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念笙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 只是一个劲地推攘着席谨之, 一边推一边骂,像是积蓄了这半年的力量,她每天每夜的再不出声说任何一句话, 唯独在潇潇的墓地上她才会开口,而此刻, 她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骂着眼前这个女人,仿佛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杀死潇潇的罪魁祸首, 她骂得嗓子都干了, 手都打得没劲了,而席谨之甚至连手都没挡,一张脸已经完全被打花了, 肿得像个包子, 间或还有些地方被夏念笙的指甲刮成伤痕,直到夏念笙终于打累了, 两人都瘫坐在地上直喘气, 夏念笙瞎打了一通,总算消了一点气,此时手脚都没了力气地坐在那儿开始哭,她似乎总是这样,几个月, 几个月的来一次,上一次还是请伍月她们吃饭时候才哭过,这半年, 她眼睛都快哭瞎了,可是有什么用呢?潇潇能复活吗?谁能告诉她,那天躺在地上的其实不是凌潇潇,只是和凌潇潇长得很像的一个人而已,有谁可以告诉她就连停在病房中的那具冰冷的尸体也不是凌潇潇的,“你告诉我,你只是找了一个替身而已,你只是用这一招把柏文初弄进监狱而已,你告诉我一直来探望的那个墓地里的人不是我老婆,不是凌潇潇,然后你今天来,是要告诉我好消息的,你说你这半年把她藏起来了,你说啊,如果你不是说这个,你他妈来这里干嘛啊?”夏念笙歇够了又一巴掌扇到席谨之脸上,席谨之还是没躲,赫赫的指纹印那样醒目地呈现在夜色里。
“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是我太大意,是我太看轻柏文初,才让潇潇出了意外。”
“对不起?对不起是什么?可以让你最心爱的女人也去死吗?让柏青筠去死,让你们席家全去死,你爸,你妹全都去死,可以吗?然后我再向你说对不起。”夏念笙情绪激动地抓着席谨之的领子,意识到好像一不小心把席慎之也绕进去了,她有些不自在地松了松手,却见席谨之一拳就朝她挥过去了,这还是她今天晚上第一次还手,“你怎么说我,怎么打我都没有关系,我承认是我自己自私,我想获得自己的利益,虽然和潇潇达成的那个交易,但是我应该平衡潇潇并不是能放在柏文初身旁的最佳人选,这些都是我的责任,可是,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与我的女人没有关系,和我们家没关系,和我妹也没关系,说到我妹”席谨之用手指指着夏念笙,“你不喜欢她,她却为你做那么多事,是她活该,也是她自己的事,你现在却咒她死,你还有没有良心?”席谨之因为发怒眼睛都微微泛红。
“你别想岔开话题,不管你现在说什么,她也不可能从那里爬出来了,你拿什么来还?拿什么来赔我潇潇的命?”
“用柏文初的命。”
“靠,谁他妈要那臭男人的命。”说着夏念笙就朝席谨之扑了过去,一顿拳打脚踢,她真的是疯了,那么长那么长时间的压抑终于通过这样的方式宣泄出来了,她宁愿不要知道这个真相,如果真的是意外,她还可以怨天,意外嘛,只怪运气太差,命数在那里放着,现在告诉她是柏文初指使人做的,她怎么就从来都没想过,怎么会就那么巧,全中国,全世界那么多人,怎么这样的意外就偏偏会发生在潇潇的身上,她平时除了感情的事复杂一些,从未做过任何的坏事,她真的也没想,当时她们都只站在酒店大门,就那么横冲直闯地开了过来,她一直陷在潇潇死的悲痛中,而潇潇的父母只会关心赔多少钱,根本就没人去追究这到底是意外还是蓄意谋害,她终于冷静下来,放开席谨之,才发出撕心裂肺地嘶吼,她骂不动,也打不动了,“你刚说什么新闻?”
