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殿里头,沉香缭绕,隔了几个偌大的屏风,将里头的一切,尽数隔断。
顶头的屏风乃是新加上的,以前来的时候,还未见过。上头用细细密密的针子绣着万里山河,气吞万里如虎。
她隐隐约约听到那人的呼吸声。
凑上前,还没绕过屏风,就听着一声冷喝。
“滚出去!”
呵,果然还是南宫钰,这一点,倒是半点没变。柳如烟不禁有些好笑,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这副样子,对于这人的一切,竟然都有了些许眷恋的意思。
好在今日前来,这永天殿里没见着绿竹,若非如此,定然是要疯了的。
“是我!”柳如烟出奇的镇定,半点不像是许久未见这人的模样。
毕竟,就算是再怎么在意,有些风骨还是要有的。
她款款走了进去。
他果然正在处理朝政,看着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她不禁多了几分体谅来。看着那人的眼神,愈发柔软。只是几不可见,在南宫钰眼里,依旧冰冷。
“烟儿?”南宫钰忙忙起身,看着来人,难以置信,可不就是那么一个柳如烟么?这样的气度风骨,乃是旁人学不来的。“你怎么来了?这几日,我没能去看你!”
“无妨!”柳如烟自顾自地坐在一边,看着南宫钰的眼神,颇有些讳莫如深。
“看样子,你这些日子都在处理朝政,作为一国之君,这倒是可以叫人理解,不去见我,也没什么,只是,我听闻这宫里多了一个人是也不是?”
看着柳如烟这样在意的样子,南宫钰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高兴,若是这人没有半点反应,那也只能代表,她不在乎。
现如今,他欣喜若狂。
“烟儿,不过就是一个歌女罢了!”
“与我可是有几分相似之处?”歌女?
呵,若是寻常歌女,哪里有这样的本事?那绿竹,在落灵国如鱼得水,现如今到了月灵国,亦是如此,半点不受拘束,一般的歌女,有此等子胆识气魄?虽说太皇太后乃是个慈善的主儿,却也不是好招惹的。
她想到前些日子去往将军府,曹兵不在,只余下老夫人,也是那样,面热心冷,那太皇太后,必定也是如此。
不是寻常可比。
“有几分相似,却也是比不上你的!”南宫钰生怕柳如烟多想,这几日,他头脑昏昏,总觉得有些事情就这么忘记了,加上太皇太后日日前来,叫人半点不得自由,哪里有什么办法出宫往南二街大宅子里头去?
“烟儿?”
见柳如烟兀自出神,一言不发,南宫钰愈发有些心焦。
“你以为我是因为那人才不去见你的不成?”
看着南宫钰满脸焦灼,不像是装出来的。柳如烟只觉得自己深陷迷雾之中,半点不能自持。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不禁有些想念,当初在云山竹林的潇洒日子。
潇洒恣意,无人干扰,倒也是快活的很,偏得现如今,到了这样的地步,只余下几声叹息。
叹息桥上过,不见去年人。
呵。
“是也不是!”柳如烟看着南宫钰的那张脸,苦笑两声,“你不去见我,倒也是真的,我有些后悔,也是真的,若是此时我在落灵国,倒是不会管你跟那人有何牵扯,偏得,我在月灵国,我在南二街住着,离你算不得远的!”
南宫钰脑袋嗡嗡作响。
柳如烟说的自然是真的,他没有去也是实话。
偏得有无数苦衷。
“皇祖母日日前来,实在是抽不得空!”
太皇太后?
柳如烟微微蹙眉,那个太皇太后必定有些什么计较。真真奇怪。
“罢了!我……”
“太皇太后驾到!”
正自说着,就听着老太监艰涩的传报声。
那人果然又来了!
若是柳如烟猜得不错,太皇太后必定是带着绿竹一同来了的。她愈发觉得诡异,当年常婉嫣又是何等人物,乃是常安嫡亲的孙女儿,可是太皇太后都没有干涉太多,一切以南宫钰为重,现如今不过就是一个歌女身份的绿竹,怎么这样不同?
玄之又玄。
柳如烟不做声,看着南宫钰笑了笑。
“不妨事!”
总该是要见见的。
她已经知晓绿竹的底细,只是其中目的,千差万别,一时之间猜度不出。
只是这人必定是冲着南宫钰来了,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太皇太后一身绛紫色的宫装,雍容华贵,头上别着几个名贵的发簪。远远看去,恍若王母。贴身扶着的,除了当初柳如烟见过的一个老嬷嬷,还有一个绿衣女子,可不是绿竹是谁?
