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u面上带笑, 意态悠闲, 向右踏了微微一小步,简z辰及围攻之人不由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刃。众人皆听闻孔u为慕王军第一高手,知他一旦突围, 将会是一场血战,见他身形微动, 都提聚起全身真气,准备作雷霆一击。
孔u却又稳住身形, 朗笑一声:“多时不见, 王爷风采如昔,还这般客气来迎接小人,实是折煞小人了。”
围攻之人本待出手, 却被他这一搅, 气势为之一松。简z辰仰头大笑:“孔郎将不愧为容儿心仪之人,本王从前倒是小觑你了。不如请郎将大人到本王府中暂作休息, 让本王略尽地主之谊, 如何?”
孔u面色一冷,身形再度微动,围攻的数十人真气涌动,眼见就要攻出。孔u左手却忽然揉上自己的太阳穴,状似极为烦恼, 苦笑道:“王爷盛情难却,看来小人不得不走这一趟了。”说着双足踏踏,向简z辰走来。
他面上带笑, 身形舒展,洒然前行,浑不似被重重包围的样子。简z辰与围攻之人被他两度牵动气机,已是稍有松懈,见他施然前行又都有一瞬间的迟疑。
孔u知时机稍纵即逝,暴喝一声,身形陡然拔起,一闪一晃,人如飘飞一般向右侧院墙跃去。简z辰眼中暴出一道精光,剑随身动,铿然射向孔u身影。
这一道刃芒映月,如石火飞溅。孔u中毒之后,功力逐步衰退,若是去年此时,尚能闪过这招,再掠上那道高墙。可当此际,他堪堪避开简z辰这招,距离墙头仅一尺之遥,真气已不够绵长,身形下坠,只得双足在墙上急点,再度攀上,可其余的围攻之人已攻了上来。
他暗叹一声,借足尖在墙上一点之力,身形急转,手中长剑在空中搅出如雨剑圈,铿锵之声不断响起,血雨纷飞,数人中剑后倒。孔u双足落地,正要再度跃起,简z辰已扑了上来,剑势如潮,牢牢将他锁住。
两人激斗数十招,其余围攻之人知主子有意将孔u活捉,又见二人身形飞闪,插不进招,索性围在院子四周,防着孔u逃逸。
孔u与简z辰激战片刻,知他武功与自己从前相差无几。自己功力衰退之后,想要在他手中逃走只怕极为困难,何况还有虎视眈眈的数十人。他心思急转,手中长剑架住简z辰横削过来的一招,身形一晃,向墙边退出一小步。
简z辰再度攻上,孔u似是架得极为吃力,步步后退。
自慕世琮公开争亲,简z辰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与蓝徽容的真实关系。他也早查出孔u自去年九月辞去军职后便人间蒸发,隐隐觉得孔u才是真正将蓝徽容救走,并和她双宿双栖的人。可蓝徽容自露面后,孔u始终不见踪影,慕世琮又一力相争,才让他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建阳岛一事暴露,让他心中陡起警戒。慕世琮十余日来一直随圣驾春猎,如要在背后动作必是得力手下而为,而梅涛等人又一直守在慕世琮身边,未曾离开,这让他不由想起孔u来。将种种线索和迹象一一分析,他已能确定诸事皆由孔u所为。
他命手下时刻监视慕世琮,并不见慕世琮与孔u相会。转而想到蓝徽容若要与孔u相会,必得通过慕世琮。故昨夜与慕世琮谈判,其实是真中带假,以求放松慕世琮的警惕。
