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璜的痘,终于发出来了。一路艰难,可是永璜始终很有毅力,他紧紧的、死死的握着吴那拉的手,成功的撑过了脓疱疹时期!与此同时,永琏大安的消息也传开了。永琏的恢复有必然性,太后是有经验的人,永琏的病症发现得很及时,太医院的众多圣手日夜不辍的照顾,为永琏的康复创造了有力的客观条件。
不过,吴那拉现在根本没有心情管永琏要哪样,她只是满心欢喜于永璜发痘成功了,这个值得庆贺的大喜事。
吴那拉想对着上天竖中指,想插着腰对他喊,看!我说过我能行,我又做到了!我又赢了!
永璜满身的痘痂,看到吴那拉每日里得意洋洋的小样,心里头像是长了只扭来扭去的蠕虫一般。永璜总觉得,经过了这次天花,有什么东西跟以前不一样了。只是,只有十二岁的永璜,还不能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直到永琏康复,太后方才想起来,似乎永璜也得了天花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这些日子她一心扑在永琏身上,外界的事情都没有关注。不过想必松格里雅一定会好好照料永璜的,她一直都是个好的。毕竟跟永琏比起来,永璜实在太不重要了。
太后想起这次宫里天花之乱的起源,不禁恨得直咬牙。真是祸起萧墙啊,竟然有人敢对她这慈宁宫下手!那个叫海棠的已经死了,派出去调查她家世的人回禀,说是此女子是个孤儿,这下线索就又断了。哼!这个宫里的毒瘤,若是不揪出来,真是让人觉都睡不安生。太后很想彻查明白,可愿望虽美好,现实却残酷。海棠的身份叫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太后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调查,于是计划只能暂时搁浅了。
富察氏知道永琏大安之后,却没有松了一口气,反而更加神经质了。永琏患病之时,她曾经试图闯出长春宫,去看永琏。那时侯弘历正心烦呢,是把富察氏大骂了一通,而后派去了更多的侍卫守在长春宫门口。富察氏听到永琏大安的消息,但却不能见到儿子本人确认,总觉得不真实。她总觉永琏其实没有好,大家都在骗她,有人要害永琏,夜夜做恶梦,梦见永琏被人害死,神经衰弱,越来越像个疯妇。
高婉容收到两位阿哥大安的消息之后,又大病了一场,恍然的坐在承乾宫里笑,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
太好了,她没有成功!哈哈!真是太好了......天意啊!
吴那拉听说高婉容又病了,联想到她这次针二阿哥乌龙一般的天花行动,不由得觉得可笑。高婉容这个人,真是做什么都不纯粹,闹得自己就跟个四不像一般,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她这样活着难道就不觉得累吗?
不过个人有个人的活法,高婉容向来识时务,吴那拉也不想对他人的生活方式妄加什么评断。她这个人向来最自私的了,大家各扫门前雪,搞好自己那点事儿比什么都强。
“娘娘不愧是娘娘,当真是厉害。大阿哥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这痘痂大约一个月以后才会落下去,但也不影响什么了。”胡太医从慈宁宫被放出来之后,就被心急火燎的弘历派到了吴那拉的景仁宫。
直到看到天花康复的大阿哥,胡太医多年来的疑问终于有了解答。当初在宝亲王府的时侯,娘娘的喜脉和流产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高手啊,这就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若不是这回大阿哥意外发病,恐怕娘娘的这一手本事,能隐瞒一辈子。
吴那拉笑了笑,目光深邃的盯着胡太医。
“娘娘以往得过天花,有经验是自然的,大阿哥由娘娘照料,熬过天花也不算稀奇。”胡太医还是那句老话,这世上,难得糊涂。
吴那拉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是啊,因为她有经验嘛。
“不过,娘娘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娘娘的脸色似是有旧疾复发的迹象。”胡太医看到吴那拉衰败的脸色,也知道吴那拉最近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了。大阿哥有福气,摊上了皇贵妃娘娘。娘娘对外人确实够狠,但对自己人向来是护短又慷慨的,绝对不会轻而易举的就放弃。
“多谢胡太医挂念,本宫还过得去,日后再慢慢调养就是。”吴那拉笑眯眯的,现在什么也不能阻止她的好心情。永璜是她至关重要的一颗棋子,没了永璜,她的许多安排就彻底功亏一篑了。而今永璜痊愈,她能不高兴么。
弘历两个儿子都得了天花,这很不幸。可是两个儿子,都撑过了天花,这就是大幸!弘历觉得自己简直太有福气了,古来撑过天花的阿哥是少之又少,选择继承人的时侯,需要考虑的条件里也有这么一项。弘历仔细的想了想,这回的天花之劫,如果拿永璜跟永琏放在一起比,弘历心中的天秤首次倾向了永璜。
当时,弘历都已经做好了给永璜下葬的准备了,因为他直觉的认定了,永璜不可能好了。永琏身边有太医院几大圣手照顾,会康复有这些客观条件在里面。可永璜却不同,他身边只有几个没经验的小太医,还有雅儿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妇人。可是永璜撑过来了,可见的确是个有大福气的人。
弘历仿佛第一次认识了他的这个大儿子,他从来没有重视过的大儿子。这么一回过神,方才发现,原来永璜已经被雅儿教得这么好了。谦逊守礼,待人温和,成熟稳重,才华横溢,尤其是脸上那抹和煦的笑容,就像是雅儿的翻版一样。这样的孩子,如何能让人不喜欢呢!
