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清粥小菜[种田] > 76、平安回家全文阅读

所以李季才会决定, 永远都不要触碰那致命的东西。它能够带来多大的便利,就能带来多大的麻烦。

而且越大的便利, 所对应的,就是越大的凶险。

李季虽说没读过什么书, 可这点事情,还是想得明白的。

县里小,只有两三家客栈,李季挑了最好的一家进去。

“呦,爷您来了?这个时辰了是要住店?本店的屋子都干净着呢,茶水免费,您要什么样的屋子, 跟小的说说, 小的好给您安排。”

“靠边的好位置,银子好说。”李季还带着点酒气,身上穿的也体面,看上去虽说不是大富大贵, 但绝对不像是缺钱的主。

“哎, 爷您这边请。”将李季带上楼,挨着窗边没有不好的位置,价格都不菲。进了左边里面一点的屋子,“这件屋子您看怎么样?打开窗户能看到外面,也没有什么声音吵闹,不会扰了您的兴致。”

李季点点头:“有什么吃的尽管送来,这折腾了半宿, 也没吃点像样的东西。”

“得嘞,您先歇着,问一句您是喜欢素的还是肉的,小的也好去准备。”

“上一桌子肉,一两个纯素就好,我这侄子能吃肉。”

小二走了,李季一摸口袋,脸上有些尴尬,也幸亏小二没在,要不瞧见他的异样能将他们俩轰出去。

李季忘记带银子了。就袖口里有几个铜板。这也不能怪李季,大半夜突然被叫起来,穿上衣服就走了,谁能想到今晚还能出来住店?

李季心虚的小声问二狗子:“你带银子了吗?”

二狗子摇摇头,银子一直是李季把在手里,二狗子对银钱的概念不大,所以也不喜欢捏在手里。

李季一拍脑袋,这可咋整。这结账倒是可以退房的时候结账,可那也得有功夫回去取银子啊!

李季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就听到外面伙计敲门的声音,是过来送茶的。

李季心思转了转,才有了主意:“进来吧。”

“爷,这是您的茶。”

“夜里喝茶睡不着,换成热水吧。你过来,我有事托你帮忙。”

一般让伙计办事,是有赏赐的,伙计眼前一亮,忙弓着身子上前听着。

“咱这县里好像就一个皮货店。你现在就上门叫那掌柜的过来,就说一个姓李的要跟他说些体己话。旁的话不用说,只管着把门叫开便是。”随后李季将袖口里仅有的十几枚铜板掏出来一股脑塞给伙计,“这个你留着吃茶吧。”

这种小地方,出手大方的人不多,打赏一般都是一两文的给,这一下子给这些,伙计笑的更热情了,哈着腰连连道谢,退身离开去叫皮货店掌柜的去了。

“教他干嘛。”二狗子等人走了才问道。

“帮咱付账。”

李季转过头躺床上歇一会儿。本来就被二狗子折腾的腰酸背疼了,这一路走着到县衙,在大堂上跪了好一阵,又去陪县太爷喝了一会儿酒。酒菜都是好的,可跟县太爷一起那精神头都是绷得紧紧的。

所以现在李季疲惫的要命,想要睡一觉,又觉得饿得慌,筋疲力尽之余,还带着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幸亏自己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能跟县太爷的想法对上,让他对李季网开一面。与其说网开一面,不如说是维持现在的太平。若是李季这件事情被掀开,哪怕李季是好心,以后在村里头也没办法相处了。

李水生这人头脑灵光,虽说因为没见识使他目光短浅,但要是单纯的在村里头,李季未必能算计的过李水生。

这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事端掺杂到一块,李季顶多是弄得一身骚,可李巧儿是彻彻底底的毁了。

李季这个外人参合进去顶多是被说道两句,若是当闺女的因为不满爹娘的安排就伙同外人坑害自己的父母,那就是被爹娘抓去浸猪笼都不算多的。虽说李水生还不至于残忍到这种程度,但李巧儿的名声在村里毁了,那跟浸猪笼也没什么区别了。

县太爷不亏是一县之主,他的这番作为让李季得到了最重要的一个教训,那就是李季太自以为是了。

李季觉得李水生不想后果,一味的追求不切实际,却没想过天时地利人和。一心觉得只要调、教好了李巧儿就能直接找到个金龟婿顺利嫁过去。

可现在回首望去,李季不也是犯了同样的错误?

