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软柿子是炮灰安全的港湾
“……我知道了。”
弗里厄早知她会拒绝,没想到竟然把话说到这一步,也不禁露出一丝疲惫的神色。
事件诡,也并非想管就管得了,他在心中暗叹了口气,温声劝道:“承你的情了,血族不允许别人嫁祸,却也不是躲在他人背后的弱者。我们希望你再考虑考虑。如果一直坐视不理的话,幕后之人只会愈加猖獗。”
“可是我……”丑门海欲言又止。
“听我说完。” 弗里厄摆摆手:“这残忍的手段简直就是把人变成牟取暴利的机器。那些人可以用尽一个人身上的所有器官,直到只剩下连着大脑的一小节脊柱没有什么用处,剩下的东西全部可以变卖,把活人分得如此支离破碎,甚至在移植到别人身上时还是有感觉的,你真的忍心看这种事情反复发生?”
丑门海忽然听出些什么,拦住他的话:“等等。你是说……连心脏都不需要留下吗?”
“是的,连心脏也不需要留下来维持生命。你也清楚,正常的器官摘除,都是先摘掉不影响生命的部分——他们的顺序却很随意。”
丑门海闻言愣了一下。
她听荒泯说过,当年凤千久召唤血兽的时候,不管实验体是谁,第一个送进血池器官的就是心脏,不为别的,用血池的修复力保证心脏的活性。
这种说法,宋东祁也证实了。
现在没有血池了,又有什么办法让心脏离体还鲜活跳动,甚至一直跳动着移植到别人身上?
难道,只是模仿凤千久的手段?两者只是单纯地相似?
这说法很勉强。毕竟,一切都太巧合了。
“我们族人分析过,这种离奇的器官根本不可能是通过手术办法移植到第二个人身上。就算是血族也做不到这种地步。”亲王不避讳自己的忧虑,主动抬手为丑门海倒酒。血族的窖藏芬芳醇美,在月下如血。
丑门海拂过酒杯的边缘,淡淡说道:“他们也许是在手术室被麻醉后,经历了其他的手段。”
指尖的冰冷,给碰过的玻璃都留下痕迹。
弗里厄点点头:“我更担心的是,被植入这种器官的人,他们到底还算是自己吗?如果假设成立,想用这种方式控制他人,太容易了。特别是旧教廷那些伪善者——很有可能去做这种手术,换上少年的健康器官。”
“他们在用小孩子?”丑门海皱起眉,提高了声音问道:“十一二岁的孩子,就因为他们细胞的旺盛活性达到顶点,残忍地肢解了他们,安在那些老旧丑陋的身躯里,满足那些疯子们、那些畜牲们不老不死的梦?”
亲王想起那场面都不禁动容,点了点头:“我想是的。”
“……你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丑门海平素不喝酒,这次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压抑心中气闷的滋味。
观察着丑门海的神色,弗里厄知道事情已经定下来了。
他拿着杯子在手中轻晃,鲜红冶洌的液体仿佛踌躇骚动的心一般荡漾。
“好。”几不可闻的叹息。
丑门海放下酒杯,液体已经被冻成血色的冰。
轻啜了一口杯中的红酒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弗里厄轻笑道:“为了感谢你的帮忙,我们血族决定送上一份薄礼。”修长的手指一抬,指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位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端着一个盘子,站到安置有烛光的桌旁,烛火闪烁,光亮与暗影在他盘中的物体上晃动摇曳。
“这位大师……他还活着?”
丑门海又惊又喜。
亲王很满意她会喜欢,也笑了起来:“是的,他已成了血族的一员。即便在血族之中,他的才华与天分也受到我们的尊敬,难以超越。这件作品是他特意为你打造的,世上只有这一支。”
掌中的怀表像是微缩的九龙壁,用各种珍宝打造而成的九只盘龙镶嵌的表壳上,内部的齿轮镂空,每一个细节都是反复雕琢。
表盘里有细细的一行字:“青山不老,为雪白头。”
工匠的名字是jean-marc vacherton。
丑门海最尊敬的钟表大师。她舒展开眉头,把精致的物件拿起握在掌间,难以抵挡诱惑地抚摸着,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脑中回响起自己在陌云楼上吐血时,高长恭都不肯给自己一块的,那一手臂手表。
这次自己连反悔的机会都没了。
好吧,就算荒泯占理,也不能得理不饶人!
况且,未必与他有关。
丑门海彻底确定了自己要接受这笔生意,不上不下的心情稍为舒缓了些,忍不住与对面眼中闪烁欢喜神色的亲王打趣:“先是被第三代打败,又被后代们架空,还被血族送来参与这件事,你不担心自己成为炮灰吗?”
