都成。”
“这可是你说的啊!”一朵拍着手,蹦蹦跳跳的进去了。
柳严拿出帕子擦擦嘴角,这个少夫君,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梅二家的脸僵了一下,想到这个柳严倒是个难缠的主,一转念,她只是个管家,怎么说一朵都是她们的少夫君,心里有了底气,客客气气但又不失风范的招呼着几人进了堂屋。
梅二大老远的也赶回来啦,一枝在屋里听着,早蒙着面纱,沏了茶放在堂屋,又躲在自己屋里了。
一朵兴奋的跑进来告诉华康,华康听着一朵的描述,垂着眼,用书抵着下巴,看着华家的架势,她就算说出自己不是原来的华康,这事也不能善了。
那么,就看看华家值不值得她认了,最多,有点良心,不搬空华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