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医生下楼没多久, 左宁薇就给风岚使了个眼色, 然后道:“我想去一趟洗手间,你陪我去吧。”
风岚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无声哭泣的文心。她一走, 就只剩蒋设与贺翊这两个大爷, 万一有点什么, 这两个大爷可不像是会安慰人的。
见状, 贺翊主动道:“我陪你去吧, 还可以帮你拿着包。”
“就是,就是, 贺翊你陪宁薇过去。”风岚朝左宁薇眨了眨眼。
反正她又不是真去洗手间,谁陪她一去都一样, 左宁薇遂即点头:“嗯, 你们也饿了吧, 我给你买点填肚子的回来,你们想吃什么?”
“随便,渴死了,多买两瓶水就行。”风岚伸了个懒腰, 懒洋洋地说道。
蒋设也跟着点头:“我也一样。”
至于文心, 不用问也知道,她现在没吃东西的心情。到底没彻底撕破脸,左宁薇侧过头看向对面一脸深沉的杨雪松和杨母:“叔叔阿姨想吃点什么?”
“不用了, 我们不饿。”杨雪松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完全不想搭理左宁薇。都是这群人, 若不是他们的到来, 他家怎么会闹成这样,一群灾星。
左宁薇主动询问也不过做做面子,他不要她正好省钱。左宁薇笑了笑,拉着贺翊下了楼,但却没出医院,而是朝先前黄医生的诊室而去。
早猜到了她目的的贺翊立即拉住了她:“你忘了,黄医生说他下班了,诊室里肯定没人,走,咱们往医院门口去,顺便问问前台护士。”
对哦,自己只顾着探听杨家夫妇隐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竟忘记了黄医生说过的话。两人立即改变方向,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医院进门的大厅是挂号处,每天都有护士在那边值班,左宁薇立即拉着贺翊跑过去,问护士:“你好,请问知道黄医生在哪儿吗?”
护士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黄医生下班了,今天不接诊。”
左宁薇连忙让贺翊掏出病历本和就诊卡□□,递到护士面前,笑着说:“是这样的,我们是黄医生的病人,先前找他看病,他给开了一副中药,我忘记了服用方式,怕吃错了药,所以想再询问他一次。他要是下班了,你能将他的手机号告诉我们吗?”
护士看了看她手上的挂号单和病历本,确定贺翊是黄医生的病人后,右手一侧目的通道一指:“黄医生应该是去中药房了,他每天下班都会在那儿待一会儿。”
“谢谢。”左宁薇收回病历本挂号单,感激地冲护士一笑,拉着贺翊往中药房而去。
走出几步,贺翊忽然停了下来,左宁薇侧头看他:“怎么啦?”
问完,她顺着贺翊的目光望去,很快就明白了贺翊停下脚步的原因。大厅里,挨着挂号处的地方,站着两个一脸凶相的男人,正用凶狠的目光盯着他们俩。瞧见贺翊与左宁薇发现了他们,其中个子矮一些的那个好冲两人挑衅地笑了笑,一脸的不怀好意。
贺翊将左宁薇推到背后,不咸不淡地瞥了这两个地痞流氓打扮的人一眼,然后转过身,揽住左宁薇的肩,将她护在怀里,然后加快步伐往中药房而去。
中药房离大厅也就一二十米,那两人没有再追来,但左宁薇还是不大放心,偷偷往后瞥了好几眼,直到站在了中药房门口,看见里面忙忙碌碌的几个医护人员,她才镇静下来,朝里探出一个头,笑眯眯地问道:“黄医生在吗?”
“是你们,有事?”黄医生从一排药匣子后面探出个头来,瞥了左宁薇二人一眼。
左宁薇嘿嘿笑了笑:“黄医生,能借一步说话吗?”
黄医生放下手里的药材,脱掉手套,走了出来,站在走道通风口的小窗户面前,看着二人:“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左宁薇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琢磨了一下,索性直说:“黄医生,你跟杨东妈妈,也就是柳凤是旧相识啊?她找你看什么病啊,很严重吗?”
