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上来的时候也没有到到哪里去,那时候的皇上年轻英俊,可是皇后对他爱答不理,总是摆着一副不稀罕他出现的态度,闹得好几次皇上来了又给气走。
她若真不愿,倒也没有什么。可皇上一走,她又发脾气,且闹得更凶。怪这些婢女没有伺候好,怪太监没有说好话,甚至要怪内务送的花草俗气,怨天怨地仿佛全皇宫对不起她。
柳宓的母亲将椒房殿所有的事都如实转述给太后,太后每次只是冷着脸抚摸镯子,并没有任何是与非的表态。
“再盯紧一些。”太后只说这一句话。
新帝需稳住前朝,后宫便不能乱。皇后再怎么闹得凶,都是苦了下人,苦不到皇上即可,这便是太后的原则。
可是柳宓母亲的日子,便因此越来越难过了。
和她一起来到宁皇后身边的宫女,不是被撵到别处,就是被打得再也没法见人。也有一肚子冤屈说不出来,想不开跳了井的。终于宁皇后得尝所愿,驱逐到只剩下柳宓的母亲,便寻了一日,让自己的贴身宫女把梳子递到她的手上。
“人手不大够了,本宫却不喜欢新人进来,你服侍了太后许多年,有跟着本宫这么久,想必做起事来比你手下的人利索吧?”宁皇后笑得美艳动人,话语听起来却句句如刀。
柳宓的母亲知道她定是故意为难自己,但做了挨打也罢,不做便说不清了。只得硬着头皮接下。
她伺候人的确是一把好手,给太后梳头的时候还被特地夸赞过,怎可能在这里出问题?可是备不住有人故意坏事,她梳头梳得战战兢兢,提防着对方准备何时使绊子。
可是意外的是,直到梳完头,宁皇后也没有任何为难她的举动,其他的宫女也都噤若寒蝉。
她微微松了口气,宁皇后忽然一声叹息,又把她的心给提了起来。
“唉……梳了这么久,坐都坐累了,你个本宫捶捶腿吧。”宁皇后说。
柳宓的母亲应声跪下,给她捶腿。
宁皇后和其他宫女说着话,几乎忘记还有一个人在自己脚跟前。这样的活亲近主子,辛苦了点可也是好差事,柳宓的母亲都几乎以为宁皇后终于有了善待自己的意思,可是正这样想着,膝上冷不丁地挨了狠狠一脚,她被踹得跌倒在地。
“捶这么重,你把本宫当什么了?”宁皇后突然怒起。
她不敢抬头,急忙俯身叩头请求饶恕。
“不知好歹的东西,果然都是太后拿来打发本宫的废物。”宁皇后冷冷骂道,“做了这么多年事的大宫女,不愧是眼睛高过了头顶的,打从来这儿本宫就知道,你根本还以为自己是太后的人,瞧不起本宫。你这个奴才,真那么舍不得太后,何必来回跑着给她传话,直接回去了就不要回来多好!”
原来这才是她的心里话,她早就发现太后指来的人在监视她,却还忍了这么久!
柳宓的母亲震惊之中起了一身冷汗。
可她哪里能供出太后,只能咬牙不认。
宁皇后听了她的辩解只有冷笑,命她抬起头来。她乖乖地抬头,却被宁皇后一把掐住了脖子,银梳子尖利的细齿抵着她的脸,宁皇后的眼睛里倒映出她惊恐的脸。
“不承认?那是本宫错怪你咯?”宁皇后的长指甲陷进她的肉里,“可是本宫从来没错过,是你撒谎,是你撒谎!所有的人都在骗本宫——你们联起手来对付本宫!本宫再也不会上你们的当,你们也别想干涉本宫!”
她狠狠地扬起梳子扇在柳宓母亲的脸上,血和肉一齐被带了下来。可宁皇后不满足,她再次抬手,反反复复地拿梳子齿抽打着这可怜宫女的脸。直打得血肉模糊,半边的脸皮都看不见了,她还是不停。
宁皇后自己的宫女都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到僵硬,其中一个看不下去,连忙跪下扶住皇后的手劝阻。宁皇后理也没理地把她也扇了一嘴巴,没人敢再劝。
柳宓的母亲已经疼没了知觉,以为自己要被打死在这里。突然外面传来了“皇上驾到”的报送,宁皇后才不得不住了手,命人把这两个被打得满脸血的宫女从后面拉了出去。
说到这里,柳宓的母亲摸着自己左脸粗糙的皮肤,微微叹了口气。
大半辈子过去了,那疤痕还顽固地留在脸上,只是由于皱纹和斑点模糊了些许,而坑坑洼洼敷了粉也遮掩不住。
可以想见,在她还青春的年纪里,那可怖的伤痕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初月晚想起毁容的轻鸿,如此经历,实在是难以承受之重。
柳宓听了这么久,不曾插过一句话,可是知道母亲惨遭这样虐待,他实在绷不住,低头掩住伤心的神色。
老夫人时至今日仍无法释怀,可是也不会再像那日错乱之中激动。
她看着初月晚的脸道:“白白净净得可真好,当年……”
当年她也曾是一位干干净净的美人呀。
可惜在那之后,她再也不敢抬起头来见人了。
失去了容貌,她也不再被允许到皇后身边,而是被打发去做一些杂事。可她依旧会寻一些机会去太后那里汇报椒房殿的情况。太后不忍她这样的伤势,询问她要不要回坤慈宫来,她婉言谢绝,并表示自己会继续在椒房殿盯着皇后。
只是如今,支持她做下去的不仅仅是对太后的忠心,更是对于皇后的仇恨。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发现了皇后的一些蹊跷。
即便不能随身跟着皇后,但椒房殿里的动静她门儿清。
她发现,有时候皇后出门很早,而回来却很晚。
进了这宫墙的女人,是没有出入自由的。妃嫔们不是去其他人那里做客,就是去皇上那里服侍,要么便是去逛逛院子听个戏,总会有相互见证的人。
可是宁皇后在宫中本就没朋友,皇上也不待见她,她难不成突然开始爱上了逛园子?
于是柳宓的母亲便以各种旁人不愿意做的苦活为机会,去跟着悄悄观察和打听皇后的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