“永璜这次能挺过去,多亏了你了,雅儿。朕真的没想到,你能待永璜如此视如己出。雅儿,你为什么这么善良,这么好呢?”夜半时分,激情过后,正是互诉衷肠的最佳时机。
永璜康复之后,景仁宫彻底解封,弘历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冲了进去。之后连续几天,他都翻了吴那拉的牌子,日日夜夜都陪着吴那拉,仿佛是要补回这些日子的恐惧和空虚。
“说什么傻话呢,永璜他是你儿子,还不就是我儿子嘛。”吴那拉红果果的趴在同样不着寸缕的弘历身上,偷偷嗤笑了一声,永璜他是我养活的儿子,我当然要不遗余力了!跟你爱新觉罗弘历有神马关系啊?精.子提供者。
“雅儿,你将永璜教养得很好,好得出乎朕的意料。在府里的时侯,朕对永璜实在太忽视了,也怪富察氏,总是与朕言讲永璜的坏话,朕也错怪了永璜。”弘历看着吴那拉的作为,再联想富察氏,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边春暖花香,一边腐臭蝇虫。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吴那拉闻言,心底小人得意洋洋。哼哼,现在想起来后悔了?呵呵,实在对不起,晚了,永璜他现在已经是她这头的人了。一个再造之恩,一个救命之恩,永璜已经从心底里开始认同她,臣服于她了。至于弘历这个皇阿玛,已经没有位置了。这次的天花事件,让永璜对弘历和太后彻底寒心了。就算她未来要永璜弑父造反,恐怕永璜都不会眨眨眼睛的。
“弘历,父子哪儿有隔夜仇。永璜他其实一直都很孺慕你的,只是这孩子心眼最是实诚,嘴笨得很,不知道如何表达罢了。”吴那拉为永璜吹着枕头风。
“嗯,朕以后会看顾着永璜的,雅儿放心吧。”弘历感慨万千的点点头,以后他也会注意栽培永璜的。永琏固然是未来君主的最佳人选,但永璜也可以成为一代贤王,辅佐江山社稷啊。届时兄弟君臣相宜,那是何等的佳话啊!
吴那拉听罢了弘历所言笑得美啊,就是这样,也是时侯该让弘历见识见识永璜的本领了。这些年永璜一直在藏拙,目的是为了迷惑永琏,可是这藏拙也得有分寸,绝对不能让弘历对永璜产生‘此子不堪大用’的想法。因为弘历这家伙太左了,唯心主义者,就好比他觉得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他就会‘大眼不馋’直接忽略客观事实,执着的认定太阳就是从西边出来的,那是一门心思到底,谁也改变不了他。
而今永璜已经有十二岁了,吴那拉也要开始为他铺路了。这次的天花,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众臣也会开始注意到有这么一位熬过了天花的阿哥。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将永璜推到大家的面前。吴那拉对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永璜,那是有百分之一百的信心,经过她的菁英教育,永璜未来一定会大放异彩的!
而此刻,在景仁宫辗转反侧,翻了无数个身,数了无数只羊之后,却依旧无法成眠的永璜。烦躁的掀开了被子,站起身来。
“主子?”守夜的小福子听到动静,自然也跟着起身来,迷迷糊糊的为永璜披上了一件外套。
“睡不着,出去走走。”永璜漫步到了庭院中,而今是早春季节,院子里的桃花都没有开,干枯的枝头显得萧条不已。唯有角落里那树梅花,肆意的盛放,疏枝横玉瘦,正小萼点珠。
永璜遥望着那树梅花,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片桃林中,竟然会突兀的出现一树梅花?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永璜自嘲般的笑笑,摇摇头,他什么时侯也变得如此诗情画意起来了。大半夜的不睡觉,竟出来品起梅花来了。
“小福子,你可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一树梅花?”永璜疑惑的问道。
“回主子的话,原本这景仁宫里是种梅花的。可是因为皇贵妃主子喜欢桃花,所以万岁爷就把院子里的梅花都拔了,改种了桃花。有那奴才粗心,就没注意到角落里的这一树。后来万岁爷看见了,说要拔掉。皇贵妃主子就说,这树梅花,长在如此偏僻不见阳光的角落里,却仍然能开得这么好,实在难得。于是,就最终留下了。”小福子上前解释因由,这个故事宫里的奴才基本都知道。
永璜听罢了小福子所言,若有所思。癫狂柳絮随风去,轻薄桃花逐水流。那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喜欢这种脆弱又讨好的花呢?
“果然,就是难得的,所以应该留下。”永璜略有些晃神,又带着些沉思的念着。
还是梅花好,爱立严冬行春令,生有铁骨弃尘嚣。与众不同的梅花,在阴暗的角落里,在严酷的寒冬中,依然傲然盛放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