黄医生蹙起眉头,不悦地睨了左宁薇一眼:“小姑娘家家的胡乱打探别人的病史做什么?”
左宁薇知道自己问这个事可能会惹他不高兴,但没料到黄医生会这么生气,一时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贺翊见了,主动替她接过话头:“是杨雪松重伤了杨东,杨雪松是刚才推你那个男人,杨东是他和柳凤的儿子。”
左宁薇扭头诧异地瞥了贺翊一眼,他这话很有歧义,不知内情的人听了第一反应就是杨东是被杨雪松打得进了急诊室的。他这么故意误导黄医生是几个意思?
黄医生想到刚才在急诊室外,杨雪松的凶相,下意识地相信了贺翊的话,老人慈祥的眉皱得紧紧的,下意识地说:“怎么会?难道……”
左宁薇都竖起了耳朵,结果黄医生说了一半儿又突然停了下来。她泄气地偷偷撅了噘嘴,黄医生真是滴水不漏,太谨慎了。
贺翊也清楚,想让黄医生主动吐露事情是不可能了,现在只能走怀柔政策。他叹了口气:“杨东是我的下属,一个极有前途的小伙子。结果这次回家,他父母无缘无故让他放弃城里大好前途的工作,勒令他回到小镇,不允许他再离开。他不同意,他父亲就带了几个地痞流氓到县城,硬要将他带回去,所以才发生了这种意外。作为他的上司,我非常痛心,唯恐这种事以后还会发生,所以才特意过来想向黄医生了解一下实情。”
左宁薇发现贺翊非常狡猾,他这些话完全模糊了焦点,但要较真对质,每句话都是真的,而且句句将杨家夫妇置于不利地位。
果然,哪怕他全程板着一副棺材脸,黄医生也吃他这一套。
摇摇头,黄医生叹息道:“原来如此,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言说的,二十几年前,柳凤来找我看过病,她孕酮极低,每次怀孕,孩子都保不住,补了孕酮也没办法,听说当初还在安城的大医院看过都没办法。最后慕名找到了我,因为她这个病比较棘手,在我那里前前后后看了半年,吃了不少中药,不过终究因为我学艺不精,没有治好她,后来她就没再来了。今天听说杨东是她的孩子,我还以为她这病是治好了。”
黄医生虽然没明说,但却释放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给他们,杨母的身体不适合生孩子,杨东极有可能不是他们的孩子。
“黄医生记得杨凤到底是那一年找你看病的吗?”左宁薇插话问道。
黄医生无奈地摇头:“大概是二十三四年前吧,这人年纪大了,记不清了。”
见从黄医生这里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左宁薇与贺翊谢过他,离开了中药房。
两人出了医院,在门口的小摊上买了几瓶水和几块面包,一人拎一个袋子往回走。
路上,左宁薇不可思议地说:“真看不出来啊,柳凤对杨东很亲近很疼爱的模样,反倒是杨雪松对杨东狠了点。”
“二十几年,别说人了,就是养条狗养条猫也多少有感情了。”贺翊不以为意地说。
这倒是,哪怕杨东是夫妻俩抱养的孩子,养了这么多年,也多少有感情了,更何况柳凤不能生孩子,对杨东自然更尽心。
左宁薇脑洞大开,侧头看贺翊:“就算是抱养的杨家夫妻也犯不着突然阻止他回安城啊,更没必要阻止他跟文心在一起。莫非杨东的来历不正,他的生身父母跟文心家有关系?”
