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安东尼与福尔维娅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安东尼以庆祝儿子诞生的名义,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晚宴,几乎邀请了罗马城中所有有身份地位的人。
当然,我和盖乌斯也在受邀之列。我说服了阿格里帕和我们一道前来赴宴。
昔日庞培的豪宅,在安东尼入主之后,装潢得更加豪华。大厅中央是一座酒坛状水池,上面绘着阿提卡风格的图案:骑着豹的酒神和他的葡萄最为醒目,还有跳舞的林神和半裸的狂女,以及吹笛的潘神。池内盛着白蜜,中央是酒神雕像,酒神斜拿着一只羊皮囊。酒从羊皮囊中注入水池,与蜜混合。还有甘松茅、丁香花蕾和肉桂,增添其香味。
福尔维娅刚刚生产,还在卧床休养,没有出席宴会。故而这里鲜明地显示出安东尼的个人爱好:穿梭于席间的美貌女奴,带着微笑与香气,像花瓣儿一样从不时从宾客身边飘过。
到处都是身份显赫的宾客。我们也不时遇到熟人,寒暄几句。但很多曾经罗马盛筵上的常客,再也不见踪影。人们装作一无所知,维持着表面上的繁华,宛如粉饰壁画上虚浮的艳丽色彩。即使是身在此间的宾客,或许也包藏异心,就像秋天的燕子,在枝头聚集啁啾,随时可能飞离。
阿格里帕有些拘谨和紧张。其父虽是有名的富商,但商人的地位毕竟只是二等【注1】,参加这样宴会的机会并不多。
“紧张?”我低声问。
他垂首:“还好。”
我握了一下他的手,给他安慰和鼓励。他的脸上立刻染出绯色,像水晶杯里的红酒,随时可能泼溅出来。
我有些好笑,侧过头去,正好看见盖乌斯神情有些严肃。
“怎么了?”我问。
他低声道:“这里混迹着一些面生的宾客。他们不像是来赴宴的客人。”
我诧异:“那像什么?”
“士兵。”他平静道,“训练有素的士兵。很年轻,不是退伍的老兵。或许身上还藏着武器。”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士兵?”
他用眼神向我指示了近处一个年轻男子:“注意看,他下颔处有勒痕。”
我定睛细看,果然如此。
“长期戴着罗马士兵头盔,绑带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盖乌斯道,“而且,从他们的动作,我猜测他们在托加袍里穿着锁子甲。”
我想了想:“或许这些人是为了保障安全?毕竟,凯撒应该会出席这次宴会。之前有人试图刺杀凯撒。”
盖乌斯没有回答,显然持保留态度。
这时,安东尼走进大厅。他身穿宽松的希腊长袍。洁白织物只环绕了腰和一边肩膀,露出琥珀色肌肤,让他宛如一尊走出神庙的赫丘利雕像。但他手中抱着的婴孩,使这个半神的英雄忽然变成一个保姆。
宾客们纷纷迎上前,恭喜初为人父的安东尼。我也带了些精巧的小玩具,作为给孩子的礼物。
我碰了碰婴儿。他柔嫩的肌肤,像刚从面包箱里蒸出来似的。
“‘孩子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是父亲的掌中明珠,如一颗闪亮的小星。’【注2】”我诵出荷马的诗句,然后献上祝福,“愿小安东尼有一个最光明的未来,以及如他父亲一样的好酒量。”
安东尼霎了霎眼:“这个祝福好。”
那时,谁都不可能知道,这个被众人祝福过的孩子,将在刚刚成人时,被盖乌斯杀掉。
安东尼俯身逗弄婴孩时,我注意到,他贴身戴着一枚象牙雕的圣甲虫垂饰【注3】。
