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幽淡。
苏向晚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跟赵容显的重叠,缠在了一块。
她这会才认真回答赵颖和的问题:“我听说你今晚会来看赵容显,便跟着混进来了。”
赵颖和心里对苏向晚有很大的意见。
尤其在她做完这些事之后。
现今她居然手眼通天,连自己的行踪都能掌握,他就更不能忍了。
赵颖和控制不住生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可惜他的这点怒火,到了苏向晚跟前,半点火花都弹不起来。
她压着声音,像跟他商量:“你出去帮我望下风,容我跟他说几句话好么?”
“……”
她是脑子不好还是眼神不好?
苏向晚这又道:“我来跟他商量,怎么救他出去的事。”
赵颖和原本是一肚子的火气要撒,听了这句话,感觉心里头刷地一下被浇过凉水,那点火还没烧出来,噗嗤一下就熄了,还幽幽地发散着烟气。
“救他?”
苏向晚点点头,“自然是要救他。”
赵颖和算是苏向晚见过的这个年级内,心眼最多,手段最厉害的……嗯,小朋友。
只有在赵容显的事情上,他才唯一地表现得像这个年纪的人会有的天真和单纯。
大抵也是因为,巍巍深宫也好,天大地大也好,他唯一能信任和依靠的人,就只有赵容显。
这种时候,赵颖和能做的事情是微不足道的。
哪怕有一点点的希望和可能,他都不想放过。
苏向晚只是说一句话,就能让他马上妥协。
他看一眼赵容显,又咬着牙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要是救不了他,我就杀了你。”
说完这话,赵颖和想想,又补了一句:“好好谈,谈久些也可以,只要有办法救他,其他的交给我。”
他别的做不了,这点事还是能办到的。
毕竟皇帝也知道赵颖和没什么能力,即便是冲着太后的脸面,也愿意在探望赵容显这件事上对他宽容一些。
当然……
皇帝大抵也是动了杀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赵颖和来看赵容显的下场,未尝不是警示他。
苏向晚摆摆手。
“谢了。”
赵颖和就走了出去。
赵容显就一直很安静地坐在那里,听他们说完了所有的话。
这会没有其他人了,他才开口道:“你不该跟他说会救我,万一结果不尽人意,他一贯死心眼,怕是要跟你为难到底了。”
苏向晚目光定定。
“没有不尽人意,你得想办法出来。”
她该做的都做完了。
剩下就看赵容显自己了。
心甘情愿走进局里的人是他,也只有他自己,才可以走出这个局。
赵容显看她,目光犹疑地动了一下。
苏向晚就朝他走了过来。
他眉头微动,起身退了一步,才道:“不要过来。”
苏向晚才不会听。
她只是问:“为什么不让我过来,离得远,我看不清楚你。”
“……”
赵容显垂了垂眼,开口应道:“脏。”
这是实话。
一般下放天牢的,几近都是死囚。
哪怕是赵容显这样位高权重的王爷,他一旦进来,就是犯人,没有什么格外的厚待。
别说皇帝其实是愿意看别人落井下石的。
赵容显还能在这里保全得个全须全尾的没有损伤,除却有些人担心他能翻身,不能肆意妄为之外,还有更多的是现今多方人为他争取来的宽待。
但这里面更多的东西,就力所不能及了。
顾砚跟苏向晚说过,牢狱之灾,吃些苦头是必然的。
她来之前,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真踏进来这里一步,还是受不了不大不小的冲击。
在这个地方最难受的不是脏乱的环境,而是那种暗无天日,又夹杂了血腥衰败气息的逼迫感。
哪怕是斑驳墙壁上看不清楚的痕迹,都散发出一种死人绝望的气息。
她只是待一会都觉得呼吸不能顺畅。
苏向晚情绪不好,但好不容易混进来看赵容显一趟,也不想哭哭啼啼伤悲春秋的样子,这会就道:“你哪儿脏了,这么远我又看不见。”
原本也没有多大的空间。
苏向晚不肯老老实实地站着,非要走过来,赵容显躲也没有用。
她走到跟前来,又认真地看了他几眼。
其实一来就看得很清楚了,但现在看得更清楚,苏向晚就感觉眼泪快要不受控制了。
她压下酸楚,慢慢开口道:“不觉得脏,就是看你瘦了些,也憔悴了些。”
苏向晚说完又笑:“但还是好看的。”
赵容显手指动了动,压着想伸手抱她的心思,哑着声道:“你也消瘦了。”
这些日子,她应该一直在为了他的事情奔波周旋。
他在此处,偶尔会听到一些消息。
安家和魏家的动作很大。
几乎是顶风作案,把不留余地四个字都写在了面上。
苏向晚点点头,应道:“吃不惯安家厨子做的东西,还是豫王府的好。”
豫王府的厨子,可是应有尽有。
她是出来之后,才知道赵容显在豫王府的时候,可是把自己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毫无保留地捧到她跟前来了。
哪怕只是个厨子。
这会赵容显深陷牢狱,豫王府一众人等自然也在看管控制之内。
“豫王府现在的人动不了,但你可以找子书,让他帮你想办法,几个厨子,应该还是能安排的。”
苏向晚摇头:“你知道不是厨子的问题。”
是什么问题,赵容显是清楚的。
只是他却还明知故问:“不是厨子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
苏向晚眨了眨眼看他。
这会她的心,其实都悬在钢丝上,都是空落落的。
她知道赵容显也一样。
从豫王府离开之后,苏向晚跟他就一直在僵持着,对峙着,从来都不肯低头。
落狱之前,他们也根本没有机会,好好地把所有事情,开诚布公地摊出来好好谈一谈。
别说到了这样的境地。
他再清楚,在这个时候,也还想听她亲口同他说一声。
“是我的问题。”
苏向晚声音颤巍巍地。
“我要的不是豫王府的厨子,也不是豫王府,是你。”
她缓了缓,又期期艾艾地看他,像是坚定之后,又想从他这里得到同样坚定的回复:“我想回豫王府,你可以接我回去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