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岚的这位大表姐夫连锐是个名副其实的山窝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他出身于西部山区, 小时候去上学总要翻过好几座高山,步行两三个小时,中午就在学校里用土豆或者馒头之类的糊弄一顿。但他硬是从这种艰苦恶劣的环境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一路高歌猛进, 在19岁那年考入全国top2的名校。
进了学校后,他的表现也极为惹眼, 积极参加学生会的竞选和各种竞赛活动, 很快就与同学们打成一片, 大二那年直接进入了校学生会, 并在期末获得了去m国做交换生的资格。
毕业后, 连锐直接就进了飞扬购物中心,短短七年内就从一名最底层的员工爬上了运营总监的位置,妥妥的人生赢家,别人家的孩子。他的履历一片辉煌, 若非风岚道出了他的籍贯,左宁薇绝想不到这样出色的一个人会出身如此寒微。假若他的起点更高一些,想必他的成绩定然远不止于此。
“长得好,智商高, 能力强,就是凤凰男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极品凤凰男, 你舅舅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这是左宁薇的真心话, 多少城市工薪阶层或者小富阶层的孩子都远不如连锐。
风岚掀起眼皮看了左宁薇一眼, 无奈地说:“我舅舅是飞扬集团的第四大股东, 手上握有飞扬集团差不多百分之十的股份。而我大表姐是舅舅唯一的孩子, 从小接受严苛的教育,在老一辈看来,我大表姐夫再优秀,两人也是不大合适的,我舅舅更倾向与给我大表姐找个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
好吧,原来傅彤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超级富二代,连锐再优秀,也很难在短短一二十年内靠自己个人的努力跨过两人之间的鸿沟。现代社会虽然提倡人人平等,可实际上,阶层却是无形存在的,并未被真正的消灭,两个人从小成长的背景差距太大,铸就的价值观世界观也不同,在一起很容易产生摩擦,老一辈的顾虑也不是完全没必要。
“那最后你舅舅他们怎么又同意了呢?”左宁薇问道。
“我大表姐坚持啊,这世上真要较起劲儿来,有多少父母扭得过儿女,再说我大表姐夫除了出身太贫困了一些外,其他方面都是一等一的好。一开始他们夫妻俩也确实度过了一段令人艳羡的生活,他们感情最好的那会儿,我正好上高中,那时候啊,我都憧憬过以后一定要找大表姐夫这样一个优秀、聪明又英俊体贴的男朋友。”
说完,风岚匆匆从手机里翻出一张老照片,递到左宁薇面前:“你看,这是十年前他们还没结婚时拍的照片,郎才女貌,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对。”
照片上,两个风华正茂的年轻男女站在火红色的枫树旁,明明没有任何过分亲昵的举动,但那种回眸浅笑间流露出来的温情是骗不了人的。拍这张照片时,风岚的大表姐身材还很苗条,皮肤白皙,明眸皓齿,抿唇浅笑间,风情十足。两个俊男美女,美好得仿佛一副画。
左宁薇看了半天,感叹道:“你大表姐那时候确实好漂亮。”
风岚没说话,就着左宁薇的手,退出这张老照片,重新打开了一张最近半年照的相片,递到左宁薇面前,指着照片上那两人说:“你再看看这张。”
后面这张照片,英俊的年轻人经过岁月的洗练,洗去了年轻时的冲动与浮躁,宛如一壶封存已久的陈酿,越发醇厚诱人,散发着而立之年男人成熟男人的魅力。可岁月待傅彤叶就没那么温柔了,她一身虚胖,比十年前胖了整整一圈,哪怕是最华美的衣服、最精致的妆容、最昂贵的首饰也没办法掩饰她脸上的疲惫和老态。
对比太明显,也太怵目惊心,左宁薇心里浮起些微的难受,英雄迟暮,红颜白头,总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她指着傅彤叶说道:“你表姐看起来是个很理智,也蛮有决断的人,怎么会将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减肥对没有毅力的普通人来说可能是一件难事,但依傅彤叶的身家,她可以请最优秀的营养师和减肥专家,给她制定最合适最健康的减肥计划,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就算不能恢复十年前的苗条青春,但保持更健康的身材应该没多大问题,绝不至于弄得比同龄稍微保养得好一些的女人都还糟糕的地步。
提起这个,风岚脸上浮现出惋惜之色:“哎,我大表姐结婚几年都没孩子,后来去检查才发现她有子宫内膜异位症伴不孕,很难自然受孕,所以只好去做试管婴儿。但做试管婴儿也不顺利,前面两回都没成功,直到第三次才终于成功了。前期的治疗,后期的保胎,我大表姐服用了太多激素类的药物,导致她的体重异常虚胖,根本没办法减下来。”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内情,左宁薇有些同情傅彤叶。原本多么漂亮精致的一个姑娘,结果现在却弄成了这幅样子。
见左宁薇一脸唏嘘,风岚很快转移开了话题:“我大表姐不喜欢别人提起她过去的长相,你以后见了她就装作不知道吧。咱们还是来看照片,我将十年前这幅照片传给你,两幅照片对比一下,你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来!”