“他们说,只要拉上你,我就可以安全地回去了。”亲王露出一分促狭。
……原来软弱可欺这种事都会传那么远啊。
丑门海撇撇嘴:“那就让这文继续东方玄幻就好了,血族就算炮灰了也没关系。”
亲王笑了:“……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理由。”
“globalization.全球化。”
“……好吧,国际友人。”丑门海轻轻地说,把怀表揣进怀里。
……
于是,小炮灰成功拉上软柿子了。
“祝我们合作愉快。祝青山公司此行顺利。” 弗里厄见目的达到,在心里松了口气,微笑地举杯。
“虽然不想打断你的优雅,不过……”丑门海站起身来,一字一顿地说:“我。饿。了。”
“这好说,我这里又几个调鼎高手,今天特地吩咐他们做了最精致的餐点。”
弗里厄轻轻击掌,两名血族的下侍推着餐车走进房间。
丑门海一脸期待,主动揭开金色的保温盖。
十秒钟后,丑门海默默地扣回了保温盖。
她缓缓抬起头,用一种让对方感到心悸的目光注视着弗里厄:“如果你就款待我吃这些东西,我们没有对话的可能性!”
“跟我走。”丑门海站起身来,脸色森寒森寒的,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弗里厄吓了一跳,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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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
两个人蹲坐在一个路边烧烤摊的马扎上。
丑门海递过一串鱿鱼头:“你啊,我说,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喝什么茶全都跟着所谓的贵族价值观去学,和别人攀比谁更接近那些条条框框,这就贵族了吗?”
弗里厄一边吃一边胡乱点头。
“真正的贵族在于不盲从不屈服的高贵,也在于自由。”
弗里厄嘴里塞满了,一边用塑料小勺子喝馄饨,嘴里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一边含含糊糊地附和“太好了,说得太好了。”
一个小时候。
“你看我,就是超级窝囊啊!”血族的亲王抱着一瓶扎啤,用脚踩着一个横倒的空瓶子,一脸郁闷地唠叨。
“知道吗,血族里大家都叫我是废柴亲王!他们以为我不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哈哈!”
“可是只要还有口饭吃,什么爱恨情仇啊之类的都一边去吧!我弗里厄就是这么贱气可悲的存在啊!嗝!”
“吃吧吃吧,”丑门海往他嘴里塞了一个饼:“想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徒增烦恼,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一个半小时之后。
“你们敢欺负人!违章出摊要罚多少钱!我出!” 弗里厄扔出一大捆英镑,气得脸红脖子粗。
喂。丑门海无语,为什么钱是用橡皮筋捆起来的……太寒碜了吧?
“你们欺负国际友人!你们看这是东方玄幻文就欺负西方角色!你们……呜,不要脸!混蛋!臭流氓!”他抬起一只脚,踩在桌子上,边说边撒酒风。
拉扯了没多久,躲在暗处的随行人员都涌了上来,把事情处理了。
废柴亲王保护路边小商贩,取得完胜。
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胜利。
“知道美国吗?他们想要用我一个人实现霸权主义,不愧是满脑子都是外星人的国度!”弗里厄一边打着嗝,一边回头对丑门海嚷嚷。
“……然后啊,本亲王亲口告诉他们一句话,我不高兴可以直接灭了他们,保持中立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再后来,那可就热闹了……”
看着对方被随行人员簇拥着,晃荡着远去的背影,丑门海叹了口气:“要是你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做噩梦都会笑醒。”
两个小时后,烧烤收摊,丑门海终于回到家。
推开卧室的门,瞳雪正躺在床上看书。
瞳雪抬头瞥了她一眼,注意力继续回到书上。
“是不是答应对方了?”看到丑门海那一副既想大笑又想挠墙的纠结模样,就知道肯定是在匡扶正义的同时收人家东西了。
丑门海虽然又找了麻烦,不过得知自己最欣赏的钟表巨匠没有死,心情很不错,哼着难听死人的歌,脱掉外套直接套上睡衣,踢踏着拖鞋把暖气开到最大,忙了一圈最后坐在床沿上:“你在看什么书?”
瞳雪翻过书皮给她看。
《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探秘——如何让被你强x过的人爱上自己》(第六版)
翻转之间,一沓笔记掉了出来,散了一床。笔记里仔细分析了各种细节与相应后果等等,密密麻麻十几页纸,无微不至,并且无所不至。
沉默了三秒之后。
“去死吧!”丑门海抢过书,拿起猛砸瞳雪,被对方翻身压制住。
“不能死。”瞳雪笑着,亲了上去,制住对方的手脚,一边亲吻,一边撤开衬衫的衣领,攥住她的手腕去感觉自己肌肤上冒起的鳞片。
丑门海挣扎不过,怒道:“我今天可是吃了两碗馄饨,两个烧饼,四十根骨髓,四十根鱿鱼,你想让我吐给你看看吗?”