最近流行埃及风格,他又去过埃及。佩戴这样的饰物并不奇怪。但那枚象牙垂饰做工异常精巧,嵌在橡树子形状的金壳内,不是市面上普通的货色,令我印象深刻。
身边的嘈杂人声忽然安静下来。克劳迪娅出现在大厅里,立刻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从女孩出落成少女,她愈发美丽,像藏在蚌壳里的珍珠。而且,不仅是美丽。那是一种只有出生在最高贵的家族中才能拥有的气质:温婉安静,只需要一个眼神,不招手,不出声,就能让人不由自主地为她服务。
旁人见了,会以为她足够自信、沉着,对自己的美貌怀有不可动摇的信念,甚至有点冷漠无情。但我知道,其实对于出现在公众场合,她很羞怯,需要鼓足勇气才不会晕倒——这是她给盖乌斯的信中写到的。我相信这不是夸张。
只见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盖乌斯身上,然后微微笑了,眉目欲语。盖乌斯也回以一个微笑。
我定了定神,轻推他:“去和她说说话吧。”
他看我一眼,径自朝她走去了。
“年轻人的爱情,可真是甜蜜。”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不知何时,安东尼来到我身旁。
他不再怀抱婴孩,悠闲地擎着酒杯。我知道他有话要说,也不言语,只微笑着看定他。
果然,他道:“我看啊,这两个孩子很是相配。要不要考虑给他们订婚?”
“这要看盖乌斯自己的意思。”我反问他,“倒是你,为何如此热心做媒?”
“别把人都想得别有用心。”他笑着耸耸肩,“好吧,我承认,大多数时候,我的确别有用心。但这事是例外。说来你可能不信,但的确只是如此:克劳迪娅是个好姑娘,没人比她更接近希腊人所说的‘喀伦’【注4】。她也是真心恋慕你的弟弟。何不成全她呢?我这种人的婚姻,和感情无关。虚伪的婚姻已经太多。”
我沉默片刻,重新掩饰好微笑:“其实,只是因为,如果他们结婚,你就是他的岳父了吧?”
安东尼哈哈大笑:“是啊,很期待成为那家伙的岳父。”
这时凯撒的到来,避免了我的沉默可能带来的尴尬。
凯撒身着朴素的白色宽外袍,衣带系得很是随意,而这无损于他的风度。
嘈杂的大厅,忽然再次陷入寂静。然后,压抑的窃窃私语声宛如涟漪,在人群中一环环扩散。
这就是权力。
然而,对我而言,这是仇恨。我习惯了与仇恨共生,在它阴暗的翅膀下呼吸、睡眠、饮食甚至欢笑。它成为我最亲密的伙伴,像一条冰冷的小蛇,从脚边缠至颈项,温柔地贴着我的心脏,在我耳边嘶嘶吐气,适时提醒我它的指归:眼前这个人。
“失陪。”安东尼撇下我,大步向凯撒走去。两人聊了起来。安东尼抓过一杯酒,一饮而尽,继而大笑。大厅里,这才恢复了之前的气氛。
我佩服安东尼的演技,能与杀父仇人把酒言欢。但我不会输给他。
“那就是凯撒吗?”阿格里帕小声问我。
“是的。”
他望着凯撒,神情像是见到了偶像的小男孩。这并不奇怪,凯撒被许多年轻人崇拜。
我微笑着拉起阿格里帕,朝凯撒走去,不顾前者小小的反对和一时手足无措。
我先向凯撒问好,然后引见阿格里帕:“这是阿格里帕,盖乌斯的好友。”
既然凯撒关心盖乌斯的交友情况,我在“好友”这个词上加了重音。
果然,这引起了凯撒的注意。他朝少年温和地微笑:“你好。我记得你的父亲,一个出色的商人。”
对于这样的待遇,被引见的少年显然全无心理准备。
“您,您好。我,我拜读过您所有的文章。”他一紧张,又有些口吃了。
我出言为他解围:“他也很佩服您军团中的工程师,维特鲁威·波利奥。”
凯撒有些意外地看着少年:“你认识他?”
