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走了, 房中一时安静下来。
回想起拂清方才的话,萧钧忽的想起一事,又问她道, “当时你已经发现刺客在炭盆中加了迷药, 为什么不离开?就不怕自己中毒吗?”
却见她挑了挑眉, 不无得意的说,“我服了香凝丸, 当然不会中毒了。”
“香凝丸?”
他稍有些意外。
却见她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递向他道,“是我师父制的, 主料为仙人藤花,能解奇毒,你把这些拿去吧,防身也好。”
萧钧忍不住好奇,伸手接了过来,拔开瓶塞瞅了瞅,只见里头果真有几颗药丸, 呈粉白色,凑到鼻尖闻,淡淡花香掺着药香, 这气味,竟无端叫人心安……
想来她师父是位高人,这东西也该是好东西, 可他却将瓶塞盖上,仍递向她,道,“还是你带着吧,把东西给了我,你怎么办?”
她不接,只笑了笑道,“我有备用的,再说,来害我的人必定没有你多,还是你拿着好。”
这样一听,他便收了下来,将瓷瓶小心放入袖中,还不忘同她道了声谢。
心里也暖暖的,认识这么久,这仿佛是她第一次送东西给自己,还是这样金贵的东西,他自然得好好珍藏。
药收好了,拂清想了想,又道,“我猜,就算今次侍卫们去查,恐怕也查不出什么来,但是谁要害你,你自己心中可有数吗?”
萧钧嗯了一声,抬眼望着她,道,“应该是京城。”
拂清挑了挑眉,京城?
京城有他父皇,还有宫里那一干人等,总不会是他父皇要杀他,所以,还能有谁呢?
她啧啧了两声,道,“你说,从前你就在他们眼皮底下,他们也没怎么样,现如今你都已经被罚来戍边了,他们怎么反倒沉不气了呢?”
萧钧倒是淡定,笑了一下,为她分析了起来,“从前我人在京城,手中却没有兵权,可此次打仗,不仅可以调动四万边防,父皇又增派了三万兵马驰援,这个数字,把他们给吓着了,此是其一;其二,我之前在父皇近处,稍微有什么动静,父皇必定要知晓,一旦查到他们,恐怕得不偿失,而现在,天高皇帝远,又在打仗之际,我若真出了事,等父皇知晓,也已经过去了好一阵,便是要查,恐怕也无从下手了。”
拂清听罢,忍不住叹了一声,道,“说实话,她今次的法子还是挺厉害的,如若不是我昨夜进来,刚好发现了那人,那时你身中迷药,恐怕难以脱险,如此一来,府中人只会以为是刺客行刺,极大可能会忽略了那炭盆,那么此人很可能会继续隐藏在你府中,成功逃脱。”
萧钧颔首,“说的是,所以我今次得感谢你,你奔赴千里来救我,到底没有空跑一趟。”
说着,眸中甚至还现出笑意。
咳咳,只要她在身边,他心间都是暖的,看什么都顺眼。
拂清却皱眉,“我们在谈正事,你严肃点好不好?说吧,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他咳了咳,也终于严肃了些,道,“自然要上报京中,叫父皇知道了。”
这还差不多,拂清颔首,“那你快些写奏折吧,事情宜早不宜迟。”
他也点了点头,便要提笔,可想了想,又看向她道,“来帮我研墨可好?”
她一愣,挑眉道,“凭什么?我又不是你的书童,我很忙的好不好?”语罢还作势要走。
他则一顿,立刻求饶道,“好好,我自己研,你先别走,等会儿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说着赶忙自己研墨,写起信来,再也不敢随意撒娇了。
拂清这才停住脚步,在一旁坐了下来,眼看着他自己研磨写信,目中隐含笑意。
……
房门外,悄悄侧耳听见这番对话,宦官安泽也忍不住唇角上翘,大感安心。
——得,那位敢上房揭瓦的侧妃娘娘一回来,王爷也终于有了人气儿了,阿弥陀佛,可真是老天爷开眼!
安泽正感慨,余光却忽然瞥见,小书童修文凑了过来。
修文一向在书房中伺候,但如若王爷谈论大事,他都得退出来避嫌。
譬如今次,眼看那禀报事项的侍卫都已经出来好一阵了,王爷还没传他进去,修文颇为诧异,此时凑到安泽身边,试着打听到,“安公公,您可知道,那位新来的小侍卫是什么来头?凭什么他能在里头,我却不能进去?”
此次来凉州,萧钧把身边原来的书童留在了京中王府里看家,这个修文,是到凉州以后重新安排的,从前没见过拂清,因此不像安泽,能看出拂清女扮男装的玄机。
而此时听他这样问,安泽忍不住道,“嘿,这事儿还能攀比?那位小侍卫能进去,自有人家能进去的缘由,你还不服气?要不等会儿进去亲口问一问王爷?”
修文一听,立刻缩了脖子,“我可不敢。”
语罢,却又支支吾吾道,“只是,只是您瞧没瞧见,那小侍卫长得……忒女气了些,会不会……”
安泽立时瞪起了眼来,嘶了一声道,“我说你这家伙,整天脑子里想什么?主子的事你也敢管?这差事不想当了早说,有的是人想当呢!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告到王爷跟前,扒了你的皮!”
