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躺床上, 身边是三丫。
二狗子目光放在李季的身上目不转睛,李季就搬个凳子坐在二狗子的旁边:“睡吧, 好好睡一觉。”
二狗子有些舍不得浪费时间去睡觉。李季就在眼前,等回头二狗子回府里, 二人又见不着面了。现在能多看一眼都奢侈,哪里舍得就这么睡过去。
瞧着二狗子依旧睁着眼睛。李季无奈,伸手将二狗子的手握在手里:“睡吧。”
二狗子这才闭上眼睛了,感受着李季手中传过来的温度,轻轻睡过去。
这些府医都看在眼里。这狗粮吃的噎得慌,却不能轻易离开。
二狗子过来是以府医身边伺候的家丁的身份过来的。二人不能分开,更没有府医回去了家丁还留着的道理。
而且既然县太爷都点头让他们出来了, 那肯定是默许了他们二人的苟且之事。人家当爹的度没什么说的, 断袖这样的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罕见的。
二狗子的呼吸逐渐平稳。李季知道这时候的二狗子觉浅,也不敢轻易离开。就这么我这二狗子的手,让二狗子睡得安稳些。
李季其实昨晚睡饱了, 只是没意思, 听着二狗子睡觉的呼吸声,满满的就觉得困了。
李季开始打瞌睡。回头看看府医,那府医坐在桌子前吃着茶看书,一脸专注的样子根本没往这边瞧。
李季困厉害了,就将三丫再往里放放,爬过二狗子,睡在了二人中间。
一觉睡了一个半时辰,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黑。李季本来就不困,这又睡了这么长时间,睁眼眼睛就醒了。先看看二狗子,他还在熟睡,眉眼很柔和,睡得很安稳。
李季再回头看三丫,睡得十分安稳,瞧着是没问题了。
又躺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小心翻过二狗子,下床看府医还在看书。
李季过去坐在他对面。不认字,所以也分不清府医在看什么。府医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瞧了一眼,
李季尴尬的笑一笑,端起茶杯喝一口才发现已经冷了。
李季喝茶只为了解渴,不过这茶水没个文虎,喝不了热乎,总觉得少了些滋味。
府医看书看得专注,李季不认识,看着封皮上的字也不认识。只是看着府医津津有味的样子,李季有些羡慕。
让李季却学字李季肯定是不愿意的,他只是单纯的先不罢了。
吃两口点心,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路上行人来来往往,李季这么瞧个热闹打发时间也好。
对面是家面馆,两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正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着。旁边的小孩害怕的直哭,周围围上来几个人都是瞧热闹,不咸不淡的劝两声,一点作用都不起。
天儿热的时候,天黑的都晚,亮的又早。若是在冬天这时候,都是该吃晚饭然后睡觉的时候了。
李季跟店里头的伙计叫来了些吃的,跟府医一起吃些。饭菜的香气叫醒了二狗子。二狗子醒来先是四处寻找李季,瞧见他正在喝粥,心里放下许多。
二狗子醒来以后总是精神的很快,哪怕没有完全睡饱。这都是在山里头养成的。如果不及时的庆幸,就有可能让别的猛兽钻空子,从而面临危险。
二狗子上桌,给他留了碗筷,直接坐下来就能吃。
李季夹了一块鱼肉给二狗子:“睡得还好吧。”
二狗子点头,昨晚一宿没睡,现在睡觉怎么可能不香?