他自以为找了个比李水生聪明还有见识的人,那么算计李水生的这件事情就一定不会被揭发。结果现实给了李季狠狠一记耳光,不光是被揭发了,还是仅仅听李水生单方面的说一说就能想到是李季干的。

举头三尺有神明,就算谁都不知道,老天爷也知道。

李季翻了个身,转过头看到二狗子瞪俩眼睛瞅他。李季笑道:“看啥?”

“看你。”

“有啥好看的。”李季将铺好的被子折腾成一条,手脚并用的抱着,这个姿势能让他更加放松一些。

“你累了,睡觉吧。”二狗子道。

窗外响起打更的声音,已经是四更(凌晨一点到三点)了。李季也想痛痛快快的睡一场,不过这饭还没吃,皮货店老板还没过来。还得等着皮货店老板过来帮着把账结了。

这才刚出了官府,别再因为吃霸王餐又被送回去。

“再等等。”李季想要喝口茶精神精神,又怕彻底精神了一会儿睡不着觉,只能这样强挺着不睡。

二狗子看着心疼,走过去蹲在床边劝道:“睡吧,有什么事情告诉我,我能做。”

“你说不明白。”李季躺了一会儿,坐起身招手让二狗子坐他旁边,他就倚着二狗子的肩膀闭着眼睛眯一会儿。

刚闭上眼睛养神一会儿,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二狗子去开门,是店里头另一个伙计送吃的来了,客栈的味道不用说,比李季和二狗子强上太多。

嗅到了美食的香气,李季精神了些,坐在餐桌前吃了两口。

二狗子是真的饿了,李季好歹在县太爷那里吃了些,二狗子晚饭到现在好几个时辰没吃东西了。

二狗子这边风卷残云的消灭着桌子上的肉,李季专挑素的吃,一盘蒜蓉菠菜拌了醋,最是酸爽,李季食欲被挑起来,等吃饱了,人也精神了一半。

等二狗子都吃饱了的时候,皮货店掌柜的总算过来了。

一同回来的那个伙计头上还见了汗,气喘吁吁的对着李季笑道:“爷,人我找来了。晚了您多担待,掌柜的另有府邸,不住在皮货店里,小的我敲开了好几户人家才问道他的住处,耽搁了许久。”

那伙计脸上还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虽说是花钱雇的他,可这么瞧一瞧,也难免心酸。

“辛苦了,你去休息吧。”

伙计退了,李季招呼着掌柜的坐下。

掌柜的脸上还带着睡痕,哈欠连天的带着些怨念:“大半夜的还有什么好折腾的?知道的是您这财神爷找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打家劫舍的光顾了呢。”

李季嘿嘿一笑,他虽说不是打家劫舍的,可也差不离。

“这不是又是求助哥哥您吗。”

听李季叫的亲热,掌柜的更觉得没好事,坐稳了身子看着李季道:“爷您直说吧,只要别太难为,啥事都好商量。”

“倒是没啥大事,这不是出门忘记揣银子了吗,住了店也不好意思赊账,所以这才大半夜的麻烦您过来。”李季笑的真诚。

掌柜的脸色一变,站起身看着李季道:“爷您别闹啊,不带这么玩笑的,您真缺银子了明儿一早使伙计过去说一声就成了,这大半夜的是闹哪样啊。”

李季拿起酒壶给掌柜的到了一杯:“我这不是心里有没底吗,没欠过银子。”掌柜的还要说话,李季突然来了句,“我是半夜被官府抓来的。”

掌柜的当即退了一步:“你说什么?”

李季心中点头,能吓唬住就行:“小点声,放心,我是被放出来的,不是逃出来的。”

掌柜的这才松口气,坐在李季的对面问道:“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他们告了官,县太爷听他说了一遍就能确定是我,叫我过来训了一顿,好在县太爷念及我是好心,那巧儿也确实可怜,就将这事情压下去,以后全当没发生过,回头拿过去五两银子,县太爷就说人抓到了,钱找回来了,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掌柜的拿起李季给倒的酒,喝了一口心有余悸道:“没说我吧。”

李季笑道:“哪儿能啊,就算真的下大狱,也不能连累了你,毕竟事情是我求着你办的,什么结果我来受。”

掌柜的这才舒了口气,眼光流转,低声问道:“塞了多少银子?”