今夜听得手下禀报慕世琮与蓝徽容在双月阁会面,他便猜到孔u必在其中,这才在双月阁后设下埋伏,以求将孔u生擒,来迫使蓝徽容交出宝藏,并嫁给自己。
他既知蓝徽容已与孔u双宿双栖,便知自己要想夺得她的心已是痴心妄想。可愈是如此,他愈是放不下她,明知她心有所属,明知她恨己入骨,却还是想着能够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只是这想法究竟是真心爱她还是只是为了得到她,他也说不清楚。
激战中,简z辰想起眼前这人才是容儿真正心仪之人,而他又在背后行事,让自己吃了大亏,失去眼将到手的太子之位,恨意横生,面上戾色一闪,剑势加密。孔u似是一剑用得太过,不及收招,被简z辰长剑扫过左腿,鲜血迸溅,痛哼一声,单膝跪落于地。
简z辰停下身形,眼光凝聚如针,盯着按住伤口的孔u冷冷道:“本王一片好意相请,孔郎将却不领情,真是得罪了。”
见孔u只是垂着头剧烈喘息,简z辰将手一挥,数名手下缓步上前,便待将孔u擒下。
孔u微微摇晃了几下,围攻之人不由都顿住脚步,防他暴起伤人,可等得一阵,见他摇晃着倒于墙根之下,便又都慢慢围了上去。
院中一时静极,时间都似有刹那的停顿。待众人围上,厉芒忽作,孔u手中长剑如九天瀑布般由上而下轰出。众人皆后退一步,手中兵刃或斩或削或挡,拦住他这一招,孔u已借兵刃撞击之力,如壁虎般游上墙头,翻墙而过。
简z辰一声怒喝,身形拔起,一扑而上,也于瞬间闪过墙头。眼见孔u已逸出数丈之远,就要投入黑暗之中,急怒下一招‘沃野流星’,长剑寒光一闪,掷向孔u。
孔u正是全力飞逸之时,听得风声,真气急转,身形向右微移,长剑自他左肩呼啸而过。只是他这一移,真气不继,双足落地,再待提气急奔,简z辰已追了上来。
孔u知已无法脱出简z辰真气范围,心念电转下急速转身,手中长剑横上了自己的脖颈。
简z辰本能下顿住脚步,他的目的是要生擒孔u,用来暗地胁迫蓝徽容。若是将孔u逼死,不但拿不到宝藏,得不到蓝徽容,还势必要和她及慕世琮彻底决裂,再无挽回余地。蓝徽容现在正受皇帝宠爱,慕世琮又身系慕藩十余万大军,这两人,都是他所不能轻动的。
此时碧月溶溶,清风习习,长街上却再无行人,一片死般的沉寂。
孔u面色苍白,嘴角却仍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容,望着面沉似水的简z辰,悠悠道:“王爷,实在是不好意思,小人得先到侯爷那处作客,再到王府给您请安。”
简z辰冷冷道:“如果我一定要请孔郎将过府一叙呢?”
孔u心中暗暗测算了一下,缓缓向左移了两步,手中长剑却始终不离脖颈,微笑道:“王爷,不知我犯了何罪,要劳动王爷亲来捉拿于我?还望王爷明示。”
简z辰面色铁青,无言以对,他纵是猜到诸事是由孔u在背后捣鬼,偏又不能宣之于口,更无半分理由和证据来问罪于孔u。
正沉默间,那数十名手下已赶了上来,围在他的身边,其中一人贴近他耳边轻声道:“王爷,得快些决断,若让禁军巡夜的人撞见了,传到皇上那,可就------”
孔u见简z辰眉头微皱,知他正稍有分神,身子再向左边移动一点,脸却向右边望去,露出惊喜的神色,唤道:“侯爷!”