饭吃到一半,听到了三丫的哼哼声。说哭也算不上,就是那种抗议的感觉。李季放下筷子过来看。瞧见三丫正等着一双眼睛瞅着李季。嘴叼着大拇指,哼哼呀呀的。
李季伸手将三丫抱起来,其实这丫头算是省事的了。生了病也不怎么哭闹。
李季将三丫抱给府医:“麻烦您再给瞧瞧,没事了吧。”
府医伸手给三丫号脉,点头道:“没大碍了,药再连续喝两天就没事了。以后记得夏天别捂得太严实。幼儿容易着凉,但也容易着热。怎么把我还是看孩子自己的意愿。是冷是热,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很多人养孩子,生怕孩子冻着了,大夏天也给孩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大部分孩子的暑热都来源于此。其他的就是大一点的孩子贪玩些,被太阳晒的厉害了。
暑热是很常见的病,却也能要人命。这平时就应该预防着些。
府医的话李季听进去了,记着点回去要教给二瓜媳妇。
“那现在抱她回家行吗?路上也就半个时辰。”
“别太热着就不怕。若是马车,在马车里头放一小盆冰在角落里。别让孩子靠的太近,只留着降温就成。”
二狗子伸手握住了李季的手,吃饭的嘴停下来,看向李季。
“明早你就回家了,我总要回去看看小尾巴他们。你都不知道,小尾巴都受了,这两天为在家里得多做肉给他补补。左右天也快黑了,等天亮了,县太爷就会安排你回家了。”
李季生怕二狗子舍不得,将话说到了这里。
二狗子也清楚自己不应该这样腻着李季,可他自己也没办法。眼睛总是被李季吸引,无论到了哪里都会下意识的去寻找李季的身影,见不到就会心里焦躁。
若是三五个时辰还好,可要是成天成宿的见不着,二狗子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被火烤一般。
“等我回家。”
“咳咳。”被塞了一天狗粮的府医总算开口了,“大爷,咱该回去了。来这里的时候够久了,弄不好会引起旁人的怀疑。今天李公子被人瞧见的越少越好,归根结底,也是为了您们以后的日子着想。”
二狗子不傻,这点到底还是懂得。坐在桌子上,吃的快了些,李季是不是往他碗里夹肉,他都塞进嘴里。
等吃饱了,二狗子放下筷子站起身。目光纠结着要不要落在李季的身上,竟然就这么纠结在那里没了动作。
还是李季一手抱着孩子,站起身单手给二狗子整理一下衣角:“我看你就是小孩子的脾气,现在两边都是你家,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二狗子反驳。
“我说一样就一样。”李季不接受反驳,“我知道你想我。我也想你。可咱这两天就这么一点相处的时间,你还得闹个小脾气?回去吧,都跟你爹相处相处。你爹找你这么多年,眼下刚找到你,你又要走。你想想,你这离开我一天都受不了了,你爹又怎么受得了你长时间不再眼前?咱们将心比心。下回咱们回家,怎么也要一个来月,这两天剩下的相处时间,你就珍惜着点来。”
李季做了比喻,要比单纯讲道理更有效果。
二狗子有些沉默,真的将心比心,换位思考一下。二狗子也觉得县太爷可怜了。
李季看着二狗子的表情软化了,心里头也是松了口气,道:“那就回去吧。会去以后多跟县太爷说些话。甭管说什么,他都喜欢听的。明儿回来了,他又要等着盼着你回去了。”
二狗子点头应下,李季这才松了口气。
二狗子和带上帽子盖住半边脸,低着头和府医一起来开了。李季站在窗户上看着二人离去。二狗子频频回头,李季挥了挥手告别,然后关上了窗户。
三丫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是想要什么。李季一开始没管,没一会儿就开始哭起来。
李季那里养过孩子?三丫一哭他就慌了。哄了一会儿也不见好,李季就叫来了伙计问问。
伙计也没有孩子,就算有,孩子大多是老婆或是妈去照顾的,具体怎么照顾的也是不知道的。
“后厨倒是有生过孩子的。也您要是不嫌弃冲撞了,小的把她找来问问怎么样?”
李季忙点头:“只要是个懂得的就帮了大忙了。这是我侄孙女,总不能让他哭着鼻涕回村里。”
很快伙计找来了女人。也难怪伙计说怕冲撞了,这女人脸上一道疤,挺吓人的。
李季先是愣了愣,奈何三丫还在哭,忙对着女人笑一笑:“麻烦您帮忙看看了。这孩子昨晚发热,下午看了大夫吃了药退烧了,看着也精神了。睡一觉好好的,醒来才一会儿就开始哭。偏偏刚学会开口,还说不明白个所以然。”
妇人仔细看了看三丫,低声道:“您瞧瞧裤子里是不是拉屎尿了,若是没有,那就是饿了。这么大的孩子,基本上都是这些事。说不明白,所以有啥事就只知道哭了。”
李季刚要给三丫脱裤子,有想起三丫是个小姑娘。
虽说是刚满周岁的孩子,按理说没那些忌讳,奈何李季脸皮薄,也实在没脸去做。
“能不能麻烦一下帮我看看。虽说我是这孩子长辈,可到底男女不同。我这人脸皮薄,怪不好意思的。”
这客人提出的要求那里有不让人如愿的?夫人过去接过了三丫,将三丫裤子打开看了看:“尿布没湿,看来是饿了。这么大的孩子能吃粥了,等吃完了,再喂些米汤,再给把把尿,就没事了。”
听上去不是很难。李季将孩子抱回来,让伙计去准备一碗肉粥和一碗米汤来。
人都撤下去了,李季一点点给三丫喂。
三丫长这么大也就吃过一两回肉,之前太小吃不了,能吃肉以后家里就杀过一次鸡,后来二瓜好赌,养的家禽都卖了,就再也没吃着了。
所以李季喂肉粥,三丫配合极了,一口接着一口的吃着香甜。直到吃饱了小肚皮还是意犹未尽的。
李季又喂了些米汤。随后又将那妇人叫过来,让她帮忙给把尿。
等折腾完了,天色也不早了。李季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生怕照顾不好了。干脆就不在这边了,带上三丫赶着牛车回去。
这时候气候还算凉爽。李季给三丫穿好衣服,保证不会被封吹着,就赶着牛车回去了。
道家里头光线已经暗下来了。远远的听见了小尾巴的叫声。等李季将牛车赶到了家近前,门就开了。
二瓜媳妇出来瞧见了李季,顿时眼睛都亮了不少。
“四叔!阿弥陀佛您总算回来了。三丫咋样了?就没救过来!”说这话眼泪都止不住。谁能知道她这个当妈的苦等了一下午会是怎样的焦急?
