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掉马
周渔接了个电话, 只说了一句话, 就十万火急般跑了出去。
罗川看了一眼郑婍，郑婍只是望着门口。她脖子上可以清晰看见虎毛，罗川打破沉默, 说：“先吃点东西？”
郑婍摇摇头, 过了一阵, 说：“罗川，你走吧。”
罗川目光垂地，说：“你明知道, 这不可能。”
郑婍脸上带笑, 但慢慢的, 她连额头也现出老虎的斑纹。罗川赶紧说：“刚才周渔过来，给了我这个。”
郑婍看过去，只见他手里托着一块护身符。她右手握住床沿, 握得太用力，手背冒起青筋：“这是什么”
罗川说：“一个可以让兽化的生肖大师保持神智的东西。”
郑婍注视着他的眼睛，虽然理智衰退, 但她还是明白，如果这东西真的很好用, 罗川不会是这般神情。
她问：“副作用呢？”
果然，罗川犹豫了一下, 却还是把周渔的描述如实转述了。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毕竟申云那样的形貌，想想都令人胆寒。
郑婍安静地听完, 半天，说：“所以，从一个怪物，变成另一个怪物？”罗川张了张嘴，半天，说：“至少能保留意识。以后说不定有机会恢复呢？”
郑婍摇摇头，慢慢地躺回去：“我想再睡一会儿，你走吧。”
罗川说：“我去做点吃的，一会儿叫你。”
郑婍说：“罗川，你这么爱养老虎，应该去动物园上班。”
罗川苦笑，却慢慢为她掖了掖空调被：“睡吧。”
他走出去，顺手把房门带上。房间里光线骤暗，郑婍吃力地坐起来。她的骨骼也已经开始兽化了，想要像人一样坐，并不容易。
三个脑袋的怪物吗？
她右手五指一张，一把黑色的猎枪出现在手上。她右手微抬，把枪口抵在下颚，刚要扣动扳机，突然，罗川猛地冲过来，几乎瞬间握住了猎枪枪杆。他用力把枪抢过来，几乎是怒喝：“你干什么？！”
郑婍倒是不以为意，问：“你不是做饭去了吗？”
罗川双眼通红，胸口急剧起伏，半天，说：“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郑婍说：“什么地步？”她坐着太累，终于又慢慢躺下去，目光盯着窗外。阳光反射，落入她的眼眸，衬得她双瞳光芒闪动。
罗川说：“护身符……你如果实在不能接受，我们再想其他办法！”他把枪丢在一边，慢慢蹲在床前，说：“答应我。”
郑婍不在意，只是说：“做点东西吧，饿死了。”
可罗川却不敢离开了，他叫别人做了送进来的时候，郑婍却又睡着了。罗川给她打了两针镇定剂，这才打电话给周渔。
周渔飞一般朝医院赶，这时候真是自身难保。但看见罗川的电话，却还是接起来。罗川说：“就在刚才，郑婍想要饮弹自杀。”
周渔一怔，随后说：“那你告诉她，我和一山一水都在尽力想办法。如果最后情况实在无法扼制，再由我们下手。”
罗川一脸惊怒：“你说什么？！”
周渔声音冷静：“我说什么，你听不明白？”
罗川暴怒：“周渔，你的心是石头吗？就算你不爱她，难道连友情也没有吗？”
周渔说：“如果有一天我到了这一步，有人这么做我只会感激。我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你记得把话带到。”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罗川盯着手机，目光阴沉。半天，他拨通了乔小橙的手机。乔小橙刚刚跟“林之周”通完电话，他说他正在准备一台手术，大概需要一个小时。让小乔去办公室等他。
乔小橙正往医生办公室走，这时候接起电话，罗川直接问：“周渔是不是马上过来找你？”
乔小橙莫名其妙：“什么啊？”
罗川说：“小乔，刚才郑婍打算开枪自杀。”
乔小橙心里一顿，她还挺喜欢郑婍的。她说：“就……因为兽化的事？”
可是兽化连申云那样的老怪物都没有办法，她能怎么办呢？不知道妈妈那里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她正这么想，罗川说：“不。因为就在刚刚，周渔应该是接到你的电话，匆匆离开了。在郑婍最虚弱的时候！你们明知道郑婍的心意，在这个时候谈情说爱，对得起她吗？”
乔小橙莫名其妙：“我根本没给周先生打电话。还有，罗先生，郑姐出了事，我也很着急很难过。但是你以此来要挟我或者周先生，是不对的。”
罗川一愣，他万没想到乔小橙会这么说。毕竟她看起来很软和的样子。
乔小橙继续说：“周先生一直把郑姐当朋友，你早就知道，郑姐也知道。如果我真的是他的女朋友，那么我绝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把自己的男朋友推给别的女人。”