阿格里帕摇头:“但我读过他关于建筑的文章。”
“难得有人对建筑有兴趣。”凯撒颔首道,“维特鲁威,他的确很有才华,但为人低调。如果他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年轻的崇拜者,一定非常高兴。”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个人?”安东尼插言。
凯撒道:“那次在伊利里亚的战役,就是多亏了他制作的攻城器械,我们才获胜。”
“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个人,他很有趣。你总是认识这些奇人异士啊,凯撒。”
我立于一旁,渐渐有点心不在焉。不知此时,盖乌斯和克劳迪娅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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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宴会才进入高/潮。
各色菜肴令人大开眼界,皆以神话故事为主题:铁叉上的烤羊腿,加上奶油和面糊,在模具内做成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后面是面包山岩;蜂蜜调味的鹅肝,加上去骨的小鸽子,涂以葡萄酒和糖浆烘烤,展示着法厄同驾驶太阳车的场景;撒满了杏仁片、填着松子和香椽皮的填鹅,在牛腩城墙下,演绎特洛伊木马;鹌鹑肉上裹着酥皮,淋上糖浆和果仁,凝固成人形,再加一只白松露做成的公牛,成了朱庇特与欧罗巴的故事……
而昂贵的美酒充当了宴会的主角。凯库班的白葡萄酒【注5】,陈酿后呈现类似火焰的色泽。仆人根据每位客人的需要,按不同的比例掺水调配【注6】。再掺入肉桂、丁香或各种提炼植物汁。
卢库里乌斯【注7】的盛宴也不过如此了。
丰盛的美食,妖娆的美人,各种美酒宛如泛滥的台伯河。不乏烂醉于榻的宾客。
雷必达一直没有出现。以他与安东尼的交情,这很奇怪。但安东尼似乎没有注意到好友的缺席,正靠在大堆丝质软枕上开怀豪饮。凯撒的饮酒则节制得多。而阿格里帕滴酒不沾。
盖乌斯还没有回来。身边缺少了他,就像琴上断了一根弦那么明显,莫名的不适。
手中,纯金锻造的酒杯,刻着精美的狮子和双头鹰。杯身蒙了一层薄霜,视觉上就有凉爽感。我不喝,只是轻轻摇晃酒杯。红宝石般的液体中心,形成一个微型漩涡。生活就像这漩涡。拼命向上游,保持清醒,才不会沉沦。
安东尼站起来,拍了拍手。人群安静下来。几名身形高大的角斗士走入大厅,手持长矛、短剑和盾牌。在罗马,富人欢宴娱乐之后,雇佣几个角斗士表演一下,很常见。但人群变得有些激动,有人甚至喊出了角斗士的名字,看来这些角斗士颇有名气。
我退到一边,对观看这种暴力活动缺乏兴趣。而罗马人普遍对此充满热情。急促的喘息声,沉重的脚步声,兵刃相击的响声,牵动着观众的心。再加上尖叫和血腥,就像美食一样令人兴奋。
表演终于结束。最终胜出者,是一个肌肉强壮的色雷斯角斗士。他在罗马颇有名气,据说参与过百余场角斗,从未有过败绩。在场的女宾,甚至抛给他手帕和花环。
没想到,安东尼竟亲自上场,挑战胜出者。众目睽睽之下,他脱下外衣,赤/裸上身,未穿皮革护甲,也不戴头盔,只从奴隶手中接过亚麻手巾擦了擦脸,然后抓起一把未开刃的短剑掂了掂。
