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住眼泪,接着道:“在宫里,只有老佛爷、皇玛法和令妃娘娘肯搭理我们。额娘很少出景阳宫,出了宫也只是去给老佛爷和令妃娘娘请安。额娘经常一个人一发呆就是一天。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误会,但我知道额娘真的很爱您,很想您。她常常坐在您以前的房间不吃不喝,我怎么劝都不成。连她临去的时候都在喊着您的名字···”
我阿玛的表情不说也可以想象得到。
我低下头,不想看他的表情,继续道:“皇玛法经常对我们说,大丈夫在世要对国对家负责任。您既然娶了我额娘,又生下了我,为什么不好好待她呢?我不明白。皇玛法说您是有苦衷的,也是迫不得已。这我相信,可我不知道有什么天大的事不能一起解决,非要让您背井离乡,抛弃我们,把我额娘一个人丢在冰冷的皇宫?我额娘在我7岁的时候就去了,那个时候,她还很年轻。我们在宫里吃穿都还可以,我不知道是什么让她这么早就离去?我只知道从我记事起,额娘就从未笑过。”
阿玛也止不住含泪揽过我。我身子一僵,没有动弹。
“所以,当皇玛法说要来看你们时,我就想知道我亲生阿玛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抛下我们。”
“你说的对,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不负责任。”阿玛泣不成声。
死者为大。不管之前阿玛对我额娘如何心有芥蒂,他现在只会记得她的苦,她的情。
阿玛现在对我们的歉疚已是不知无可如何是好了。有时候一个有良知的男人对一个痴情于他的女人的愧疚和愧欠真的很强悍,甚至能比得上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感情。尤其是阿玛这种自秉仁义之人。
当初看还珠3的时候,我就相信在五阿哥永琪和小燕子携手归隐大理,过他们向往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时,知画和绵忆一定是他心中永远的隐刺。毕竟绵忆是他的亲生骨肉,而他并不是一个全然无情无义之人。只不过是没有人拔下他这根刺罢了。那么,我现在不仅要替他拔下这根刺,还要把这伤痛在他心中扩大。
“我不敢向您埋怨什么,因为我相信当年您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的。我只是想替我额娘说一句,她一直在等您,用了她一辈子的心力。”
阿玛身体一震,默默不语,只将我搂得更紧。
我在他怀中闭上眼睛,今夜这番话想必对他的震撼很大。有些话虽然是我故意说来刺激他的,但句句是实实在在的倾诉,绝不夸大。当年紫薇花就是靠着雨荷妹的痴情和苦等唤起了花心帝王的悔恨和怜爱。他们父子俩不过一样。
我甚至打算若阿玛还不感动和悔恨,就把紫薇花当年转述雨荷妹的名言搬出:“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可是,仍然感激上苍,让她有这个‘可等,可恨,可想,可怨’的人!否则,生命会像一口枯井,了无生趣!”看还不震动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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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永琪!”小燕子在院子里大呼小叫。
我皱了皱眉头。皇玛法一把年纪了,千里迢迢来看你们,才刚刚睡下。你这样不怕把他吵醒了吗?
小燕子,燕姨娘,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自私和无所顾忌,生了这么多孩子,一点都没有长进。紫薇花在京城里没有了你的拖累,现在人前俨然一个名门贵妇,温雅端方。而你,还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当初的那个不知分寸的野丫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有了宫内他人的约束,你越发娇纵和放肆了。
小燕子破门而入,打破了屋内的悲情气氛:“永琪,你怎么在这里?”看到阿玛搂着我满脸泪痕,不禁一愣,神色不悦。
我从阿玛怀中挣出,擦了擦眼泪。
“永琪,我找了你半天了,原来你在这里。我们快回去吧。”小燕子拉着阿玛的胳膊便往外走。
“小燕子,”阿玛定住,“我与绵忆这么多年没见,今晚想好好聊一聊。”
“什么?”小燕子瞪大了眼睛,似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为什么?”
“小燕子,绵忆毕竟是我儿子,我作为阿玛没有亲自抚养他长大,已是失职。今晚,我只想好好补偿一下失去多年的父子之情。”
“什么失职,什么补偿?我不明白!他是知画的孩子,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个女人?”小燕子挥着胳膊激动地说。
“小燕子,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我心里从来都没有进驻过其他人,只有你一个。只是,我们愧欠他们母子太多了。”
“什么愧欠?你不要跟我讲这些。我就知道,从他一出现起,你就一直不对劲!”
“你们不要吵了。”我在一旁弱弱地说:“你们都回去吧。我一个人没有关系的。不要因为我坏了你们的感情。”
“小燕子,你看看绵忆多懂事。他这么小就没有父母在身边,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他,心疼他吗?”
“是,是,我不懂事,你去关心他,心疼他好了!”小燕子转身奔出屋去。
我推了推阿玛:“你快去追她吧。不要让她生气了。也许,我不该来这里···”
阿玛回头疼惜地看着我:“绵忆,你是个好孩子,不是你的错。小燕子,她就是这个脾气,她只是太在乎我了···”
我看阿玛一面拉着我,一面焦心地望着门外,就道:“你还是去找她吧。我和皇玛法还会在这里几天,还有机会说话。不要因为我,第一天就闹得你们不愉快。明日让皇玛法看到了,他年纪大了,又会为我们担心了。”
阿玛动容地看着我:“绵忆,你小小年纪,为什么要这么懂事?这些年你在宫里到底是怎么过的?”
我垂目不语。
你看惯了小燕子当年在宫内的嚣张,我的确是非常的低调。
我可不是故意要这么懂事,只是你们在皇玛法心中的地位太过美好,凡是与你们作对的,他都不分是非地站在你们这一边,连当年的老佛爷都不能奈你们分毫,我又岂敢惹你们不快?更何况我还是破坏你们婚姻的小三陈知画的孩子,到时大家会站在哪一边,可想而知。我又岂会笨到主动撞到枪口上?
阿玛想了一想,对我说:“那好,你不要多想,早点休息吧。”便急急出门去了。
至于他怎么哄回小燕子的,就不关我的事了。反正第二天看起来,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