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虽然光线暗,但是秦容敏锐的感觉到扶风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尤其是在自己的面前。
他从前撒谎的时候,总不喜欢微微垂下头不直视自己的眼睛就像现在这样。
扶风说:“奴才能有什么事情瞒着您?自小到大奴才都是一直跟着您身边的。”
“那好,那你说我和秦湛到底认识还是不认识。”
“没有。”
这次扶风说的很是果断。
不过很明显,他在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所以才会回答的时候这么的干脆。
半晌秦容没说话,指尖在腿上敲了敲,别有所指的道:
“扶风,你跟在本公主身边有几年了?”
“奴才自公主五岁就跟在公主的身边了。”
“那本公主那个时候五岁,你几岁了?”
“奴才十岁。”
秦容有些放松的靠在车壁上,款款道:
“过去挺好的,本公主依稀还能记得自己在宫里上蹿下跳,惹是生非。那段时间,笑若总是像一个小老婆婆一样管着我,束缚着我,你呢,就总是一个老好人,不让笑若说我你还记得吗?”
扶风点了点头:“奴才还记得那个时候,公主最喜欢吃糖,成天嚷嚷着吃糖。”
秦容笑弯了眼:
“可是你们没有一个人给我吃糖对不对?”
扶风摇头:
“怎么可能呢?那段时间九王爷一直给您吃糖,您不吃糖你还——”
话到此戛然而止,扶风脸色乍变,错愕的看向了秦容。
秦容半靠在车壁上,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不是没有九王爷?”
扶风张了张嘴,却是哑然,只好垂下了头。
大半夜的唐景云就被人叫醒了,门口的人就像是催命一样,他顶着蓬松的头发,吸哒着鞋:
“谁啊。”
入目是一张阴测测的美人脸。
唐景云被吓了一跳,瞌睡都少了一大半,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瞪着秦容说道:
“怎么是你呀,你这是要吓死我呀大姐?”
秦容将他推到一边,径直走上屋中,扶风无精打采的跟在他的身后,给了唐景云一个眼神。
唐景云顿觉不妙。
秦容先倒了杯茶,随意的坐上椅子,一脚踩在椅凳上:
“我记得在那个时候你和蔡良他们说我从边关回来之后,整个人就丢了半条命,你且跟我讲一讲,我什么时候去过边关。”
唐景云倒吸一口凉气,扯了扯嘴角打着,哈哈,想要转移话题:
“我什么时候说你去过边关了?你听错了吧,我说的是皇上和顾清绝。”
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唐景云同扶风的心一揪。
良久良久,秦容手里捧着茶,轻轻地抿了一口,有些苦涩,她的声音也仿佛夹杂着些许的苦涩一般。
“唐景云,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你一定要跟我扯谎吗?”
唐景云沉吟一会儿,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又何苦旧事重提,扰你烦忧?”
.
“皇叔,我现在住在你家,我还能上学吗。”
小秦容出了宫,第一件担心的事儿就是这个。
秦湛看了她一眼:“怎么不能?”
小孩子的苦恼很快就解开了,他喜悦的坐在秦战的身边,晃着脚:
“能上学堂便好,我喜欢跟皇叔坐在一起,这样父皇就不会再说我了。我也能上了学!”
秦湛半阖着眸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包子头:“是我不好……”
“什么?”秦容抬眼,那漆黑的眸子里像是绽着星光,干干净净,不带一点杂质。
他是那般喜欢她,却还是让她受了委屈,早知如此,就应该带她远走高飞……
秦湛抿了下唇,俯下身去,认真的问秦容:“如果有一天小皇叔要离开这里,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离开这里之后,你再也不是什么公主,也见不到你的父皇,没有人说你,你的身边,只会有小皇叔,你说好不好?”
小秦容听见这话,茫然的朝他看去,抓住他的胳膊,有些担心的问:“你要去哪里?”
秦湛眸色暗淡些许,没有回答,反问:“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走。”
秦容攥紧了小手:“皇叔留在这里不好吗?这里面有皇宫,有我们的家,有父皇,不好吗?”
“……”
这答案他早就知晓,可是真正听到,还是觉得心里发涩。
他心里这点龌龊的心思,就仿佛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就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沉默的坐在她的身侧。
“他竟然将长公主给带回自己的府邸去了?”淳于府上,淳于大人听着见这消息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这个九皇子怎么这么不成器,一个孩子受点苦头又能怎么样?到底还是皇上的亲生骨肉,还能怎么样吗?”