左宁薇本是随口一说,但说完之后,她莫名地觉得这个理由很站得住脚,否则完全没法解释杨东父母这一连串怪异的反应。
贺翊也赞同:“二十几年前,不少地方还很重男轻女,几乎没人舍得将男婴送给别人的,尤其是这个地方。”
确实,别说二十几年前了,就现在这地方也一样重男轻女,男孩子是家里的命根子,谁舍得将儿子抱养给别人。通常被送出去被遗弃的都是女婴。
左宁薇的思维不断地发散:“文心的家境似乎看起来不错,她家的亲戚应该不会将孩子送给乡下人才对,难道杨东是杨雪松夫妻偷来的,否则就算是抱养的也没必要这么藏着掖着……”
忽然,贺翊拉住了左宁薇,把她往背后一拽,然后挡在了她前方。
左宁薇不防,身子一歪,跌了过去,鼻梁刚好撞在贺翊的后背上,疼得她眼泪都滚了出来。左宁薇揉了揉鼻子,抱怨道:“你干嘛突然拽……”
她的声音在看到站在医院门口台阶上的杨雪松时猛然顿住。杨雪松带着先前他们在打听里看到的那两个一脸凶相的男人,冷冷地盯着他们俩,那眼神像是淬了毒一样。左宁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完全没办法将这样的杨雪松跟昨日那个和蔼的长辈联系在一块儿,也许这才是杨雪松的真面目。
显然,杨雪松早猜到他们可能会按捺不住,去找黄医生问清状况,所以悄悄安排了姜大两兄弟在外面盯着他们俩。这不,一确定他们去找了黄医生,他马上赶了过来堵他们,也不管杨东还躺在急救室里还没醒来。
杨雪松三人明显来者不善,自己加贺翊肯定打不过他们。时至今日,左宁薇也不吝于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杨雪松。
想了想,她躲在贺翊背后,偷偷拿出手机给方庆发了个信息,让他去找教育局的领导过来救场。
杨雪松阴沉的目光落到贺翊身上:“你是个聪明人,何必跟着女人瞎掺和呢?五十万,买你们闭嘴!”
杨雪松并不清楚贺翊的身份,只听杨东模糊提了一句,这是他的上司。杨东辛辛苦苦一年才挣一二十万,他的上司顶多也就比他多个十万八万罢了。他开出五十万,差不多能顶贺翊两年的薪水了,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至于左宁薇,习惯性地被杨雪松忽视了,女人嘛,都得听男人的。
贺翊嘴角勾起玩味的笑:“五十万,足够在这县城买套大房子了,杨老板真够大方的。”
杨雪松没听出贺翊语气里的不屑,面带得色:“你清楚就好,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左宁薇连忙轻轻在贺翊背上打了个勾,示意他先暂时答应杨雪松,稳住他,免得杨雪松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无法预料的疯狂举动。他们俩可打不过对面这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贺翊斜眼往背后看去,只看到左宁薇的一片衣角。不过虽然没看见,但他现在完全可以想象,她急得抓头挠腮的可爱模样,真想揉揉她的脑袋,可惜面前有个碍眼的。
“贺先生,考虑得怎么样了?”
贺翊从绮思中回过神,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杨老板的条件不止这么简单吧?”
“贺先生就是上道,我要求你们拿了钱马上离开衡水县,带着那个叫文心的丫头。”杨雪松理所当然的说道。
“这个啊……”贺翊为了拖延时间,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我得考虑考虑,该怎么说服他们。”
这是答应了,杨雪松的嘴角浮起轻蔑的笑,他就说嘛,这世上哪有钱办不到的事,若办不到,不过是钱不够而已。
不过很快他嘴角的笑容就保持不住了,因为杨母跌跌撞撞地跑了下来,哭得伤心欲绝:“雪松,不好了,医生说小东必须手术,而且还要输血,但小东的血性是什么很罕见的熊猫血,医院的血库里没有,让咱们想办法!”