这个丫头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容易说动。
罗川意外，乔小橙说：“我现在并没有和周先生在一起，但我还是觉得你太过分了。你不能因为郑姐身陷困境，就去绑架周先生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罗川的声音缓和下来，说：“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们之间有多深的感情。”
乔小橙说：“我知道。两年前他跟我提分手，我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总算明白了。他本身是个不可能被人胁迫的人，因为郑姐做出这样的事，已经让我很吃惊。”
罗川终于有点心虚，说：“你怎么知道当时不是他自己的选择？你跟他之间，有共同语言吗？”
乔小橙说：“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你很爱郑姐吧？”罗川微滞，乔小橙说，“为什么不能是别人呢？”
罗川说：“你的意思是说，他现在就应该置之不理？”
乔小橙说：“他并没有置之不理，你只是怪他没有像你一样，付出所有。如果当初，他真的把我当他女朋友，那么我会和他一起去到郑姐身边。因为两个人既然决定在一起，就意味着从此遇上的任何事，都是我和他的事。现在，他只是我的老板，我没有立场劝他什么。既然你给我打了这个电话，那么我就告诉你，你现在的行为，才是对郑姐最大的侮辱和伤害。她是一个了不起的生肖大师，直到现在仍然威名赫赫。可你生生把她逼成了一个可怜可悲、令人轻贱的女人。”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倒也没有生气，毕竟都过去了。那个时候提分手，确实是周渔自己的选择。不管原因是什么，反正他没想过和她一起面对。
原本认真的就只是她一个人，在周渔眼里，她不过就是一个做饭很好吃的小女孩而已。
她很快就不再想这件事，走进医院里。
谁知道刚准备问林之周，问询台旁边就有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满脸堆笑的老者笑着说：“乔小橙？”
乔小橙站住：“您是？”她在市二医没有熟人啊！
老者说：“我是医院的冯院长。你是小周新交的女朋友吧？”他说着话推了推眼镜，看起来极为和蔼。
乔小橙有点疑惑：“您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冯院长说：“小周说你长得很漂亮啊，你是来给他送汤的？”他笑呵呵地扫了一眼乔小橙手里的保温桶。
乔小橙有点不好意思，说：“嗯。可是我以前没来找，还不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里。”
冯院长说：“哈哈哈哈，现在的小姑娘，真是少有还会煲汤的啦。走，我带你过去。”
乔小橙知道这是“小周”的领导，还有点局促，说：“不不，您肯定很忙。我怎么敢麻烦您？”
冯院长倒是不在乎，领着乔小橙往外科大楼走。一边走，一边带她参观医院。
林之周飞快地把墙上自己的照片揭下来，现在他没有周渔的照片啊！
他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幸好就在这时候，贺一山赶到了。贺一山看看公示墙，也是束手无措——周渔在乔小橙面前是用了易容膏的。
照片他也没有啊！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林之周一咬牙，说：“那不用照片了。”
贺一山点头，说：“我不方便在场，你赶紧把工作证什么的都藏起来！”说着话，他开始查看还有没有其他漏洞。
林之周都要哭了，赶紧检查自己办公室，生怕落下什么照片。乔小橙跟冯院长一路走过来，正遇上林之周匆匆出来，冯院长看了他一眼，说：“林医生还在手术吗？”
林之周对这老领导的演技佩服得五体投地：“对。可能还有半个小时。”
冯院长点点头，说：“现在医院工作量大，大家都很忙。但是说白了也是救死扶伤，你们家属可要多理解啊。”
乔小橙微微红了脸，说：“嗯，我在这里等他就行了。冯院长您忙去吧。”
冯院长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林之周一眼，走了。
林之周头上都见汗了，他给乔小橙倒了一杯水，说：“稍等一下吧。”
乔小橙坐在椅子上，双手接过他递来的水杯。墙上有医生们的值班表。上面有照片。唯独林之周的名字上面，是没有照片的。
乔小橙站在墙面前，林之周赶紧说：“林医生的照片被一个病人的小孩撕了，还没换上新的。”