淳于涵不甘的坐在椅子上,绞着帕子。
本来以为这样就能甩掉那个狗皮膏药,没想到这个九王爷真的这么宠爱她。
是为了她都不惜跟皇上决裂吗?
淳于手中的帕子被扯得畸形,本对这件事儿不甚在意,却莫名的嫉妒起那个小丫头来。
凭什么她什么都有?出身名门,不用争取就可以拿到她想要的,甚至还是那么好!
“爹爹,我认为,这件事儿还是应该要早点断绝才是。”
她稳不住了,从椅子上站起来:“要么,就阐明一切,让皇上知道这件事儿是九王爷做的。”
“你这是怎么想的?”淳于大人不解:“若是这样,皇上岂不是会杀了九王爷?”
“杀了又如何?!”淳于涵哼了一声:“那般不识趣,就让他不得好死就是了!何必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他,给别人做嫁妆。”
“……”淳于大人从未见过自己的女儿这般激动,一时说不出话。
淳于涵却看似意已决:“爹爹可以这样,就将这件事情推到九王爷的身上,那公主本来在宫中就过得不大好,两个人拆散开来,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儿,女儿没了秦湛也会有顶替秦湛的人,再不济,女儿再过几年,也可以嫁给皇上。”
淳于的娘在一旁沉默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果断迅速的说这些话,心里不只是个什么滋味。
“皇上那般老,你又怎么能委曲求全嫁给他。”她有些责备。
“你胡说什么!若是让人听见了,砍了你的头!”淳于大人低喝一声,淳于涵双手抱坏,挑衅的扬着唇角:“女儿不怕,为了自己的家族,女儿什么东西都愿意牺牲,但是,女儿就是看不顺眼九王爷的所为所谓,倘若是女儿嫁了过去,他成日要跟那公主厮混,可有女儿的立足之地!?”
“……涵涵这话说的在理。”淳于大人若有所思:“只是这件事儿,我要多斟酌斟酌利弊才行。”
次日,朝廷之上,秦湛立在前面,面色沉沉。
淳于大人从侧面瞧了一眼,又见圣上脸色不太好看,站出来道:“启禀皇上,韶妃一事真凶可查到了?”
皇上这一阵子正愁的就是这个,脸色彻底阴了下来:“朕已经派人查探。”
“启禀皇上,微臣倒是有一个法子,腊八节时,殿中戒备森严,按理来说应当是不会有人动手脚,一般若是真正动了手脚的,那也是有功夫的,娘娘离席的那段时间很是可疑,皇上为什么不探查探查那段时间都有什么人出去了,或者有什么人混在了娘娘的身后,对娘娘痛下毒手?”
秦湛瞧了他一眼。
淳于大人说完,就低垂下了头,不与秦湛的视线交接,仿佛感受不到一般。
只是那阴测测的目光仿佛渗透了他的骨缝。
皇上沉吟片刻,细细回想起来,确然是那段时间也有几个人一同出去。
其中……
他看向秦湛,似乎就有他的九弟一个。
秦湛立在原位,目不斜视,十分坦然。
“既然淳于爱卿出的这个主意,那这件事情就交给淳于爱卿办吧。”皇上的目光时刻放在秦湛的身上,想要细细观察他的神色,另一面嘱咐道:“好好查一查。”
下朝之后,淳于大人接受着旁人的恭维。
那些人都是见皇上委托了重任,带着奉承谄媚的笑对他拱手,淳于大人似乎是乐在其中。
“还真是个阴魂不散的老东西。”
司直府的魏大人拧着眉,看着那个老头的背影嘀咕了一句。
刚好,秦湛从他身边路过。
魏大人吓了一跳,连忙歉意道:“下官失言了。九王爷莫要见怪。”
“有什么可以见怪的?”秦湛脚步顿住,回首朝他望来。
冬日似是暖的,投递在少年薄凉的眉眼上,薄唇上,那唇似是勾着一抹弧度,“本王知晓,被人抢走了什么,不是个滋味。况且,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由你负责,而淳于大人这个举动,好像是太不拿你魏大人当回事儿了。”
见九王爷也理解他的心情,魏大人叹了一口气:“皇上也是怪罪属下,找不到真凶。”
“你一个司直府的大人都找不到,他就能了?”秦湛轻扬了下眉梢,不紧不慢地说:“你难道不想想,会不会是他有什么其他渠道?”
“……”魏大人醍醐灌顶,还真就没有想到这个层面。
“多谢九王爷指点!”他摩拳擦掌,似乎是想要下一瞬就要去跟淳于大人分个上下:
“若是后宫有个眼线,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淳于大人能这般势在必得,那定然是有所准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