左宁薇收了她发过来的图片,打开,与风岚的手机并排放在桌上。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摇头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风岚指着第二张照片说:“从心理学上来说,身体的直接接触到相距约0—45厘米之间适于双方关系最为密切的场合,比如夫妻及情人之间。但你看我大表姐和大表姐夫之间都能再塞下一个人了。”
“或许他们那天吵架了呢。”左宁薇并不觉得单凭一张照片就能说明问题。
可风岚不依,她指了指十年前的那张照片:“你看,这时候,他们俩连手都没牵却站得这么近。而且自从我大表姐生了孩子后,每次聚会,他们俩感觉都没以前那么亲密了。可跟我舅舅他们说吧,他们都总觉得是我大表姐想多了。”
听到这里,左宁薇明白了,风岚其实是偏向于觉得她大表姐说的是真的。也许学心理学的人确实比普通人更敏感,更观察入微吧。
“行了,我的大心理咨询师,我已经听你分析完了,走吧,咱们去会会你这位大表姐夫。”左宁薇已经对这位大表姐夫有一定的了解了,现在只需要看看真人即可。
“好吧,这个时候,我大表姐夫应该还在飞扬上班,我带你过去。”风岚拿起包包站了起来。
左宁薇连忙拦住了她:“他那么聪明,看见你带着我过去,万一察觉到了什么,提前有了防备怎么办?你跟我说一说你大表姐夫的习惯,我想办法远远地瞅瞅他就行了。”
其实是左宁薇得想办法跟连锐来个肢体接触,有风岚在一边她想碰瓷肯定不方便,而且被风岚看见了,她也不好解释。
风岚也觉得左宁薇说得有道理。她点头说:“好吧,那我将你送到飞扬购物中心去,我大表姐夫从做运营的第一天起就有个习惯,只要没什么特别的事,他每天下午四点左右就会去购物中心转一圈。哪怕是从运营部的一个无名之辈爬到了总监的位置,这种习惯仍然没改变。”
好吧,果然每个成功的人背后都付出了不少艰辛和血汗。
到了飞扬购物中心,风岚将车子停到了地下停车场,然后说:“我去购物中心对面的那家书吧等你,你办完了事就过来,我再送你回去。”
左宁薇连忙摇头:“不用了,过一会儿就下班,肯定很堵,你先回去吧,回头我坐地铁回去,还能节省不少时间。”
风岚一想也是这个理,便应下将车子开走了。
左宁薇拉了拉包包的肩带,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座繁华的购物中心。飞扬购物中心是一家集餐饮、购物、娱乐为一体的大型商业综合体。在安城共有三家店,这一家是最大的,地上五层,地下一层,项目占地三万多平方米,囊括了国内外多个知名品牌。
左宁薇只知道连锐每天出来逛一圈,但不知道他这一圈的具体路线,所以只能采取笨办法—守株待兔。
她走进宽敞明亮的购物大厅,转了一周后,直接去了一家苹果机的直营店。因为这家店的位置非常好,是连接e区和f区的必经点,而且苹果机的直营店里永远都不缺顾客,这里每天都挤满了体验的顾客,她夹在中间一点都不显眼。
左宁薇站在新出来的水果机前,佯装体验这款新机的新功能,眼睛却不时的瞟向外面。
四点十分左右,左宁薇终于见到了连锐。
他穿着一身得体的灰色西装,信步走来,边走边留意周边的店铺,若是有感兴趣的,他会稍做停留,驻足查看几秒。
日光灯打在他英俊充满男人味的脸上,显得他的脸型更加立体诱人。商场里不少路过的年轻女性都偷偷的打量他,有个大胆的姑娘还跑上前去跟他搭讪。
但不知连锐说了什么,那姑娘最后扁了扁嘴,不大开心地走了。