乔小橙嗯了一声，问：“你是小周的同事吗？还没问你贵姓？”
林之周心里苦水直冒：“我……我叫……我姓吴。”
“吴医生。”乔小橙觉得很奇怪，但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吴医生一直陪着她，尽管她几次开口让他去忙，他还是没有离开。
两个人一直聊天，乔小橙开始明白哪里不对了——她从进门开始，就被冯院长带着，参观了医院。现在又有吴医生陪着。而且只要她一问到小周的个人情况，吴医生就很紧张。
乔小橙毕竟也过了这么多个时间夹角，好歹心思缜密了很多。好像这里有人很怕她跟别人接触。
为什么？
她起身，笑着说：“吴医生，我去个卫生间。”
吴医生只好站起来，这个他不好跟去，只能把位置指给她。乔小橙走到洗手间旁边，这里正好靠着扶梯。她以扶梯遮掩，来到放射科。有护式正在整理病历本，不时有病人被叫到名字，进到里间。
乔小橙走过去，问：“你好，我约了林之周医生。请问他的办公室在哪里？”
两边离得很近，护士倒是指给她看了。那没错啊，确实有个叫林之周的外科医生，办公室位置也没错。乔小橙笑着道了谢，心里狐疑——该不会真的是我多疑吧？
正在这时候，她突然想起来，刚才罗川说，周渔是去了郑婍那里。接了一个电话，立刻匆匆出门了。
她打开电子地图，搜索了一下郑婍的家跟市二医的路程——开车的话，四十分钟。
如果真是周渔，从接到电话的时候开始，到来到市二医，时间确实吻合。
墙上的医生值班表，只有林之周没有照片。
乔小橙回想刚才在他办公室里，也确实没有看到任何照片。
其实要证明这件事，也很简单。
乔小橙在网上搜索了市二医，在官网的专家团队里，找到了林之周的照片。不是小周，而是刚才的吴医生！
乔小橙反复看了几次，最后借口手机没电，找个病人家属借了手机，打过去。办公室里，有人接起电话，问：“喂？”正是刚才的吴医生。
乔小橙扮演柚子的时候，就曾经改变过声音。她把压了压嗓子，让自己声音听起来上了一点年纪，问：“林之周医生在吗？”
而这时候，吴医生说：“我就是，请问您哪位？”
乔小橙心里一跳，借口病人家属，想要找他了解医疗费用。果然那头，“吴医生”语重心长地说要看具体病情，让她尽早带病人过来医院检查，不要拖延等等。
乔小橙挂断电话，只觉得荒谬无比。
“小周”不是林之周。如果说现在，她还不怀疑周渔的话，那她可就真的是个傻子了。时间夹角里惊人的实力，机甲那样不可思议的道具。一切都说得通了。
自己真是愚蠢。乔小橙把手机还回去，慢慢倚在墙上。
这些天以来，自己表现得像个小丑。而他呢？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沸点科技的业余组？
周渔一路赶到市二医，一眼就在林之周的办公室里看到了乔小橙。他松了一口气，说：“怎么突然想到来看我？”
乔小橙抬眼打量他，他还不忘穿上白大褂。她问：“周先生。”小周脸上的表情慢慢地凝固了，乔小橙说：“耍人很好玩是吧？”
在那样的注视下，周渔有一种考场作弊，被老师当场抓获的感觉。真正的林之周手足无措：“那个……小乔……”
周渔生平第一次，觉得舌头僵直，脑子里过了半晌，组织不出来一句话。
乔小橙说：“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恶劣的人。”
说完，径直出了办公室。
周渔站在门口，林之周说：“赶紧去追啊！”
他这才追出去，但是医院很大，人更是超乎想象得多。他没有办法在这么多人中一眼找到她。乔小橙直到进了电梯里，眼泪才流下来。
也是自己不争气，根本就不该在他公司任职。偏要贪图薪水。
她下楼，打了个车回家。怕邻居看见，只得在车上用湿巾把脸擦干净。楼里有老邻居跟她打招呼，她笑着回应。
直到回到家里，她终于趴在沙发上，痛哭。
乔大聪默默地跳出来，用爪子把纸巾往她面前推了推。桌上电话一直响，来电的人当然是周渔，可她没有接。不一会儿，外面有人敲门，周渔的声音响起：“小乔！你先开门，听我说！”
乔小橙根本不理他。
乔大聪从厕所的管道里溜下去，在垃圾桶旁边找到一只老鼠，说：“把你们老大胖灰给我叫来！！”
老鼠数量何其多，要找鼠也快。不一会儿，胖灰就过来了，看见它，赶紧问：“大聪爷爷，你找我？”
乔大聪气得一身白毛都竖了起来：“叫上兄弟们，去把周渔的车给我啃烂！！”
周渔的车就停在路边……
不一会儿，就有人惊得大叫：“怎么这么多老鼠？！”
可不吗？几百只老鼠围着一辆车，不一会儿，就把车胎啃了个稀碎。而且老鼠们训练有素，一只只的，啃完轮胎啃底盘，啃穿底盘啃座椅。啃完就溜之大吉，半秒也没停留。
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