简z辰心中一惊,猛然扭头,手下之人皆受他影响,齐齐向左边望去,在这瞬间,孔u已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跃上左边民宅的屋顶,沿着屋脊向西急掠。
简z辰向左边望去,只见漆黑一片,顿时醒悟上当,拔身而起,也随后跃上屋脊,手下之人齐齐跟上。
数十人如飞鸟般在城中接踵的屋脊上掠过,孔u在前左移右闪。简z辰追得一阵,猛然醒悟又中了孔u之计,自己这数十人在京城之顶这般追逐,只怕巡夜的禁军即刻就会发现。虽说禁军碍于自己不会追究什么,但若是传到父皇耳中,那就说不清楚了,万一孔u借势一闹,还会后患无穷。
想到此,他奔势不减,将手一摆:“你们都留下,我一个人去追。”说着将内息运至顶点,追向孔u。
孔u沿城中屋脊向西急奔,左腿剑伤剧痛,内息渐乱,□□引起的筋脉痉挛症状在此刻竟隐有发作迹象。
风声呼啸过耳边,茫茫黑夜之中,奔逃之时,他忽然想起与蓝徽容相识以来的种种情景,也想起与慕世琮这么多年的朋友之义,隐隐地,童年艰难的记忆也浮了上来。生死之恋,朋友之义,抚育之恩,欺骗之恨,种种情绪纠缠在他的心头,胸口如有巨鼓擂响:孔u,你一定不能够倒下,更不能让宁王擒住。与仇天行的恩怨得了结,与侯爷的情义得成全,与容儿的相守,更不能放弃!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与容儿,就好象大海中的两叶扁舟,一路上惊涛骇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下未到彼岸,绝不能抛下另一个独自漂泊,更不能因为自己而让另一个遭受灭顶之灾。
念及此点,他心中一暖,筋脉似也有些畅通,脑中也渐达到极度的清醒与聪灵。他辨明方位,思忖一瞬,听得简z辰越追越近,灵机一动,身形忽然向右折去,不多时便踏上一处院落后墙墙头,从容地转过身来,望着随后而来立于墙头的简z辰。
简z辰冷眼望着淡定自若、嘴角含笑的孔u,忽有一种感觉:眼前这人虽身份低微,此时又身负有伤,面色苍白,却如高山大海,深邃无边,让自己无法兴起轻视之念。
孔u朗朗一笑:“王爷,以您之能,估计要多少招可以拿下小人?”
简z辰心中一凛,眼光逡巡一圈,脸色微寒,并不作答。
孔u笑意更浓:“王爷,您素来与我们侯爷交好,小人实不愿与您对决,但王爷若是执意相逼,小人接上那么二三百招还是可以的,只是若是惊动了这处的主人,小人可不负责。”
简z辰双拳紧握,恨不得即刻扑上去将这人击倒,但也知孔u所说属实。没有二三百招,他无法将其擒获,而一旦孔u闹将起来,惊动了这院子的主人ddd监察司御使秦如海,可就后果堪虞。
秦如海其人,向来以英明刚直、铁面无私著称于世,他从不趋炎附势,即使是在皇帝面前,也是直言不讳,屡屡冒死进谏。偏偏他之言行,让人抓不到一点把柄,纵是皇帝,经常被他气得恼怒至极,却也拿他没辙,事后还得夸他乃朝之栋梁,国之柱石。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半夜被打斗声惊醒,起来发现当朝宁王殿下竟在大半夜与人在自家墙头展开生死博斗,他不出面制止、查个水落石出、直奏天颜是绝不会罢休的。想到这个后果,简z辰面寒如铁,心中明白自被孔u使诈由双月阁后巷逃脱,便已失去了擒拿他的最佳时机。
孔u看着简z辰面色,哈哈一笑:“王爷,小人失陪,改日再到王府作客,后会有期了!”说着纵身跳入秦如海宅院之中,迅速隐入秦宅之内。简z辰身形如被定住,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之中,眼神如寒冬一般沉郁,良久方转身离去。
慕世琮身为质子,并无每日上朝议政的资格。但其又是有着朝廷封爵的侯爷,逢初一、十五的大朝会,他还是必须前往太极殿,给皇帝三叩九拜后方可退出。
这日辰时三刻,慕世琮散朝后从正华门出来,梅涛等人牵过马车。慕世琮弯腰而上,放下车帘,马车缓缓前行。他闭上眼,想起仇天行半个月后就要到达京城,该如何才能暗助孔u从他手中拿到解药呢?
