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你若帮着姥姥来劝我,”闺房里,沈天瑜起身,背着顾老先生道,“还是算了。回去睡觉吧,你平常是不喜熬夜的人。”
“谁说我向着你姥姥了?”顾老先生温和笑道,“我也知道,我跟老太婆的想法很少能凑到一块去,往往才说两句就能吵起来。”
“那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沈天瑜打了个哈哈,“我心情不好,你还是让我安静安静吧。”
顾老先生不紧不慢,拉开一条凳子坐下道:“你姥姥光顾着数落你,有几件事没宣布。晚上你娘打电话来,说给你订了去上海的火车票,就在一个礼拜之后。在那天之前,你姥姥打算把你软禁了,省得你再跟江楚越来往。还有,你爹给你说了门亲,人家也是上海商会的,家境好着呢。”
“你说什么?”沈天瑜懵了,“我爹我娘私自安排我的婚姻大事,还逼我去上海?太欺负人了!你们所有人合起伙来欺负我!你们就是要粗暴地把我跟江楚越分开!”
“天瑜,可否耐心跟老爷说几句话?”顾老先生哀肯道,“不管你爹给你说的什么亲,那都差不了。这么多年,你们父女俩没住在一块,你爹他哪里知道你想什么?可他对你的爱却是真的。”
“那个绝情的男人对我哪里有爱?”沈天瑜恨恨道,“二十二年过去了,他来看我的次数两个巴掌都数得过来。有人羡慕我,羡慕我爹是上海商会的人物;也有人嘲笑我,说我有爹等于没爹,我根本就是个弃儿!”
“话不能这么说,如今他不是安排你去上海了吗?”
“他是安排我去上海嫁人!有可能这桩婚姻对他的生意很重要,有可能对他的面子很重要,总之一定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天瑜,看来你对你爹的误解很深,”顾老先生叹气道,“也许你爹不把我和你姥姥放在眼里,也许他对你娘的感情淡得跟水一样,可他对你确实有爱。每年从上海寄来的一车东西超过一半是给你的,每次他给你娘打电话,十句有九句问你的情况,问你的学习,问你的生活,还总是跟你娘保证,一定把你的婚姻大事安排好,一定把这些年欠你的补上。”
“这是愧疚,不是爱,”沈天瑜摇头,苦涩地说,“若他爱我,我绝不相信他能狠心把我丢在另一座城市,一丢就是二十二年!他在上海有老婆,有女儿,日子过得蒸蒸日上,干吗还爱一个跟他没感情的,不起眼的小丫头呀?”
顾老先生道:“看来误会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开的。如今你爹把你下半辈子的生活都安排好了,你有什么打算?”
沈天瑜正颜厉色道:“除了江楚越,我谁都不嫁!要么我跟江楚越一起去上海,要么一起留在西安!”
“你这么做,定会惹怒你爹,”顾老先生忧心忡忡道,“这万万不可,到那时你跟你娘,还有我和你姥姥的日子可都不好过了。”
“怎么就不好过了?”沈天瑜不解,“我们在西安过我们的日子,也犯不上沾上海那个家的光。”
“天瑜,你不懂,”顾老先生的神情更加凝重,“沈公馆和顾家老宅之间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知道顾家不是名门望族,顶多算书香门第,唯一的产业是你太姥爷留下来的学堂。如今兴上洋学,旧式学堂的生意难做了。不瞒你说,若不是你爹接济,顾家早就维持不了体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