听到杨东的伤情出了变化,杨雪松也顾不得左宁薇二人了,转身冲进了医院。
左宁薇也赶紧拽着贺翊往急救室而去。
急救室外,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冷静地对杨雪松道:“……情况就是这样的,他脑子里有淤血,必须尽快手术,不过因为rh阴性血比较少见,县城的血库里没有储存这种类型的血液,得想办法……”
杨父飞快地打断了医生的话,伸出胳膊:“抽我的行吗?我是他的父亲,我的血型肯定跟他一样,输我的……”
医生沉重地摇头:“直系血亲之间不能输血,否则有可能会发生输血相关移植物抗宿主病,死亡率高达99.9%。你们还是看看家里的亲戚、朋友有没有此类血性的人,他不能拖了。”
闻言,杨父往后一个趔趄,失魂落魄地倒退到墙边。杨母见了,眼一闭,心一横,上前抓住他的手说道:“医生,验一下我是什么血性,我给小东输血。”
医生无奈地看着她:“大姐,我明白你的心情,但直系亲属之间不能输血……”
杨母哭泣着打断了他的话:“我……我不是小东的亲生母亲。”
乍然之间听到这么个惊人的消息,文心、风岚几人都抬起了头,诧异地看着她,就连医生也是一脸意外。
“那你先去验验血吧。”
杨母佝偻着背跟着护士走了。
过了一会儿,护士带着憔悴失落的杨母回来,轻轻摇了摇头。
这不意外,熊猫血几百个汉人中才出现一个,不是也很正常。医生蹙着眉,语气有些沉,继续对杨父道:“医院方面已经向市医院提出了调配rh性血的请求,那边已经派车送过来了,最迟一个多小时就会到。医院这边会想办法拖延杨东的手术时间,只是杨东失血过多,未免中途发生不可控的意外,最好备些血,否则……”
最后一句医生没有说,但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杨母更是几近崩溃,她忽然站了起来,扑过去,抓住文心:“你输血给小东好不好,你的血性肯定跟小东一样,他那么喜欢你,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的对吗?只要你把血输给了他,以后我再也不反对你们了……”
“你疯了,说什么胡话呢!”杨雪松气急,跑过来,一把将杨母拖走,杨母还想说什么,他眼睛凸起,怒瞪着她,“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杨母瑟缩了一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左宁薇几人看着这夫妻俩的闹剧,有种极其诡异的感觉。若非从黄医生口中亲耳听到了杨母不能生育这个事实,杨雪松后来又跑过来收买他们,她简直不敢相信杨东真不是杨母亲生的。
“医生,麻烦验一下我的血型吧。”文心站了起来,小姑娘眼睛红通通的,瘦瘦的身体里似乎却潜藏着无尽的力量。
对于杨母的说辞,医生是将信将疑的,不过这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反正验一下又没损失,万一真是熊猫血也多一个保障。
于是医生朝护士挥了挥手。
护士连忙将文心带走了。
过了一会儿,只有护士一个人回来,不过她的脸上一片轻松,还没走近就笑道:“那姑娘真的是rh阴性血。”
“太好了。”医生也很开心,只有杨雪松一脸阴郁,眼神沉得能滴出水来。
左宁薇将他的异常收入眼底,心里更是狐疑得紧,他先前对杨东的紧张不似作假,但后来为何又改变了主意呢?看着杨东死也不愿意让文心献血?
“护士,文心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风岚望了一眼她的背后,担忧地问道。
护士笑着解释:“那姑娘刚才抽了四百毫升的血,现在头有点晕,我让她在我们的休息室里躺一会儿,吃点东西。”
四百毫升,这么多。风岚心中的担忧更深:“那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她?”
护士点头:“当然可以。”
风岚舒了口气,却见左宁薇冲她使了一记眼色,然后站出来道:“让我去吧,这是给你们买的面包和水,你们赶紧吃点。”
左宁薇示意贺翊将水拿出来给他们给他们。
贺翊想到姜大两兄弟,不放心左宁薇一个人去找文心,便将整个袋子塞进了蒋设的怀抱里:“我陪你过去。”
从这趟活动开始,贺翊便一直跟在左宁薇身边,风岚等人一点都不奇怪他这寸步不离的行径,只有杨雪松眼神冰冷地瞥了一眼两人离去的背影。
***
一口气抽了四百毫升的血,文心的头有些晕,护士姐姐好心地带她到了休息室休息,又给她找了一盒牛奶和几块巧克力过来,让她恢复一点体力。
文心明白,这不是矫情的时候,杨东随时可能要她输血救命,她绝不能倒下。所以哪怕一点胃口都没有,她还是将甜得发腻的巧克力塞进了嘴里,合着牛奶吞了下去。
左宁薇推开门看到的就是她强自让自己进食的模样。
左宁薇心里一酸,走到床边,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喝口热水吧,慢慢吃。”
“嗯,谢谢你宁薇姐。”文心接过水一口喝了下去。温热的水沿着嗓子窜进胃里,暖洋洋的,让她觉得舒服多了。
喝完了水,她又慢慢吸着牛奶,直到东西都吃完了,左宁薇才接过垃圾扔进门口的垃圾篓里,然后回身坐到床沿,问文心:“你们家的亲戚有没有曾丢过男婴?”