左宁薇在一旁琢磨了一会儿,抬脚跨出了苹果机店,往苹果机店的后面而去,绕了一圈,又回到正中央的大路上。她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包包上的金属扣子不小心崩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停留在一双皮鞋的斜前方二三十公分处。
这个距离有些尴尬,一弯腰就可能不小心碰到男人的腿,左宁薇抿住唇,向前两步,朝连锐歉疚地笑了笑。
大多数男人遇到这种状况,一般都会发挥绅士风度,帮女士捡起扣子。这枚扣子只有指头那么大,等他还回来时,两人的手无意中轻轻一触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左宁薇的算盘打得很好,只是错估了连锐的反应。他竟往后退了一步,稍微与左宁薇拉开距离,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左宁薇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做了这么多,都白做了。
下回再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偶遇机会。而且,一次叫偶遇,接二连三的偶遇却会显得很刻意,对方肯定会发现她的反常,到时候她再想接近对方就难了。
许多个念头在左宁薇脑海中滑过,她很快就收拾起乱糟糟的思绪,然后客气有礼地冲连锐笑了笑,头一低,弯腰拾起了扣子。
等她再站起来时,连锐已经越过她,往f区而去。
左宁薇想了想,到底不愿意让这么一个好机会就这么从指缝中溜走了。她加快脚步,蹬蹬蹬地跑到了连锐面前,拦住他问道:“你好,打扰一下,我想问问,你知道招商中心在哪儿吗?”
“招商中心?”连锐偏着头,微眯起眼打量着她,“你是哪个公司的?”
左宁薇攥紧手指,将自己以前开工作室的计划临时搬了出来挡一挡:“我以前在升华珠宝做设计师,现在想出来开一个个人工作室。飞扬购物中心的人气很旺,所以我想了解一下这边店铺哪里还有剩余以及租金大概是多少。”
连锐点头以示明白了:“飞扬只与国内的品牌商合作,还未开与个人合作的先例。”
好吧,这是婉拒她了。左宁薇倒是不难过,这里的店铺租金死贵司贵了,她哪租得起。
“这样啊?”左宁薇故作失落地垂下了眼睑,闷闷地问,“这位先生,你是招商中心的工作人员吗?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吗?”
“不是。”连锐摇头否认了,然后食指往左侧的区域一点,“招商中心在五楼的那片区域,你若不死心可以上去问问,兴许会有例外。”
闻言,左宁薇脸上的愁云立即消散,她感激地看着连锐:“那多谢这位先生了,你应该是购物中心的工作人员吧,我……我能报一下你的名字吗?”
说完,眼巴巴地望着他,一副生怕被人拒绝的模样。
但左宁薇实在是低估了连锐的性子,他蹙眉,不耐烦地说:“无名小卒而已,报我的名字也没用。”
妈蛋,这人真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啊,太难搞了。左宁薇浑身解数都使出来了,可对方不接招啊。她该怎么办呢?
连锐见左宁薇不说话,他也没什么好跟这个陌生的女子多说的,遂即转身就走。
见他要走,左宁薇将心一横,干脆使出了粗暴的一招。
她从包包里掏出一个信封,然后飞快地上前,拽着连锐的胳膊,将信封往他手里一塞:“这位先生,帮帮忙嘛!”
