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来朝既是大事,绝不会一朝一夕就拍板决定。这年的盛会,早在前年就已经放风给周围的国家,让他们仔细准备着了。
而进京的车马贡品,远的国家也会提前一年动身,抵达的日子不定。因而筹备盛会的期限,也被放宽在三个月之内,截止至冬至之前。有了这个宽限,就可以尽可能地吸引来更多的客人,带动整个大皋朝和周围各国之间的贸易往来。
然而如此安排,也会放入一些心怀不轨的人进入大皋朝的国境,即便再怎样力图周全,也还会有漏网之鱼。
于是在盛会开幕之前的这两到三个月,大皋朝各个城中都会实施宵禁,只留着康乐坊这般特殊场所通宵营业,但依然不准客人夜间出行。今年由于京中遭遇的种种麻烦,更是将宵禁的日子提前了很多,近乎全年都谨小慎微,只在特定的节日允许夜行。
那些外来商户,都严格登记,在城郊划定居留区域,设定时限。外来的使臣也已经全部报备人数姓名,居所也都提前由大皋朝决定,按部就班,一丝不苟。
万国来朝,轰动四方。纵然繁琐,周围国家仍是抢破头地想要参与。
就连如今已经因战事不再参加朝会的达沓国,这件事也已经传遍全域各个部落。
“听说大皋的京城特别好玩儿。”言雁一边骑着马从王城道中走过,一边提起遥远的另一个国度。
也是,现在路上看见的到处都是贩卖大皋朝小玩意儿的商铺,倒是没有一个大皋朝的人,而是从别国转卖过来的。
小到酒壶,大到纺织机,大皋朝出产的货品无论卖相还是功能都是上乘,另加物美价廉,无怪乎占领达沓的集市。
云锦书戴着兜帽,只露出下半鼻子尖和不加修饰的胡子,悄然观察着集市上的货品。
虽然商铺都是新来的,但贩卖的大多是旧物,看来达沓和外域的联系并不紧密,至少明面上,很多小国家为了不惹怒大皋朝,主动切断了和达沓的往来,商贩很难获取新的商品进驻。
“你也该收拾收拾自己的德行了。”言雁在他旁边说,“往年进了城,我哥那种泥水里打滚的也要好好洗个澡收拾收拾胡子来的,你还这么年轻,不能比他还……还……”
她似是想不到什么好词来形容,云锦书含着一句“不修边幅”没说出来。
“还邋遢。”言雁想了半天才说。
“那就改天去收拾收拾。”云锦书答道。
言雁愣了愣,抿唇一笑。
他们走了相当长的路才到达沓国的王城。
虽说达沓国是以游牧民族为主,但既建立了王国,自然不能所有人都逐水草而居。王得到了稳定的地盘之后,就会有大量的财富需要积累贮存。从前的达沓王也喜欢四处征战,一跑上千公里,抢了就走,然后自然是壮烈地在了外面。自己的家眷和亲族被其他部落连根拔起,那一支最为英武的天狼王的子嗣,竟然就这么烟消云散。
后来的达沓王似乎是吸取了前人的教训,当势力扩张到一定的地步之后,就平地建都,打造宫殿。命令其他人替自己开疆扩土,大量学习大皋朝的官吏制度,才形成了如今以天狼王为中心的达沓国。
信仰,资源,是达沓的建国之基。
云锦书留意了周围人口,有些有钱人的车马后面会牵着一长串衣衫褴褛的奴.隶,男女老幼皆有。
将人当牲口,达沓国竟然还这样未开化。
但他旋即觉得大皋朝并没有多少不同,贫穷之人过得像不像牲口不说,乃至他们的死活,也从来不在某些人上人的眼里。
云锦书收回目光,仍小心谨慎地观察别处。
进了城,意味着可能会遇到某些“熟人”。
大叶支部王子阿苏勒的熟人。
所以进了城之后,自己的身份,就必须转换成别人了。
现在仍只有言雁认为自己是王子阿苏勒,军中人只知道一个名,这个名字在达沓并不罕见,倒是可以照常使用,也不容易在交流的时候出问题。
至于是什么“阿苏勒”,当然随他决定。
现在连笳拉贡旗的口音也已经跟着言雁学得差不多了,糊弄过新认识的人应该不是问题,这段时间他也逐渐在让言雁适应自己的口音。为此,专门毫不遮掩地求教过言雁如何说他们那里的方言,虽说早就听会了,仍是假装成被言雁一点点教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