这样受宠?
怪不得了!
后头还有几个宫女,手上都捧着乐器,想来,又是一场饕餮盛宴了。
“呀,这不是柳家二小姐么?”
柳如烟福着身子,一听这话,眉头一紧。
现如今还叫她一声柳家二小姐,这分明是在提醒她身份不尊,入不得皇室。许是她想的多了些,只是今时今日的太皇太后,比之当初,大不相同,叫人心中着实带着一丝丝的反感。
“回太皇太后,正是民女柳如烟!”
“起来吧!”太皇太后笑了笑,那笑声,分外冷凝,叫人听着心口发颤。“到哀家这儿来,给哀家好好瞧瞧!”
绿竹看着那人,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就凭着这一身铮铮铁骨,还想着攀上太皇太后的高枝儿?他们这些人,哪里吃这一套?平日里头被捧得高高儿的,遇着这么一个不识趣儿的人,哪里会有多少欢喜?想来这柳如烟活了这么一把岁数,连这个理儿,都不懂。
真正可悲。
“还是水灵的很!”太皇太后笑了笑,只是柳如烟只觉得,这人的眼神分外凄迷,好似是被雾蒙了双眼一般,半点都不清明。
这是怎么回事?
她心中疑窦丛生,朝着旁边的绿竹觑了一眼,见她手里拿着琵琶,满脸诡异的笑容,好似是在挑衅,又好像是预示着其他的一些什么来。
这倒不是最最重要的,猛然间,她好似是想到了什么,复又朝着太皇太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柳如烟浑身一颤。
难道……
不,不会的,不会的!
柳如烟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朝着太皇太后勉强地笑笑。“多谢太皇太后赏识!”
“算不得赏识,不过就是实话实说罢了,这样一张脸,多少人欢喜?”说着,意味深长地朝着一边的南宫钰笑笑。
他依旧是那样,全心都扑在柳如烟身上,目不斜视。;
“只是,听闻你不愿进宫,是也不是?”太皇太后轻轻地咂了一口子茶水,漫不经心,偏得叫人看出深沉心机来,“也好,像是柳二小姐这样的人物,哪里学得了宫里的规矩,好在,现如今,我们也有了绿竹了,这丫头模样与你一般,乃是极好的,加上歌喉动人,哀家欢喜的很,只是,宫里也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能进来的,二小姐,日后,可别再来了!”
“呵!”柳如烟这才明白唐风当初说的是个什么意思,这位太皇太后,乃是被鬼迷了心窍,偏听偏信,对绿竹,没个什么了解,就这样护佑,真真奇怪,“太皇太后多虑了些,柳如烟今时今日既然进了宫了,日后,自然也有可能进来,不过就是时间问题,至于柳如烟跟南宫钰之间的事儿,想来,跟太皇太后没有太大牵扯,是也不是?”
“好大的胆子!”太皇太后猛然直起身子,好似是被刚才的那一番话彻底给刺激到了,看着柳如烟的眼神,十分冷厉,“胆敢直呼皇上名姓,想死不成?不过就是乱臣贼子之后,难道还想着母仪天下?留的一条性命,已然了不得了,还有此等子痴心妄想!”
“皇祖母!”
南宫钰挡在中间,看着太皇太后的眼神瞬间变得沉肃。
“孙儿跟烟儿之间的事儿,皇祖母莫要插手才好,日后,这凤位,自然是烟儿的,除了她,孙儿谁也不要!”
“你!”太皇太后狠狠地拍了拍桌子,看样子当真是气急了的,朝着旁边的绿竹看了一眼,“绿竹温柔和顺,哪里比不上柳如烟?况且,你若是娶了她,哪里堵得上天下悠悠众口?”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个理儿,孙儿还是知道的,况且,烟儿与柳震天跟曹云亮没有什么牵扯,孙儿不在乎这些!”
太皇太后气急,冷哼几声,被绿竹掺着去了。
只是他们前脚刚走,柳如烟就跌坐在一边。
倒也不是被吓着的,只是她几乎可以确定,绿竹到底是谁了!
真相,远远没有那么值得叫人怀缅。
她更是如此。
“烟儿!”南宫钰哪里知道柳如烟心里计较,只以为是方才太皇太后的话伤到了她,顿时就是悲从中来,紧紧地搂住了柳如烟的腰身,“烟儿莫怕,我允诺了你,自然是要做到的,真的!”
对于南宫钰,柳如烟深信不疑。
现如今疑窦丛生,日后又该何去何从?她彻底迷茫了。
这深宫森森然,没有半点温度,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