李季安慰道:“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就是暑热,吃了药睡一觉就没事了。”
李季将孩子递给二瓜媳妇,又将抓好的药给她:“这药后面两天还要吃。你每天都煮了喂给她。以后这大热天的就给她少穿点吧。城里头郎中说了,这么大的孩子怕冷也怕热,不能怕她两着就给他往多的穿。”
二瓜媳妇这才知道了闺女受罪的原因,感觉可想而知:“您的意思是因为穿多了?”
“对,以后少穿点就没事了。弄不好孩子烧一宿也是因为你给捂得多了。不是发烧用被子一捂就没事了。”
中暑还给多穿,只觉得发烧多穿些发了汗就好了。实际上非但不能帮了孩子,反而是害了孩子。
得了教训的二瓜媳妇练练点头,随即问道:“花了多少银子?”
具体数额李季也给不出。买药时候银子是客栈给垫付的,结账的时候就算在一起了。
“多少银子你现在也拿不出来。这样把,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来我这里帮帮忙。我每天给你算工钱。等你欠的都换上了要是还想干,我一天给你一份铜钱。二瓜这人关道什么时候我不知道,这是村里头管的,不过你们娘仨吃饭我还供得起。”
这样的做法对两边都好。李季家里头却人手,多个人帮忙干活能省不少事。而二瓜媳妇拿不出钱来还债,李季也不可能把人往死路上逼。
二瓜媳妇一听这话眼泪都下来了,哭道:“四叔!二瓜那个挨千刀的真不是个东西。您就是活菩萨啊,偏偏那个鬼迷心的动歪心坑害您。您不怪我们家,还帮着我们家,我替我家孩子谢谢您了。”
说罢就要跪,还好李季反应快一把把人捞起来了:“又不是外人,客气什么?二瓜是二瓜,你们娘仨是你们。其实这话我早前也说过。就是不见你过来。其实你要是来,也可以带上你家老二。孩子这么大了,多少能感谢好了。若是活干得多,我也给他算些工钱。你们俩外面肯定还欠着呢。好好的在我这里,尽快都换上是不难的。”
李季这话也是掏心窝子了,二瓜媳妇抱着孩子,刚好孩子醒了。三丫朦胧着睡眼左右看看,瞧见了二瓜媳妇,顿时感觉到了安全感,软糯的叨咕了些听不懂的话,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之前还以为四叔实在说客气话,本来就一屁股饥荒,哪有脸上门麻烦。您要是真不嫌弃,明儿我就带上我家老二一起到您那儿去。”
天色不早了,李季又跟她客气了两句,就送他回去了。
二瓜媳妇是个勤快的女人,去圈里头看看,里面都有食。
李季再城里吃够了,这会儿倒是不饿。过里头有做好的饭菜,一看就知道是二瓜媳妇做的,两个素菜,还有一个菠菜炒腊肉。
李季用肉拌了些饭给小尾巴,简单吃了两口,就烧水洗澡。
洗完澡躺炕上,本来就不困,加上二狗子不再身边,李季是真睡不着。
睡不着,天又黑了。
实在没意思,李季就搬了小板凳道院子里坐一会儿。
天上星空正美,可惜蚊虫扰人。看了一会儿蚊子多了,李季就躲回屋子里关进了门窗。
夏天闷热,观其门窗来更加热的厉害。可开车窗户文字就会进来。李季再炕上摊了一会儿的煎饼,也顾不上什么体面,脱了中衣光着膀子躺在已经凉了的炕上,多少能好受些。
也就这个时候,李季不会想着家里百般好,而是怀念在县太爷府里有冰块用的日子。
又折腾了半宿才进去。好在李季心里头藏着事,记得二狗子第二天要回来,早上起来的听着的。
早早的煮了猪食,将牲口喂了。又炖了些肉送去了山上。有些日子没上山送肉了。之前狼直接找到了县太爷府,也不知道现在还会不会到石头这里吃肉。