女宾们的目光,几乎全都从角斗士身上转移到安东尼那里。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人群,唇角微扬,立刻令她们红了脸——她们都以为他在朝自己笑。这个时刻不忘调戏异性的家伙啊。
安东尼转过身,对色雷斯角斗士道:“别敷衍我,故意让我胜利。若打败我,你不仅将获得自由,且将拥有这座豪宅。即使伤了我,甚至杀死我,你也无罪。我向朱庇特起誓,言出必行。诸位宾客可以作证。”
宾客们无不诧异。角斗士也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如此好运。
安东尼扔下未开刃的短剑:“拿真家伙来。”
奴隶捧上两把阔刃剑,利刃闪着寒光。安东尼让角斗士先选了一把,然后拿起另一把。
在罗马,有身份的人豢养角斗士,甚至手持未开刃的武器,与职业角斗士格斗,以测试自己的力量,并不罕见。但这只是无伤大雅的游戏,玩玩而已,角斗士不敢胜出。安东尼这样的做法,太过危险。连凯撒也微微皱眉,显然并不赞成。
只听铮然一声,短兵相接。连我这种外行,也能分辨出,这次格斗比之前的表演激烈了许多。角斗士格外凶悍,招招都是猛砍猛杀。只见他唰唰唰向安东尼连劈数剑,每一剑都向着要害。有好几次,利刃几乎贴着他们的喉咙滑过,看得我也心惊肉跳,屏住呼吸。
安东尼见招拆招,稍落下风。几个会合的缠斗之后,双方都受了轻伤。安东尼的肩上被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
角斗士向安东尼心口刺去一剑,剑势携着劲风,速度快得惊人。安东尼仿佛算准了时间,在剑尖即将触及自己的刹那,身体微侧,从不可思议的角度避过,并反手一扭,用剑刃把对手的剑拨开,顺势就地一滚,竟是要退却。角斗士立刻快步追击。没想到,安东尼猝然回身,反守为攻。他的一连串动作似乎蓄谋已久,一气呵成。我只眨了眨眼,还未看清,眼前的动作已然停止。
安东尼手中的剑,横在对手颈侧。角斗士看着自己颔下的利刃,一时失语,手中兵器铮然落地。
“帕提亚的一击!【注8】”有人喝彩,打破寂静。宾客们鼓起掌来。
安东尼却全无喜悦之色。他的下一个举动更出人意料:拾起角斗士的剑,转身把它扔给凯撒。
凯撒接住剑,也有些意外。
“我们试试?”安东尼直视凯撒。除了他,无人敢向凯撒发出这样的挑战。
凯撒把剑交给身边伺候的奴隶,并不言语。但他的行为已经是无声的拒绝,让在场气氛冷了下来。
安东尼忽然刺出了剑。寒芒一闪,利刃已架在凯撒颈上。
众人都惊呆了。
凯撒微微皱眉,直视安东尼。
“哎,你真的不玩啊。”安东尼叹了口气,抬手把剑掷向一旁。利剑击中了大厅中央的一座朱庇特雕像。这奥林匹斯山上的诸神之王,被击碎了脑袋,碎片散落一地。
没人敢说什么。
安东尼径自坐到榻上,又抓起酒杯,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家奴立刻上前,为他肩上的伤口敷药包扎。
如果我没有正好注意到安东尼眼中的寒意,我会和其他人一样,以为这只是一个出格的玩笑。但我捕捉到了一闪即逝的杀机,确凿无疑。这让他更像一个拥有血肉之躯的凡人。
人群一片寂静。之前的音乐声也荡然无存。
“继续演奏。”凯撒平静地看向竖琴师。后者忙把颤抖的手放在琴弦上。
乐声重新响起。人们渐渐恢复到之前的状态,言笑晏晏。不一会儿,一群高卢舞女涌入大厅。她们体态矫健,腰肢纤细,艳如金发的美神。鹿皮短裙,黄金护腕,手持弓箭、兵刃,背着箭袋。模仿亚马逊女战士【注9】的打扮,让人耳目一新。