文心怔住了,今天杨雪松和杨母的反应她都看在眼里,若说心里一点怀疑都没有,是绝不可能的。不过,文心摇了摇头,肯定地说:“没有啊,我爸妈就只生了我一个,而杨东只比我大了十个月。至于其他亲戚,我家的那些叔叔姑姑阿姨舅舅之类的都比我爸妈小,结婚也比我爸妈晚,杨东不可能是他们家的孩子啦。”
这么说,难道是他们猜错了?那杨雪松为何会给用钱封他们的口?
因为都只是猜测,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左宁薇也不好把这些猜测跟文心说,只能道:“那你好好休息,手机保持通话畅通,我去杨东那边看看。”
“嗯,麻烦宁薇姐了。”文心特别乖巧,特别感激地说。
左宁薇站起身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站起身安慰她:“吉人自有天佑,杨东会没事的。”
然后弯腰将薄被给她拉上,这才推开门出去了。
等在门外的贺翊见到她,立即站直了身体,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在文心房门口多说,安静地走到走廊的尽头,左宁薇才打开了话匣子,困惑的说:“文心说她的亲戚包括她家都没丢过孩子。”
“杨东应该不是抱养的,而是杨雪松亲生的,至于他的生母是谁,估计只有杨雪松夫妇知道了。”贺翊提醒左宁薇,“你忘记了杨雪松主动要求抽血时所说的话,他从未否认过杨东是他的亲生儿子。”
“可这跟文心什么关系?”左宁薇更困惑了,“杨东只比文心大了十个月,两人绝不可能是同一个母亲所生。正常来说,女人怀孕要九个多月,哪怕是早产提前一个月,但刚生完孩子还得坐一个月的月子,哺乳期月经也会往后推迟。”
这样一来就彻底排除了文心母亲是杨东生母的可能了。
哎,她若是能看到杨雪松二十几年前跟哪个女人发生关系就好了。可惜她这异能只能从最近的时间点往后推移,一天看一个,所以哪怕她现在想办法去握一下杨雪松的手,也只能看到最近一个跟他上床的女人。
“真是鸡肋,关键的时候就掉链子!”左宁薇低声嘟囔道。
郁闷了几秒,左宁薇抬起头,望着贺翊:“你说咱们有没有办法使杨母开口?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就算有证据,也早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中消失不见了。”
贺翊不看好这个假设:“杨母瞒了一辈子,怎么可能冒着失去杨东的风险,告诉杨东他的生母另有其人。”
左宁薇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杨母真是个忍者神龟,心大到能将丈夫与其他女人所生的孩子当亲儿子抚养长大。这种胸怀,可没几个女人能做到,儿子就那么重要吗?就算想要个孩子,那去收养抱养其他人的孩子啊,反正一样跟她没血缘关系。”
贺翊同样也不理解杨母的脑回路,不过不妨碍他猜测杨母这么做的原因:“应该是怕杨雪松跟她离婚吧,这个地方的女人,可以没学识、没容貌、没品行,没财产,但不能生不出孩子,尤其是儿子。她不能生,若又不能容忍杨雪松跟外面的女人生,杨雪松很可能会抛弃她。”
也只有这个猜测能说明杨母为何会这么忍辱负重了。可她是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怎么一点自我意识都没有,竟然认同这种女人不能生育就失去了所有的价值和意义的扭曲三观。
左宁薇唏嘘不已,叹气道:“走吧,去看看杨东那边怎么样了!”