修文闻言吓的脸色一白,连声求道,“公公别生气,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说着闭紧了嘴巴,一个字也不敢再乱说。
安泽这才罢休,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的想事情去了。
——其实这修文的担心也对,这位主子总女扮男装也不像话,最起码,不能为王爷绵延子嗣啊!
唉,但愿京中陛下早日消了气,哪天能为人家正回名来,否则这个死结,怕是永远都要解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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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天后,萧钧亲笔手写的奏折便递到了宫中。
不必说,长子好不容易脱险,并大捷回城,这个当口,却有人去行刺,宣和帝自然怒不可遏,接到信的那一刻,就在御书房大发雷霆。
君王铁青着脸,对急召而来的各路官员道,“宁王帅军在前线为家国卖命,竟然有人趁此在背后使阴招,其行径天理难容!简直枉为人!传朕旨意,此事严查,一旦抓住,诛其九族!”
众臣一听,心间皆是一凛,赶忙跪地应是,又对其幕后黑手口诛笔伐一番,以洗清各自在宣和帝心间的嫌疑。
他们可不是看不出来,宣和帝特意把众人叫到跟前,很显然,这是已经怀疑到了京城了。
众人纷纷表态,宣和帝看在眼中,面上余怒未消。
而消息传到后宫,有的人终于难免心慌起来。
为了尽可能摆脱嫌疑,皇后硬是忍了几日,才召了萧瑀进宫。
装模做样的问过好,母子二人摒退宫人,这才敢说起此事。
皇后一脸着急,问萧瑀道,“事情可都处理干净了么?会不会查到我们头上?”
萧瑀面色肃敛道,“暂时没什么后患,可萧钧居然一点事都没有,实在太可惜了。”
皇后听了,也是心烦意乱,道,“说的就是,叫他们去办事,挑了挑去,竟挑了一个草包,这下好了,你父皇该更心疼他了,没准用不了多久,就要把他重新召回来了,到时他军功又加一等,岂不愈发成患?”
萧瑀闻言重叹了一声,却道,“若真有那日,我们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无论如何,现在父皇动了大怒,实在不宜再行动,否则一旦被父皇察觉,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此话说得有理,皇后闻言也只得点头。
想了想,又转而问他,“如今已是十月末,算来,赵氏的产期也没多久了,她如今不便入宫,本宫也许久没见她,她怎么样了?”
萧瑀闻言点了点头,答说,“府医每日去请平安脉,一切都好,儿臣也叫人小心伺候着,母后放心。”
虽说因着上一回晏明云小产的事,萧瑀已经对赵氏颇为恼怒,但顾念着她腹中的嫡子,又顾念着她背后的娘家实力,这才隐忍下来。
而今之计,唯有等她顺利诞下孩子,且最好是个男孩,如此,应该能多少平息一下父皇的怒火,为自己扳回一局。
皇后颔首,“本宫知道,此女确实手段狠了心,但此番叫她顺利生产,才最要紧,你也多留个心眼,提防着些晏氏,这样要紧的关头,千万不要叫她生事。”
萧瑀又道是,“母后放心,晏氏这半年来一直在调养身子,倒也没生什么事端。”
皇后闻言,却不由得多想了想。
忽的眉间一皱,问道,“本宫听说,那摩罗花十分伤身,这眼看晏氏都小产大半年了,还没能再怀上,不会身体真的出了什么岔子吧……你可有问过府医?”
萧瑀闻言也是一惊,想了想,道,“儿臣曾问过府医,府医只说,她身体虚寒,需多养些时日才好有孕,并未说别的……”
说实话,府里的两个女人,萧瑀本就喜欢晏明云多些,加之出了她被害小产的事,这大半年来,对她也颇为怜惜,但是如若她从今往后真的不能再生……
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毕竟那可不是一般的侍妾,是上了玉碟的侧妃啊!
思及这个可能,萧瑀对赵氏的不喜愈发厚了一层。
而一旁,皇后也并不能完全放心,想了想,道,“不成,现在你府上还是人丁单薄,等过阵子,本宫同你父皇说一说,再为你娶个侧妃才是,今次可得看好了,可不能再像那晏家一样。”
因着陆氏,晏楚被从丞相降到了户部侍郎,原本也不是没有复起的可能,但后来又出了拂清刺杀萧怡容的事,晏楚虽不知情,但却又被连累的官降了几级,而今,又回翰林院任学士去了。
虽说以后的事说不太准,但至少就目前看来,等他再爬回六部甚至丞相,却不知还要等多少年了。
所以,晏家这门亲,还真算是白结了。
萧瑀对此没有意见。
眼下他在朝中虽有多人拥护 ,但到底没有萧钧手中的兵权实用,现下再结门亲事,稳固一下实力,自然最好。
他对母后道了声谢,眼看时间已是不早,为免叫父皇知道了起疑,便告辞出了凤仪宫。
原是要打算出宫,但他一路怀着心事,竟一时没有注意,在巷道上与人撞了个满怀。
只听哎呀一声,娇滴滴,宛若银铃,他一惊,这才知道,自己撞了个女子。
随后赶忙往前看去,却见地上果然跌坐了位女子。
看那打扮,对方穿着宫装,莫不是哪宫里的娘娘?
他才要问一问,却见对方已经抬眼望了过来。
面若芙蓉,眼角上挑,竟是一副勾魂摄魄的好相貌。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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