“这半年我一直盯着柏文初,也找到那次肇事司机的家人,我搜集了所有的证据,甚至等公安系统发生了人事变动,以前被柏文初打点好那个人被调走,我才可以动手,他进去了,而且永无再出头的时候了。”
“什么时候的事?”夏念笙问到。
“就这两天。”
“我要见他。”
席谨之的脸上还流着血,用手抹了抹鼻子,“过几天,等我安排吧。”
夏念笙再也没说话,只静静地坐在冰凉如水的地上,南城的月光照在潇潇的墓碑上,洒在她的照片上,她那样美,那样年轻,再也回不来了,她最心爱的女人,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那个夜里,她的背影走得那样苍凉,走了很远,席谨之从身后朝她嚷着:“夏念笙,你需要什么,你说话。”
“我要我的潇潇!”
“我要我的潇潇!”
“我要我的潇潇!”
她朝空旷的墓园仰天吼道,是的,每个人都在问她,夏念笙,你需要什么,你说话,她还能需要什么?她只是想要她的女人罢了,有乌鸦从她头上飞过发出悲鸣,空旷的山谷里响着回音,悠远绵长的诉说着她的心愿,席谨之在身后望着她,她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可是那个女人的样子和声音却那样清晰,她望着潇潇的墓碑,眼泪却一颗一颗地滴下来,这是她这辈子最不可饶恕,最没办法弥补的遗憾了。
夏念笙下山的途中夏念文打来电话,她回了短信,说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回来,没什么事,就呆久了一会儿。
不远处看见一辆黑色的路虎,她走在路虎旁边,没有人,应该是席谨之开上来的,她蹲下身,四处寻找着,手边有一块巴掌大的石块,她想都没想,捡起来就朝车玻璃一砸,哗啦一声,窗玻璃从一个点开始向外一点一点裂开,后来她又找了很多的石块,把所有能砸的都砸了稀巴烂,席谨之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却一步也没办法挪动。
夏念笙回到家,把沐芷和夏念文吓得不清,浑身脏兮兮不说,脸上还有些肿,“你怎么了?这是?”
“没事,下山的时候摔了一跤。”夏念笙开口说道。
夏念文和沐芷都没有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虽然声音有些哑,这个声音太久都没有听到,都有些陌生了,夏念文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夏念笙身边转过来转过去,“夏念笙,你终于开口说话了,你终于开口说话了?你今天晚上是不是去遇到什么了?怎么一下就全想通了呢?”
“没什么事,我就是和潇潇说了很多话,潇潇说让我得出声说话了,再不出声,那嗓子估计没坏也得闷坏了。”
夏念文一下抱住她,久久地没说出话来,半年了,虽然那些医生都说她没事,可是她一直都不说话,突然变得像个哑巴似的,要交流的时候就用文字和你交流,念文心里还是一直隐隐担忧着,怕夏念笙真的心理障碍让自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这下好了,担心的事情终于不会发生了。
“我去洗个澡,这摔一跤,身上都脏死了。对了,你们最近有看南城的新闻吗?”夏念笙手里拿着睡衣站在浴室门口问到。
沐芷和夏念文都愣了一愣,然后异口同声说,“没,没有啊,这几天工作上的事都特别忙,怎么了?你看新闻了?”
“没有。”夏念笙推开浴室的门就进去了。
夏念文趴在门边听到里面响起水流的声音,才心事重重地走在沙发前。
“她今晚挺奇怪的,是不是在山上出了什么事?”念文向沐芷问到。
“我觉得也是,你看到她的脸了吗?有些红肿,还有,她刚才问我们有没有看什么新闻,你说她不是知道了吧?”
“不知道,应该不会吧,她要是知道了,不会这么平静,你知道她的脾气,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没告诉她,柏文初,柏文初那个贱男人,真的要千刀万剐才可以解恨啊,潇潇她,她.......”想起来,沐芷都忍不住落泪,念文忙制止她,让她小声一点,她们两前两天就已经知道了,从电视上看到的,虽然柏文初那颗头被蒙住,还是遮掩不了他的丑恶嘴脸,那天下午播的新闻,沐芷和夏念文要回来的早一些,沐芷当时气得拿起手中的玻璃杯就朝电视里的那个人砸去了,好长好长时间,那种悲痛,没有人能领会,那时她们两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伊朗那个著名的案例,受害者向那个凶手眼中也滴了6滴硫酸,后来她们商量了很久,觉得暂时还是不要让夏念笙知道的好,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