见左宁薇垂头丧气的模样,贺翊反手拉住了她,目光沉沉地,里面蕴含着左宁薇看不懂的幽光:“你很想帮杨东查清他的身世之谜?”
“当然,你有办法?”左宁薇狐疑地看着他。他刚才明明还说不行的。
贺翊指着她:“是你,不是我。”
“我?”左宁薇当他在开玩笑,“我要有办法就不会问你了!”
贺翊忽地低下头,柔软温热的唇轻轻地贴在了左宁薇的嘴角边,轻轻一啄,像微风拂过般,又飞快地离开了。
左宁薇脸顿时涨得通红,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
贺翊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狐狸:“你想帮杨东,吻我一下就可以了。”
左宁薇被他话里的内容所吸引,又瞧见贺翊贴在裤缝,紧紧握住的拳头,明白他其实也不如他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这么冷静和淡然。心里的那点羞涩便淡了许多,只是脸仍旧红通通的,有些羞赧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我接吻后,你只要跟杨雪松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就能看到你想看到的。不过据说时间很短,你一定要集中意念才能找到你最想看到的事情。”贺翊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左宁薇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的血色褪去,恐慌在心底蔓延,自己最大的秘密被另外一个人知道了,她有种被人扼住脖子的感觉。
瞧她慌得六神无主,贺翊便知道自己的话吓住了她,连忙上前握住她的肩解释道:“宁薇,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以前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多想,我以为咱们现在怎么也算朋友了,没想到你还是不敢相信我。”
左宁薇苦笑,这跟信任没关系,她不信任自己的父母、兄长、好朋友吗?当然信任,但她仍旧不敢将这份“与众不同”吐露丝毫。不确定他们能否接受是一方面,更多的是,秘密一旦被第二个人知道,这秘密就将不是秘密,迟早会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届时旁人会怎么看她?怪物?
左宁薇不知道,她只明白,她赌不起。所以一开始,她就准备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谁都不会提起,哪怕是她将来的丈夫,孩子。
可现在贺翊告诉她,他早知道了她最大的秘密,弄得她好像一个笑话一样。
贺翊见她久久没回神,有些后悔这么揭开了此事。叹气道:“咱们将今天的事都忘掉,以后谁都不要提!”
不提就能装作不存在吗?左宁薇收敛起混乱的心绪,抬起头看向贺翊:“你怎么知道的?”
“贺家祖上有这样的记载,不过只有找到了自己意中人的男丁才能翻看。所以除了我,还有我爷爷和奶奶应该也清楚这件事,毕竟他们是过来人。”贺翊如实回答道。
左宁薇知道不是自己无意中露出了破绽,引起了贺翊的怀疑,再想到贺翊的奶奶也这么过来一辈子都没被人发现,当怪物关起来研究,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终于能够静下心来思考此事。
“接吻能促进它进化,那其他方式呢?”左宁薇到底还是做不到跟一个男人站在医院的走廊尽头肆无忌惮地谈论起两性的私密关系,只能模糊的一笔带过。
贺翊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跟着腾起一团红云,不大确定地说:“应该会有变化,至于具体是什么样的,我也不清楚,书上没有写,我奶奶应该知道。”
拿这种事去问贺翊的奶奶?光想左宁薇就觉得脸都快烧起来了,她瞪了贺翊一眼:“你可别乱来啊!”
这眼神落到贺翊眼底更像是抛媚眼,他心底的担忧卸去,很好,宁薇并未因这件事与他生分。于是他相当顺从地对左宁薇说:“好,我都听你的。”
这话说得左宁薇耳朵都开始发热了。她赶紧转移话题:“那我现在就去找杨雪松。”
“等一下。”贺翊拉住她,指了指自己的唇,“你觉得刚才那个是吻吗?”
左宁薇梗着脖子,粗声粗气地说:“怎么就不……”
“算”字还没出口,迎面一道黑影压了下来,将左宁薇的未尽之语都吞进了肚子里。
***
“宁薇,你的脸怎么红红的,不会是发烧了吧?”风岚看左宁薇的一张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不禁有些担心。
左宁薇哪好意思说啊,连忙摆手,顾左右而言他:“没有的事,对了,市医院血送来了吗?”