和着响板的节拍,她们双手互击。一阵清脆的掌声之后,笛声响起,她们动了。腰肢如蛇摆动,雪白的赤足踩出旋转的舞步。涂了香膏的身体,纤细而有韧性。暧昧灯光下,是充满诱惑的神秘。
乐师绷紧了琴弦,音调升高,节奏加快,乐声从他们的手指间飞跃而出。舞步促如急雨。玫瑰和罂粟的花瓣,从撒花器中飘洒而下。纷扬花影间,她们宛如狂风暴雨中的酒神女祭司。
这样的舞蹈,的确是安东尼喜欢的风格。选用高卢的舞女,也提示了凯撒征服高卢的功绩。
舞蹈结束后,音乐还在继续,由急管繁弦转入靡靡之音。舞女和女奴来到宾客中,在餐桌和长榻之间,为已经餍足的宾客唤醒新的欲望。肢体纠缠,染上蜜酒的唇相互贴近。音乐淹没了轻微的呻/吟。大理石地面上,扔着零乱的花冠。随处可见打翻的酒杯,滚落一地的葡萄、橄榄与无花果。宛如一场盛大的狂欢秘祭【注10】。
角落处,连一些女宾也不再抗拒,松开发髻,脱下外衣,把裙子两侧扯开到腰部。她们笑着去扯其他女友的衣衫,又一起去扯其他人的衣裙。平日里矜持的贵妇,此时都化作了彭忒西勒亚【注11】。
这时我才庆幸,盖乌斯不在这里。
安东尼朗声道:“诸位,今夜请放心在这里留宿吧。许多像阿卡迪亚一样舒适的大床,已经备好。”
话一出,立刻引来了许多酒神颂歌式的赞美【注12】。没有比这更慷慨好客的主人了。
我没怎么喝酒,是大厅里少数还保持清醒的人。当然,还有阿格里帕,他红着脸避开了几个试图向他劝酒的女奴。无意中,我瞥到一个女奴在斟酒时,似乎偷偷向酒里加了什么。是鸦片【注13】,还是容易上瘾的开特叶汁液【注14】?但当时我并未多想。
我暗中留意着凯撒和安东尼的动向。他们斜靠在一张软榻上,无人敢接近。安东尼肩上缠着绷带,仍是毫无顾忌地大口喝酒。他斟了一杯酒递给凯撒,但凯撒没有接下。
我靠近他们,努力试图听清他们的谈话。
“以后别这么做了。”凯撒道。
“别做什么?”安东尼挑眉。
“参与私人角斗。”
安东尼轻嗤:“你觉得这太鲁莽愚蠢,抑或有失体面?”
凯撒也不恼,只平静道:“你已经是做父亲的人了。”
安东尼沉默了。
“作为你的爱好,这没有错。在荣耀之路上竞争的元老,与为生死而战的角斗士,其实并无本质区别。”
安东尼这才开口:“不错。罗马的传统,即角斗场的规则:人人都是角斗士,为生存而拼得你死我活。唯有像您一样的胜出者,才能得到一切。”
凯撒并不接话,只把话题引回对方身上:“你的孩子,已经来到这样的世界上。你不能再让他刚出生就承受失去父亲的风险。”
“是啊,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儿子呢……你还记得我的父亲吗?”安东尼话锋陡转。连我也愕了一瞬。
凯撒沉默良久,方低低道:“当年的事,对不起。”
“不必为此道歉。”安东尼牵动唇角,引出一丝淡然笑意,而嗓音略显沙哑,“如果当年我是你,一个前程远大的政坛新秀,我也不会因为一个远亲少年的乞求,就得罪当权的执政官。”
当年的执政官,正是西塞罗。
他们又说了些什么,但声音淹没在乐声中,我未能听清。
终于,他们起身离开大厅。我正想跟上去,却被一只海妖般的手臂拉住。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奴,眉目清秀。我试图挣脱,但那手臂缠得更紧,变得像液体的火。
在我出声之前,有人帮我拂开了它。
“走开。”阿格里帕挡在我和男奴之间。
男奴掩了掩过于暴露的袍子,鞠躬离去。
“谢谢你。”我道。
少年局促道:“我们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