李季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摇头道:“一文钱都没有。咱们县太爷是青天大老爷,哪能收钱啊。”

“不能吧,真有这么廉洁?”掌柜的看看门外头,没人这才低头道,“每个月我送过去的孝敬可都照单全收了。”

李季微愣,下意识觉得不可能,那么一个全心为老百姓着想的清官,怎么会接受“孝敬”?但这种事情没必要说谎,本身这种事情放不得台面上,掌柜的能说出来,这事就是真的了。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与县太爷谈得来,一字一句我都觉得这是个为老百姓干好事的清官,这银子您是给谁的?是直接交县太爷手里的还是手底下某个人手里的?”

“就是县太爷手里的。”掌柜的想了想,“不过也正常,甭管收钱不收钱,能办事才是主要的。像咱们这做生意的,最不缺的就是使银子。若是银子使出去了路能通顺,那多少银子都不是事儿,还怕他不收呢。”

说完了这话,掌柜的又跟李季说到:“听你这么说县太爷完全不知道我在这里头啊,而且以后这事情全当没发生过,你我都不用担心了?”

李季点头:“这个我能跟你保证。这事也是我牵连的你,要不是我你也不用淌这个浑水。”

掌柜的嘿嘿一笑:“要说是旁的,谁过来咱都不待见。我是个做商人的,在商言商,您是大客户,是咱们的饭碗,您有啥难处,咱自然是能搭把手搭把手,您出了事,咱也要饿肚子不是?”

虽说掌柜的是一脸的商人嘴脸,但说出来的话并不惹人讨厌,反而挺受听的。

事实上,利益拉成的线,某种情况下更加牢靠。

“你这么说我这心里头也放心了。不过……这以后顶好的皮子还是不能往你那里送了,县太爷听说我家里头能弄到皮子,说是高价收好皮子。咱都是一类人,谁都高不过县太爷去。这么说你别多想,我的意思是咱以后的生意照做,深说下去,我是你的饭碗,你何尝不是我的饭碗,家里头的银子大多都是从你这里赚的。”

卖鸡蛋和卖肉赚来的钱远没有卖皮子赚得多,得到一张好皮子足够让一整年食宿无忧。

“话说敞亮了,咱们就都心安了。”掌柜的给二人满上酒,“那就恭祝咱们以后合作愉快,生意兴隆。”

李季端起酒杯:“生意兴隆。”

酒杯相碰然后一饮而尽。两个利益至上的商人,以银子为枢纽拧成了一股绳。只要这份利益没有断,二人的友谊就绝对能够天长地久。

掌柜的留下了五两银子离开了,李季有了银子心里有了底,脱了衣服抱着二狗子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睡饱了人就有精神了,李季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忘记问县太爷李水生他们人在哪儿了,还在县衙?还是在某个客栈?又或者在谁家借宿?

不可能是回村了,因为案件没解决,他们总是要待几天的。

不过相信县太爷是有安排的,也不用李季操这份心。

家里头还有那些牲口在呢,不能放着,睡醒了以后又好好的吃了顿,带着二狗子直奔粮油店,买了将近两个驴车的粮食,上车往回赶。

昨天晚上是走着过来的,已经许久没有靠两条腿走这条路的李季都快忘记要走多远了,昨晚上大半夜走的那么远,这会儿大腿还是酸疼酸疼的。

等驴车终于到了自家门口,李季心里头这才彻底安下心来。在外面不论多么安全,也没没有家给的安心,去过县衙,才知道自家的“大房子”有多小,可对于李季来说,有这么一个小家在,给他皇宫他都不换。

老远就听到了小尾巴欢快的叫声,因为大门关着,狗出不来,只能用叫声引起两个主人的注意。

淘淘和松松是哪里都能去的主儿,直接出了院子跑过来,跳上驴车欢迎两个主人。

李季将肩膀上的淘淘抓下来抱在怀里摸了两下,赶车的伙计一脸稀奇:“爷这是您养的?还真有灵性,瞧见人就过来了。”

“这是打小养活的,还没手指头大的时候它们娘就没了,是用牛奶养大的,可能是打小跟我们混在一起,所以不怕人。”李季逗弄了一会儿淘淘,松松在那边拉着他头发,早上起来没怎么梳头,半洒下来的,就是用他头发打秋千李季也不觉得疼。

二狗子将松松抓过去按在怀里,不让他作乱,不过显然松松不太喜欢二狗子,挣扎着要出去。

等到了大门口,李季放下了淘淘,用钥匙将大门打开,开了门小尾巴就扑上来了,牲口圈里头的牲口们受到小尾巴的感染,知道是主人回来了,鸡鹅牛羊猪的叫声混在一起。虽说没有家人等候,可这么一群张口兽的欢迎听着也挺幸福的。