结果连锐的反应更是出乎左宁薇的预料,他飞快地甩开了她的手。然后将信封往她身上一丢,严肃地说:“女士,我们飞扬购物中心一直秉承着公平、公正、合作共赢的招商原则……”
他说什么,左宁薇后来都没听清楚。
因为她被打击得不轻。娘的,她都豁出去了,冒着得罪连锐的风险,结果却只“看”到了一段无用的信息:连锐与傅彤叶亲热的戏码。
傅彤叶明明说过,这两年,连锐很少跟她亲热,怎么还会被她看到,难道连锐真的没出轨?
这也说不好,仅凭一次,并不能说明连锐就跟其他女人没有关系。因为经过她那段时间在左亦扬身上的实验,她摸索出了异能的一些规律,比如,一天只能在同一个人身上用一回,当时看到的只能是这人最近一次与人亲热的戏码。若是最近一回的已经“看”过了,第二次又会往前逆推。
所以她这次看到的只是连锐最近一次与女人亲热时的画面,明天,再跟他接触,就能看到今晚他与谁亲热了,若是今晚连锐没与任何女人亲热,则会看到他倒数第二次与谁亲热,以次往后推。这也是她当初为何能看到左亦扬的初恋原因,因为左亦扬这个口花花的家伙其实纯情得很,这么多年,真正走心交过的女朋友就那么一个。
可惜异能只能被动触发,完全不受她的控制,要是她能主动控制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再做无用功了。
左宁薇遗憾地砸了咂嘴,琢磨着明天该找什么理由跟连锐接触。结果一抬头,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连锐掏出了一张手帕,用力地擦过她刚才所拽住的手腕,连皮肤都磨红了,他还不罢休,好像生怕被她传染上什么不干不净的病似的。
“我每年都做体检,很健康!”左宁薇咬牙切齿地说。
连锐斜了她一眼,将手帕折叠起来放回口袋里,铁青着脸走了,理也没理左宁薇。
完了,明天想再跟他接触恐怕比登天还难。
左宁薇闷闷地走出了购物中心,她抬头望着路上匆匆忙忙的行人和堵塞成一堆,像乌龟一样慢吞吞地往前挪的车辆,这个点,路上肯定堵起来了,地铁里也是人满为患。她只能等晚点,人少些才走了。
左宁薇转身往购物中心正门右侧的喷泉边走去。
喷泉前面有几张椅子,她坐在那儿,风带着喷泉撒出来的水珠吹过来,消散了空气中的暑气,凉凉地,似乎将满心的烦躁也给抚平了。
左宁薇平静下来,掏出手机给风岚打了个电话。接通后,她将自己今天的这番行为改编了一下,然后故作疑惑地说:“喂,风岚啊,你这大表姐夫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啊?我今天在购物中心看到一个员工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竟然掏出手帕将被撞的地方擦了好几遍,力气大得差点将衣服都扣出了一个洞。”
电话那头的风岚不疑有他,嘟囔着说:“难道他的洁癖更严重了?”
洁癖?这个消息对左宁薇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难怪今天他不帮她捡扣子呢,而且一直离她远远的。这个连锐本来就不大好接近,自己又得罪了他,再加上一个洁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下次再想跟他接触,这难度恐怕得呈几何系数增长。
左宁薇像是一颗被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地说:“风岚啊,你大姐夫有洁癖,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电话那端,风岚不以为意地说:“洁癖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我大表姐夫只是不大喜欢跟陌生人发生肢体接触而已,这跟咱们要做的事情无关吧。”
怎么可能无关,左宁薇是有苦难言,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为自己默哀了两秒,左宁薇郁闷地说:“既然你大表姐夫有洁癖,那他应该不会在外面乱来才是,因为依他的性子,肯定会嫌脏啊。”
风岚翻了个白眼:“那可难说,万一是固定情人呢。对了,宁薇啊,你今天见了我大表姐夫,今晚应该会做梦吧,我等你的好消息哦。”
想得真简单,这会儿,左宁薇发现了说谎的弊端,说了一个谎接下来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好在她当初没将话说死。
“哎,行了,行了,我也希望这样,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见从风岚那里得不到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左宁薇索性挂断了电话。
今天的行动失败了,再想不知不觉地接触连锐,探听清楚他的私人情况恐怕行不通了。她只能另辟蹊径才行,不如就由暗转明,打着关系户的旗号再去找他,到时候他总不能避开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