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该想到,以先生的身份跟眼界,怎么可能会去在意两个女孩子之间的争风吃醋?
唯一的可能性,是他想要抛砖引玉,利用那张验孕单,来确认一件自己并不方便去做的事情。
也就是说:她不仅被欺骗了,更被利用了。
聂黛梦微垂着眼眸,不由地深深叹了口气:“既然先生都已经猜到了,又何必非得要我亲口说出来呢?”
“叶初初生的孩子,也就是你的孙子或孙女,怎么你这个当祖母的,脸上反而不见半点欣喜之情?”男人喝了口苦涩的药汁,脸上的表情却透着几分享受。
聂黛梦摇摇头:“叶初初好像……已经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了,他们也一口咬定,那个孩子跟夜爵无关。”
“那你信吗?”男人反问道,“如果孩子真的跟凌夜爵无关,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带在身边呢?”
“这……”
聂黛梦的大脑一片空白,已经没有办法正常思考了。
她当然明白,在那种情形下,叶初初是很有可能撒谎的。
可比起这个,更让她忧心的,还是孩子的归属权问题。
如果那真是夜爵的骨肉,她断然不能让孩子一直养在叶初初的身边,成为一个她随时可以接近夜爵的理由跟定时炸弹。
但打心眼儿里,她对那个孩子也是由衷地喜欢不起来,更不可能养在膝下,让夜爵跟云曦生疑。
“黛梦,你不需要为了一个小孩子而发愁,更何况,我已经替你想好了两全其美的办法,可以一并解决掉所有问题。”男人又淡淡地开口道。
“什么办法?”
“你去把那个孩子找出来,交给我,我保证处理得干干净净,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聂黛梦不由地捏紧了手心:“先生,你要做什么?”
男人继续喝着苦涩的药汁:“你应该知道,血库里,那个人的血余量已经不多了,为了能够根治我的病,我也该早做打算,准备一个替换的了,你说对吗?”
聂黛梦的脑子里猛然闪现过一个男人被抽干了浑身血液,最后恍如一具干尸的惨烈画面。
瞳孔剧烈地一缩:“可是先生,那个孩子……他毕竟只是个孩子而已,再说他跟夜爵的关系也无法确定,你……”
“不是他,被抽血的就会是你的儿子,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男人打断她,看着聂黛梦恍恍惚惚地摇头,嘴里喃喃道:“先生,我告诉过你的,夜爵他不是……他真的不是!”
他将她按到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颈:“黛梦啊,我也告诉过你,你的话,在我这里早就已经没有可信度了,想想那位云曦小姐吧!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心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早就已经有了孩子,你说她会有多伤心呢?只有把孩子交给我,你的儿子才不用充当我的血库,而你最喜欢的聂云曦,也能过上幸福又美满的生活了,你好好地想一想吧!”
——
同一时间。
凌夜爵坐在车里,看着不远处那桩灰扑扑的公寓楼,精致的眉目划过一丝丝的迟疑与纠结。
自从得知叶初初在检查室里的遭遇以后,他也不知怎的,心口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总觉得闷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想要回头去医院找叶初初,有有些拉不下这个脸。
最后,还是让向岩打听了她在G城的住址,又等她办完出院手续,这才独自开车到了这里。
向岩告诉他,叶初初住在那栋公寓的三楼,从车里的角度望过去,已经灭灯了。
有一条水泥管子就贴着窗口,旁边还有空调箱,密密麻麻地排了一路。
正好,为凌夜爵提供了方便。
他从来不是那种会主动去向一个女人低头认错,或者矫情地表达关心的人。
只要让他看一眼,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看她一眼,确认她安然无恙就好了。
打定主意,凌夜爵锁上车子,撸起袖管走到楼底下,顺着杆子就爬了上去。
三楼的高度大约在五米左右,对他来说难度并不大。
凌夜爵三两下爬了上去,见到玻璃窗子居然还露着一条小小的缝隙时,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这女人,还说要将“毒液”组织连根拔起呢,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睡觉不关窗,万一被奇怪的人给闯进来了怎么办?