指挥着伙计将货卸到院子里,二人一起将这些粮食分类好,先吃的后吃的分好,分别放在厨房和仓库里面。

等干完了活李季有些喘,但还没到休息的时候,拉着二狗子一起喂牲口。

原本早上该喂的,现在都中午了才给他们送吃的,一个个都饿坏了,看见二人扯脖子开喊,饲料多给了些,投放进食槽里就看着他们大快朵颐的吃,弄的李季和二狗子都饿了,喂完了这边,又去不远处新盖的牲口圈里头喂一遍,这才回家里头准备自己的吃的。

地里头小白菜用于蘸酱吃最好,生菜和菠菜都最近吃的多了,就不怎么想吃了,把一把小葱加上一小把香菜,炖肉的话二人等不及了,之前做的腌肉还省不少,切了片加上些泡菜一起炒了。闷上一小锅米饭,用不上半个时辰午饭就准备好了。

盛上米饭,坐在炕上,李季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其实成色都不是很好,照比客栈里头的好酒好菜更是差远了。可这饭菜吃着安心,也满足。

李季拿过一根洗好的嫩葱,占了酱咬一口,咸味包裹着甜辣,带着最天然的味道与口感,吃不惯的人觉得一嘴大葱味很讨厌,可对于吃惯了的人来说,这却是最简单的美味。

“一会儿我去村里头看看,你待在家里。”吃着饭,李季道。

二狗子皱皱眉,说实话他并不想这样,可是李季这么说了,二狗子也不想反驳李季的意思。

二狗子不用说话,那张脸就已经将他的意思传达给李季了。

李季失笑道:“总要看看村里头有没有旁的进展,一会儿的功夫就回来了,昨晚上我走了,今天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我一个大活人,又丢不了。”

“你丢了两次。”二狗子毫不留情的打脸。

“……那是在山里,山里头我不熟,这村里我还能走迷路了?”

吃过了饭留着二狗子在家刷碗,李季出了家门进村里头。天气热,村口的树底下坐了不少人,都是农闲十分闲来无事的,饭后来树底下坐一坐,也是一大享受。

李季在树根底下挑个地方坐下,就有人主动过来说话了。

“四叔你家上午咋没人?我还寻思过去买两斤兔子肉呢。”

现在卖肉都是现杀现卖了,关键是放不住,冬天的时候放多久都不碍事,这大夏天的放一个下午就有异味了。

现在谁家买肉都是现杀,遇到只买一两斤的,剩下的肉自家当天吃了也吃得了。

“昨晚上县衙里头来人让我过去,这不是水生哥去告官了吗,银子是我这里拿出去的,多少还是要问我两句话的。昨天半夜跟着去的,出了县衙找了家客栈住下,结果起来的晚了,才回家里头吃完饭。”李季也不撒谎,将事情全部都说出来了。

县衙里头的事情对于村里来说都是神秘的地方,对于寻常百姓来说,那里是八百年去不了一次的,一旦去了就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

“那你知道现在咋样了吗?那骗子抓没抓着?”

也就是一宿的时间,李水生被骗去县里头告官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了村里。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去的,也许是村长家里,也有可能是水生媳妇和李巧儿那里。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到哪儿就跟我问了那骗子长什么样子,就让我回来了。”李季撒完了谎,这才说出了自己过来的目的,“村里头都知道了?”

“哪能不知道啊,最近都说水生叔家里头就要出个少奶奶了,都支棱着耳朵听信儿呢,结果村长邻居家里头听得真亮的被骗了,都吓了一跳。”路人甲道。

路人乙:“可不是嘛,我听着还以为是谁眼红传谣呢。那小少爷唇红齿白的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有钱人家出来的,怎么可能是骗子呢。”

路人甲:“就是,看着那穿着打扮就不像是缺五两银子的人,这其中是不是有啥误会?”

路人乙:“可不是说了吗?写的婚书都是欠条,欺负李水生不认字还按了手印。”

路人甲:“不是说灌醉了写的吗?说不定真是喝多了写错了。”

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李季得出了两个结果。

一是一夜之间全村人都知道了这事,二就是村长和李水生都没回来,应该还在县衙那里。

那么这件事就能放下心了,只要有县太爷在,不会有什么太差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