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怎么了?”周梦夹着哭腔道,“医院还没到呢,你可别吓我呀……”
“梦儿,娘不行了,”周太太流下两行绝望的清泪,“真的,你后半生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了。记住,一定要想办法让贺家拉你一把,千万别赌气,因为只有贺家才能让你活!”
“我必须要让你活!”周梦咬牙切齿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找人帮忙,不可以睡觉知道么?”
周梦发狂似地冲到大街上,无奈是寒冷的凌晨,连辆黄包车都没有。她沿街挨家挨户地敲门,几乎没人把门打开,仅有两家门开了,听说要给一个垂死的人搭把手,都嘟嚷着晦气,硬把她给赶走了。
待她回到丢下周太太的地方,发现她唯一的亲人脸色发青,身子也渐渐僵硬,任由她如何呼唤,死去的人再也醒不过来了。
伤心欲绝过后,周梦明白,想要活,想要呼吸外头自由的空气,她绝不能再回到江楚越给她的笼子里去了。
她卖掉了几件衣裳,找人火化了周太太的尸体,吃了一大碗馄饨,再次陷入了一贫如洗的境地。除了填饱自己的肚子,剩下的只有装着母亲骨灰的简陋的盒子。好在她脑子清醒得很,明白接下来她该做的是什么事。
周梦徒步走到火车站,天都黑透了,幸运的是从广州发往上海的晚班火车还没有开动。
买不起火车票,她混入人群中顺利上了火车,心想着只要人能到上海,哪怕因为逃票被抓起来,贺家人也能把她给捞出来。
可如意算盘到底打错了,火车只开了一站,便上来很多穿着制服的男人,要查票,她拿不出票根,愣是被他们给扔下火车。
她在那个小镇上游荡了一天一夜,打算找份活挣点辛苦钱,等攒够了车票钱就去上海,可小镇的经济实在过于萧条,连男人都找不到工作,何况是她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女人?
空空如也的肚子一点一滴地瓦解她的意志,无奈之下,她只能徒步走到上海去。哪怕重新回到囚禁她的公寓,至少能填饱肚子,而像片树叶似的飘来飘去,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周梦在凌晨的时候到达火车站。离她背着母亲去就医算去,过去了整整两天两夜。这期间她只吃了一碗馄饨,没合过眼,走起路来脚底跟踩着棉花似的,视线虚晃得很,若此刻来一阵风,哪怕是一阵微风,都能把她吹倒在地。
上海火车站很冷清,冷清得像是被战火洗劫过一样。在一个肮脏的角落里,周梦看见一个男人正支着一口铁锅煮面条吃,馋得她直流口水。忽然男人笑了,露出一口黄牙,干瘦的手划拉划拉,示意她过去。
周梦抗拒不了面食的诱惑,慢慢走了过去。
“你想吃么?”男人问她道,“想吃就坐下来吧。”
“我能吃么?”心中一阵狂喜,周梦哆嗦着问,“你有没有煮我的份儿?”
“没事,我那份给你吃,”男人道,“看你的样子,该是饿了一整天了。”
“不对,是饿了两天了,”周梦纠正他,“从来就没饿过肚子,简直比死还难受。大哥,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是个好人。”
男人将面条盛进一个大碗里,放在周梦面前的地上,周梦前端起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