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没什么大碍,初月晚就回宫里去继续躺着了。
大概对她的反复昏厥已经习惯,初永望这次来看她也没有嘱咐太多,只是聊一聊大致南宫缪审问的情况,初月晚也说了那镯子和诅咒之类的事情,初永望显然没有放在心上,听了便随口聊起别的来。
这兄妹俩在屋里说话,旁人不敢进去打扰,最后还是芙蕖专门进去一趟送个茶水,一进门便见那金玉之躯真龙天子正撸着袖子在桌上忙活,原来是在给小皇妹剥荔枝。
“啊——”初月晚心安理得地张着嘴。
初永望将剥好的荔枝送进她口中:“就吃最后一个了,这果子不能吃太多,会上火的。”
初月晚嚼嚼,吐掉核:“啊——”
初永望无奈地又剥了一个给她。
“嗯哼。”初月晚笑得甜滋滋。
“这回真的不能再吃了。”初永望命人过来将荔枝壳和一点点还没剥的都收走。
“皇兄对裕宁真好。”初月晚托腮道。
“你是朕最贴心的皇妹,不对你好对谁好?”初永望洗了手,放下袖子看着她。
初月晚心道:裕宁也想对皇兄好啊。
可是裕宁能做的事情太少了。
她从那一世知道太子哥哥不愿意成婚之后,就不再主动跟初永望提起是否要纳皇嫂的事情了,回到这一世,她越来越觉得这种只有他们二人相依为命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上一世只是不能提起要皇嫂,这一世,也不想在皇兄面前提起小舅舅。
初月晚仿佛无法跳出这个坎来,好像自己要是仍然心里装着小舅舅,会对不起一直关心自己的皇兄。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次初永望主动提起云锦书来了:“云锦书最近跟朕甩脸色,你说朕是直接揭了他的脸皮好呢,还是砍了他的头好?”
初月晚呆住。
“哈。”初永望笑出来,“玩笑话,这人要是死了,朕平日里得多无趣。”
初月晚可一点也没听出来他开玩笑。
不不不是、皇兄你和小舅舅已经亲密无间到这个份儿上了吗?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啊!!
“云大人怎么不开心了?”初月晚捏着荔枝核在桌上摆长龙玩。
“因为你昏过去,朕骂了他一顿。”初永望道。
“可是裕宁这次昏过去,和云大人有什么关系?”
“他带你去景郡王府找到那个镯子,怎么跟他没关系?”
初月晚想想,小舅舅其实挺冤的,明明是自己敲错门在先……
初永望看着她摆出来的那一长条弯弯曲曲的果核,道:“大国师说,你梦游之际会见到一些现世不存在的景象,朕觉得有些危言耸听,不知你自己有何想法?”
皇兄从小就是在笃信神学的父皇、和完全不相信怪力乱神的母后二者之间摇摆的,所以初月晚也不知道究竟他到底能不能信。
她不想说得太多,引起皇兄的担忧,便想了想别的解释法子。
“大国师说得不无道理。”初月晚耸耸肩,“不过裕宁梦到的,也都是世间之人,或许只是对所见所闻延伸出的臆想罢了。”
初永望点了点头:“若是噩梦,可以让太医院开些安神药。”
初月晚谢过,撒娇表示不想吃药,初永望只得在她的攻势下败阵。
“好容易醒了,还要出去么?”初永望问她,“若没有什么事,不妨跟为兄讲讲你都梦到了什么。”
初月晚想了好多那一世的事情,不知道可以跟皇兄讲点什么。
毕竟好像随便说点什么,都是和这一世能够掺杂上的。
“梦醒了就忘差不多了。”初月晚婉言拒绝,却转而道,“皇兄不如讲讲你的事,裕宁以前小,不懂事,和皇兄都没有好好相处过。你何时换的那么凶的中郎将,裕宁都不知道。”
初永望叹口气,苦笑。
“我这辈子没什么好说的。”初永望道。
他眼中有很多意味,初月晚不能看懂。然而无论现在已经是皇帝的皇兄也好,还是他作为太子哥哥的曾经也好,初月晚从来没有见他开心过。
总是那么冷淡严肃,拒人千里之外。
明明形貌清瘦,一身的书卷气,却在披上了龙袍之后变得阴沉可怖起来。
前世初月晚曾经怕过他,但说不上为什么怕。
好像初永望自己也希望用冷若冰霜的气息将所有人屏退,他拒绝别人接近的模样,好似一只蜷缩起来自我保护的刺猬。
他不想要皇后妃嫔,甚至不想要一个贴身的伺候之人,是因为他谁也不相信。
初月晚很是心疼他。
“裕宁记得些小事。”初月晚将桌上的荔枝核拨开,一脸不怀好意,“皇兄小时候是不是经常和云大人偷跑出宫去玩?”
初永望一愣。
“你们喜欢去崇武馆对不对?”初月晚说,“后来经纬院课业忙了皇兄就不去了,但是小舅舅还是爱闹腾,所以严太傅总是罚他打手板。”
“你这都是打哪儿知道的?”初永望不可思议,“母后告诉你的?”
初月晚才不告诉他。
初永望笃定是母后说的,毕竟他和云锦书的黑历史,当年知道的人已经剩下不多。
“那个时候皇兄是不是特别开心。”初月晚问道。
初永望垂眸淡淡地:“倒也没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
“皇兄有过特别开心的时候吗?”
初永望眼眸中微微闪过一点光亮,旋即沉了下去。
他摇头:“没有。”
初月晚擦干净双手,从小桌案后面爬过去,一把抱住初永望的后腰。
“裕宁做什么?快放开朕。”初永望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老实地待着没反抗。
“皇兄好奇怪。”初月晚趴在他背上嘀咕。
“朕哪里奇怪?”
“明明皇兄的身体是热的,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却是冷冰冰的呢?”
初永望一时说不上话。
初月晚依然嘀咕着:“会不会是因为皇兄心里是冷的?这样的话,裕宁抱一抱皇兄,能不能让皇兄的热气不要散掉,心也会热起来呢?”
“瞎说什么。”初永望回头,“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是裕宁的道理,没理搅三分的‘道理’。”
初永望实在是不知道拿她怎么办。
“皇兄啊。”初月晚从他胳膊下面钻过脑袋来,仰头看看他,“那日要将南宫三公子灭口的人,查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