风岚摇头:“还没有呢,听说在路上。”
“哦。”左宁薇点了一下头,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然后偷偷落到坐在墙角的杨雪松身上。她该怎么想跟杨雪松接触呢?
双方现在已经撕破了脸,估计她还没走近杨雪松身边,杨雪松就会戒备地站起来。
左宁薇琢磨了一会儿,目光落到蒋设手里拎着的水和面包上,一个念头立即涌上了她的心头。
“我喝点水。”左宁薇借口要喝水,将袋子从蒋设手中要了过来,然后先走到杨母身边,语带关切地说,“阿姨,喝口水,吃点东西吧,别熬坏了身体,不然等杨东醒了,看见你病倒了,一定会很难过,很自责的。”
杨母本来就是有点软弱的女人,左宁薇主动对她示好,又提起了杨东,她犹豫片刻,虽然没什么胃口,还是接过了水和面包。
左宁薇如法炮制,又将这一招用到了杨雪松身上。不过杨雪松就没杨母那么好搞定了,他阴沉地瞥了左宁薇一眼,别开头:“拿开。”
左宁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也只能假装没看到杨雪松的冷脸,继续好言好语地劝道:“叔叔,就算不想吃东西,也喝点水吧,你都大半天没喝水,嗓子都哑了。”
“关你屁事,给老子滚!”杨雪松凶戾地横了左宁薇一眼,抬起胳膊就将她手里的矿泉水给打翻了。
矿泉水咕噜咕噜滚到了一边,但左宁薇完全无暇多顾。因为就在杨雪松□□在外的胳膊打到她的手背上时,一副惊人的画面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土墙做成的破旧茅草屋里,地面堆着一片干草,一个跟文心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穿着一件发黄文化衫,脸上布满泪痕和绝望的少女被拴在靠近干草的一根木桩上,嘴里塞了一团毛巾。
门忽然被推开,身材还没发福,显得有些干瘦的杨雪松走了进来,开始撕扯那少女的衣服,不顾她眼神中的哀求,欺身压了上去。而门口还有一道残影,左宁薇集中精力望去,竟然是年轻时候的杨母。
真相呼之欲出,恶心得左宁薇胃部发酸,再也忍不住,大吐特吐起来,连胃酸都给吐了出来,吐了杨雪松一身。
气得杨雪松暴跳如雷,怒喝道:“你这女人故意的吧,老子收拾你!”
左宁薇憎恶地盯着他:“败类,禽兽不如的东西……”
她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过一个人。
“敢骂老子,找打!”杨雪松提起巴掌,正欲扇下去,手却被人逮住了。
杨雪松回头一看是贺翊,立即冷笑道:“姜大,姜二,死哪儿去了……”
他的话刚说完,楼梯口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几个西装革履,打扮得精神奕奕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笑容满面地对贺翊道:“贺先生,你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们,好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啊!”
杨雪松见对方径自走到贺翊面前,还一副亲热至极的模样,心里一突,忙道:“郝县长,你怎么来了?这是……”
横水县就那么大,对于杨雪松这等人物,郝县长怎么会不熟悉呢,但他今天却表现得很生疏,还半是调侃半是嘲讽地说:“杨老板好大的威风!”
说罢,扭头看向贺翊和稀泥:“贺先生,听说杨老板的独生爱子进了医院,他是爱子心切,太过担忧,心里憋了一团邪火,所以情绪有些控制不住,得罪之处,你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贺翊客气地朝这位突然冒出来的郝县长点了点头,然后望向人群后面的方庆。方庆给他比划了一个手势,贺翊顿时明了,这位郝县长是方庆请来救场的,至于代价,无外乎是投资之类的。
他微不可见地冲方庆点了下头,正准备将这位县长打发了,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噗通一声。他立即扭头就看到令他惊恐至极的一件事。左宁薇倒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