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孩子们偷跑过来看她又过了半个月,薛伶伶仍然在柴房里关着。
她觉得自己有些腹痛,估摸着是那日被吴隐踢断了肋骨,只是忍着忍着,这伤也就麻木了。
薛伶伶闭上眼,她在等,等一个契机。
前几日她听到外面那两个婆子说话,原来二少爷吴越很快就要成亲了。那么成亲那日,他们必然不会让她再在柴房里呆着。
她等的就是这日。
两个婆子开了门,送了一个沐浴的大桶并几桶热水来。玉壶也捧着干净的衣服进来,见了她,眼眶红了。
“奴婢伺候夫人沐浴更衣。”
薛伶伶脱下衣服,身上满是或新或旧的伤痕,进了浴桶,泡着热水,身上的伤口胀胀的有些痛,可她却松了一口气。
“过两日,就是二少爷的大喜之日了吧……”
玉壶红着眼,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为她清洗着身子。
“时间过的真快啊……”薛伶伶叹了口气,她记得她刚嫁过来的时候,二少爷吴越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和如今她的明志一般大,如今他都要成亲了。
“玉壶,替我给二少爷准备一份贺礼吧,”薛伶伶闭上眼,淡然道,“明日他们定然不会教我出席婚礼,只是我从小看他长大,于情于理,都该为他准备一份贺礼。”
沐浴过后,玉壶又给她擦了脂粉,抹了胭脂,这才显得有些气色。
“老爷叫老奴送大少奶奶回房。过两日是二少爷的大喜之日,大少奶奶您有病缠身,就别去冲撞了。”两个婆子说着,竟是要将她软禁在房间中。
薛伶伶就被这两个婆子半胁迫地送回了房,途经花园时,还意外的碰见了吴三小姐吴倩。
两个婆子俱是一惊,生怕薛伶伶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
“大嫂!”吴倩迎了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大嫂这是从哪来?身子如此不好,怎么不多歇着……”
薛氏被关柴房的事情毕竟是件丑事,吴夫人想着没必要污了自己女儿的耳朵就没告诉她,只是说薛氏在坐小月子,不许她去看望。
薛伶伶一脸复杂地看着吴倩,若说这吴家还会有人真心关心她,那么除了她的两个儿子,就是吴倩了。
“我没事,”她掩唇咳嗽了几声,“只是在床上躺乏了,今日觉得好受些,就出来走走。”
吴倩点点头,一脸歉意道:“若不是我怕冲撞了嫂嫂的小月子,定要日日去陪嫂嫂聊天逗闷的,嫂嫂可千万别怪我。”
薛伶伶这才笑了笑,“我倒怕把病气过给你,又怎会生你的气。”
姑嫂二人聊了几句,终是薛伶伶受不了风,回去了。
到了屋内,吴隐早就坐在桌前等着她,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不是早就去请你了吗?怎么那么慢!”
两个婆子跪了下来,“回大少爷的话,回来的时候在花园碰见了三小姐,大少奶奶和三小姐闲聊了几句,这才耽误了时间。”
吴隐一脸警惕,“她没说错话吧?”
两个婆子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吴隐冷哼了一声,见薛伶伶一副油盐不进,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心里更是怒气中烧,“我警告你!薛氏!后日就是吴越大喜之日,家中人口杂乱,这才把你放了回来,你可别想搞什么小动作!”
薛伶伶偏过头,毫不吱声。
他转身出了门,又有些不放心,又细细叮嘱了那两个婆子看好薛伶伶,这才离开。
薛伶伶在屋内待了两日,终于到了吴越大喜之日。那两个婆子见她前几日还算老实,心下也放松了警惕,又听说主院那里在发赏银,两个婆子生怕去晚了就没有了,就叮嘱了薛伶伶两句,自行去了。
薛伶伶听着外面鞭炮齐响、人声鼎沸的声音,仿佛回到了十年前自己刚刚出嫁时的样子,那时她又紧张又兴奋,心里满是嫁了如意郎君的欣喜与激动。
让一个人心死需要多长时间?
薛伶伶微微一笑,只怕是用不了十年。早在吴隐第一次动手打她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那个欣喜盼着郎君的薛伶伶早就死了。
如今活着的,却是一个自欺了十年的傀儡!
可她再也不想做着傀儡了……
薛伶伶叫来玉壶,问道,“二少爷的贺礼送出去了吗?”
玉壶摇摇头,“奴婢准备了一副金丝头面和一对掐丝fa琅莲瓶,一会儿便送去。”
薛伶伶摇了摇头,“我记得二少爷最爱韩本也的画。恰好我的嫁妆里就有一副韩本也的真迹,你去找来送给二少爷吧。”
玉壶点点头,出去了。
……
薛伶伶把头伸进套里,闭上了眼,如今遗憾的,大概就是没能报父母恩吧……
她踢倒了凳子,感觉绳套收紧,呼吸一点点地被剥夺,意识一点点地模糊……
她好像飞到了很远很远,很高很高的地方,好像看到了那两个领了赏钱洋洋得意的婆子回来看见她的尸体时,屁滚尿流地跑去正堂扰了婚礼报了丧,好像还看见吴隐气急败坏的样子……
吴隐……
吴隐……
她不得好死,他也别想苟活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