等都干完了,也不见二狗子回来。李季知道,今天二狗子又戏要演,肯定要耽误一段时间。反正不论发生什么,今天二狗子肯定能回来。
以往二狗子上山,李季就是在家里等着他回来。现在跟之前没什么不同。只是这回不是正经猎物,而是带着管家子嗣的身份回来的。
这以后二狗子在村里头的更上一层楼。光是人情世故上的麻烦,恐怕不会少了。
可好歹这里是家,只要二狗子回来了,什么事情都好说了。
县太爷府。正门口。
县太爷的心情有些复杂。昨天二狗子去看李季,回来后仿佛开窍了一般,主动跟县太爷说话了。
按理说县太爷应该是既惊喜又兴奋,如果不是二狗子一个劲的说李季,也许县太爷心情能更高兴些。
其实这也不能怪二狗子,从小到大,二狗子就认识两个人。一个是李嫣,另一个就是李季。李嫣的事情二狗子已经很模糊了,想起来的基本都跟线条也说过了。
山上的精力二狗子能说明白的不多,很多事情找不出词汇去说明白。那剩下的能说的就剩下李季了。
什么李季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喜欢养什么牲口,平时来城里喜欢去哪一家店。
县太爷贪心儿子多跟他说话了。可这二狗子半句话离不开李季,可以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县太爷他儿子现在儿大不中留,一心喜欢着李季这个男人。
谁心里头能好受?
县太爷伸手拍拍二狗子。此时二狗子一声白色盛装。不会太华丽,也不会太寡淡。李嫣死去许久,早就过了披麻戴孝的时候。现如今只是迁坟,二狗子也没必要打扮的那么招人眼。
现在二狗子只需要领着一堆车,运着空棺材出城。出去绕一圈以后,二狗子就能直接回家了。
县太爷给二狗子准备的那几马车的东西,都已经在回家的路上藏好了,只等着跟二狗子一起“衣锦还乡”。
在县城里这边,二狗子是送娘亲去祖坟里入葬。在村里头,就是某位富户的唯一嫡子回村过悠闲日子。这其中的差距很大。但只要是县太爷出手,那就是神不知鬼不觉。
“瞧你这一口一个李季的,想他了吧。到底是年轻,腻腻歪歪的一刻见不着都不行。我就不当这个恶人了。回去吧。以后好好跟他过日子。常回来看看。爹……在这等着你。虽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成年人,但这一以后永远都是你的家。以后不论你在哪里,记住,爹都等着你。”
说完这话,县太爷眼睛湿润,用袖子遮掩一下,道:“快回去吧,李季应该等急了。”
县太爷的样子二狗子都看在眼里。县太爷的情绪二狗子能够清晰的感觉到。
二狗子想起李季昨天说的话,开口道:“小季说您跟他对我是一样的,都是我的亲人。”
开口又没离开李季,县太爷已经放弃了。但儿子愿意跟他多说两句话就是挺好的事情。
二狗子继续道:“他说都是一样的。我不太明白这个一样是什么。如果让我选择你还是李季,我只会选择李季。”
走就走吧,扎人心干啥。县太爷已经适应二狗子开口戳他心窝的习惯了。
却听二狗子又道:“但我能感觉到你的重要。所以,我会经常跟李季回来的。只要我们不分开,我可以在这里住很长时间,一直陪着你。我会学着当这里是家,跟我和小季的家一样。”
二狗子还是缺乏了些表达的能力,但是话语中的意思县太爷感受到了。
二狗子以后不会排斥县太爷,会尽量将县太爷放在跟李嫣一样的位置上。
只要不离开李季,二狗子不会拒绝多一个亲近的人。
县太爷对二狗子的好是没有理由的,血脉之间牵连的那点缘分,也是没有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