正思虑间,车底忽然传来轻轻的叩击声,慕世琮面色一变,用心听来,竟是虎翼营的惯用暗号。他面色恢复正常,用足跟在车底轻叩了几下。
马车一路前行,到得质子府门前,慕世琮掀开车帘,低声道:“把车赶到后院去。”
梅涛一愣,迅速反应过来,马车绕入质子府后巷,由后门驶入院中,梅涛等人训练有素,关上院门,确定再无监视之人,方掀开车帘。
慕世琮跳落于地,俯身钻到车底,将面色惨白的孔u抱出,急奔入房中,梅涛见孔u左腿血迹斑斑,忙取了伤药过来。
孔u昨夜隐入秦御史宅中,知宁王必不甘心,定会在秦宅外设下重重埋伏。他知自己行迹已露,不宜回玉媚楼,免得那处的暗桩被宁王得知,连累晴芳。眼下情形,宁王已知一切,只有回到质子府,索性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慕世琮身边,宁王可能还不敢公然下手。
清晨秦御史上朝,孔u便隐身在了他的官轿下,到得正华门侧官员的轿子和马车集体停放的地方,他又找到慕世琮的马车,隐于车下,这才得以顺利回到质子府。
只是他左腿处剑伤失血较多,熬得这一夜,已是面色煞白,昏昏欲坠。
慕世琮面色冷峻,看着梅涛替孔u清理伤口、上药包扎,恨声道:“是宁王下的手?!”
“是,看来他早已有所察觉,昨夜才在双月阁后设伏。咱们这下子没办法再继续揭他的底了。”孔u觉梅涛包扎的手法有些重,眉头轻皱了一下。
慕世琮将梅涛推开,蹲下身来,解开扎带,看了一下伤口,又轻手替他包好,闷声道:“那小子,还假心假意找我谈判,实在是太阴险!都怪我太大意!”
孔u在榻上躺了下来:“宁王既知是我们在行事,暂时是不能查他的了,反正已造成他们父子不和,希望能给王爷一段缓冲时间。眼下之计,只有依容儿所说,以假乱真,只是这半个月ddd”
慕世琮坐于他身边:“这半个月你不能离我左右,宁王再怎样,也不敢公然拿你。真要闹起来,皇上那一关,他过不了的。”
孔u的剑伤并不是太重,只是失血稍多,以他之体质,本应迅速好转,但过得三日,伤口处仍不见明显好转,鬓边也再度隐现白发。
慕世琮看在眼里,知孔u体内毒发势头越来越快,只怕拖不到一年之期。他心中焦虑,却也无计可施,每日阴沉着脸,忧沸交煎。
倒是孔u,知多想无益,只有等仇天行到来方能解决此事。见慕世琮脸色不佳,还强打精神,屡屡和他嘻闹,分解他的忧思。过得几日,慕世琮被孔u逗得不胜其烦,也转过念来,丢开心中烦忧,二人如同回到在军营中的时光,嘻笑怒骂,调侃打闹。倒让慕世琮觉得这几日是自去年孔u和蓝徽容离开之后,过得最舒畅的时光。
慕世琮恐蓝徽容不知宁王已看破三人的行动,被他蒙骗,自己又不好丢下有伤的孔u去与她见面。只得命慕王爷早年设在宫内的暗线偷偷传信予蓝徽容,告诉她宁王已知一切,着她提防宁王,这半个月内最好不要与宁王见面。为免她担忧和伤心,便没有告诉她孔u被伏击和受伤一事。
这日辰时,二人正在房内下棋,孔u见慕世琮苦思棋路,等得不耐,一时酒瘾发作,跛着脚取来一壶酒,欲待浅饮慢酌。慕世琮见他伤口未好,自是不喜,便欲伸手夺过。
孔u上半身后仰,持着酒壶的右手在空中一个回旋,一股酒箭直入喉中。慕世琮有些气恼,手底用上内劲,直击壶底。孔u未料他如此气恼,不及收手,酒壶迸裂,醇酒化出大团细密水雾,一时屋内酒香四溢。
正打闹间,屋外廊下隐约传来梅涛的声音:“蓝小姐,侯爷他ddd”
二人同时色变,对望一眼,慕世琮将孔u用力一推,孔u单足跃到床上,慕世琮顺手放下纱帐,刚及转身,蓝徽容已步入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