“吐”字一说出来,瞳雪的脸色突然不是很好看。
话刚出口就已经后悔。她咬住嘴唇,陷入了沉默。
瞳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嘴角莫名勾起一个笑容:“适当地旧梦重温,有利于感情的契合。不管是噩梦还是美梦,效果是一样的。”
“吐吧。”他大方地把手指伸进对方嘴里,想帮她压舌根催吐。
……
黎明前,最冷最黑的时刻是丑时。
丑门海冰凉的身体,被另一具炽热的躯体覆盖。
瞳雪闭上眼睛感受对方,在如此契合的肌肤摩挲间,黑暗中的微末枝节也纤毫毕现。
他记得在自己想要修复两人裂痕的时期,丑门海的不断逃离。那么怕疼的人,用自残的方式也要远远逃开。
直到最后,也没有人妥协。
想到这里,他用粗壮的尾部紧紧环住她的脚踝,只想要一再确认对方还在身边。怀里的人,也许也在回想那些事情吧?
能让她逃离自己的事,只有无法克服的恐惧。
他很清楚,丑门海的恐惧,不是来自于□□,也不是因为他的原身,而是一种她对待记忆的态度。看到原身时的恐惧,只是一种暗示,让她害怕着自己在久远之前看到他原身的同时发生的事。
原身么……他用指尖撩起她的发,轻轻绕了个圈。
那时,他坚定地认为,自己应该好好帮她把不必恐惧的事情与可以恐惧的记忆剥离开来。
等她的躯体复原,已经等掉了几个文明的生成与消逝;他不想再花同样甚至更长的时间等待她解开心结。
他直接封闭了丑门海那时的记忆,然后采取人们常说的“暴露疗法”,也就是强迫对方接受自己。
他的理论是,只要不断地将丑门海骤然暴露于她恐惧的事物前,使其心理受到极大刺激,并且建立起对恐惧印象的新认识,明白恐惧并无必要,多看,多摸,多交流,直到没感觉为止,进行“心理脱敏”。
在这条康复之路上走得久了,他觉得自己快成了一个心理学家。
……理论上的。
那时的丑门海,经常要睡上很久才能摆脱极度虚弱的折磨,保持真正的清醒。
在难得的清醒时间,瞳雪就会尝试自己的“治疗”。丑门海曾说,那是相当强硬、非常残忍、而且一厢情愿的治疗。
虽然不想承认,多年以前的丑门海确实只要一看到自己的原身,就会不自主胃痛;如果自己强行触碰她,她就会感到头痛恶心,非常难受。
面对接触上的困难,他逆水行舟。
那段时间,她经常在床上被自己侵_犯到抽搐呕吐。
瞳雪也没什么耐心,扯起枕巾把秽物草草一擦,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继续粗暴的动作。只要一动情,一恢复原身,压抑着的暴躁情绪和最深的戾气就会随着欲_望一起汹涌而上。
丑门海的身体很慢热,有时一夜将尽,还只是承受痛楚,任起摆布,没有任何快乐可言;反而只要吐过几次,就只剩下干呕,胃部的抽搐和她的挣扎便成了极好的调剂。
脱水之后,就是低烧,略高的体温和紧_窒的身体让他更加欲罢不能。
瞳雪想,自己真是一个很会苦中作乐的人。
于是两人的关系更加紧张。
再后来,他为了让她适应,把爪子捂在她的眼睛上,把指勾插入她口中翻搅,让她看着,让她感受着,让她知道自己摆脱不了。
现在看来,这种刺激疗法效果很好笑。
说起来,两个人的脸皮都很厚。
这些年来,瞳雪从未认过错。
那些年里,丑门海明明不需要吃东西,为了有东西可以吐,每天都吃很多饭。
也只有这种心胸和神经,才能受得了那些无法更改的岁月。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放手不可能,唯一的出路就是彼此磨合。
在他眼中,丑门海看似非常的顺服;却永远不会被别人改变。
这种矛盾的顺从,对荒泯也是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当然,荒泯没有威胁。
她也不至于难看到只能去赞美她的智慧和品性,只是,世上的人不会对她动心。
伤她负她的人都被她时时惦念着安慰,如果有人爱她,她又该拿什么去回报,对不对?
瞳雪愉快地低哼了一声,动作愈加激烈,抱起对方坐在自己的腿上,头上的独角四周也渐渐露出盘旋而上的八支黑角。原身的欲_望完全压制了人型的理智,肆意掠夺起来。
身下人微微瑟缩,便放弃了抵抗。她把额头抵在瞳雪肩膀上,忍受着穿透时灼烧的痛感和热度,混杂着疼痛之余还有缠绵刻骨的悸动。
丑门海发出细小的呜咽。
汗水湿透了黑发,从发尖悄无声息地滴落,晕染在布满痕迹的身体上。
“瞳雪……”低低的声音,又似梦呓。
她抬起手,攥住了他的指尖。
“我在。”
“是我。”
“不是任何人。”
他低声回应,一句接着一句。用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脸,小心地让额上的角避开她的肌肤,把脸颊和她的侧脸贴在一起。
“不是任何人。”女孩喑哑茫然地重复,垂下眼帘:“那就是……瞳雪。”
十指相扣,他握住了世上唯一不会被他摧毁细瘦的手掌。
对不起。这种话,他不必说。
他不需要原谅,他要的是她本身。
现在,他想,我们已经看到了希望。
这是他唯一一次,喜欢这种积极和希望之类的情绪,并且寄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