虽然他好像完全忽略了,自己也属于“闯入者”当中的一员。
轻轻跳进房间以后,他反手就锁住了窗子,在密闭的空间里,一股淡然不失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跟那女人身上的一模一样,让他呼吸下意识地顿了顿。
转过身,借着窗外盈盈的月光,他才看清楚躺在床上的女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好的缘故,她似乎睡得很不踏实。
呼吸时而急促,时而低沉,身子也翻来覆去的,长发散乱地铺开在枕头上。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近看才发现,她的眉头微微拧着,额头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让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替她擦去。
食指触及到她的肌肤,熟睡的女人好似有所感应,那一侧的眼皮微微动了动。
凌夜爵顿时僵直身体,想要抽回手,她一个翻身,反而将他的掌心枕在了耳下。
濡湿带着几分滚烫的肌肤,滑过他被夜露浸过的微凉,她好似舒服了些,低低地发出满足的喟叹。
凌夜爵:“……”
喂,他不是来给她当人肉枕头的啊!
可是看着月光下那张白皙又无害的脸蛋,他竟莫名有种强烈的被震撼到的感觉。
仿佛这样的场景,已经在梦里出现了无数次。
她枕着他的手臂,闭着眼睛,安然地睡在他的怀里。
借着月光,他甚至能数清楚她眼睑底下的睫毛,一根一根,又长又浓密。
然后他突然冒出了一种更加强烈的,想要吻她的冲动。
喉结在夜色里无声地滚动着,他弯下腰,薄唇慢慢地贴近她的脸蛋,已然快要触及到她樱红色的嘴唇。
“繁星……”
叶初初低低地开口,灼热的气息滑过他的脸颊,让他意识猛然间清醒过来。
他是……疯了不成?
明明只是为了确认她安好与否,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奇怪的念头来?
“繁星……繁星……”
叶初初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气若游丝,只是梦中的呓语。
凌夜爵冷静过后,眉峰又忍不住地微微蹙了起来。
……繁星?
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奇奇怪怪的人?
不过听名字,倒像是个女孩儿,如果她敢在梦里喊那个什么方墨行,他保证,一定当场把她摇起来!
“水……我好渴……”
他的手已经完全被她给焐热了,叶初初换了个睡姿,凌夜爵也终于能收回自己的手。
掌心沾染着不少她的汗,可是头一次,他没有对这种黏糊糊的东西感到恶心,只是若无其事地插回到口袋里,抬头打量着这个房间。
虽说这栋公寓楼从外面看上去破破旧旧的,但这个房间,倒被布置得很精心。
甚至梳妆台上还摆着一瓶经过修剪的花束,他认出来了,那是向岩送的向日葵。
凌夜爵走到梳妆台边,对着花瓶摆弄了一阵,确认这屋子里没有水杯,这才推开门出去,准备在外面的客厅里找一找。
“啪嗒”一声——
他关上房门的同时,对面的门也被人从里面打开。
崇九穿着睡衣,原本都已经困得哈欠连天了,见到从叶初初房里走出来的男人,顿时惊愕地瞪大眼,差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你怎么会住在这里?”
听见凌夜爵的质问声,他才回过神来,磕磕巴巴地反问道:“我我我……我什么不能住在这里?”
等等……
这话听上去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他重新组织语言:“应该是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才对吧!”
凌夜爵没有搭理他,眼神越发透着咬牙切齿:“哼,你不是叶初初的手下吗?不知道要避嫌,离她远一点?”
“这这这……这关你什么事啊?”
崇九都快要气死了。
明明他才是入侵者,怎么还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反过头来质问起他了?
他们说话的动静,很快惊扰了旁边几个房间里的人,手下们都纷纷打开房门,穿着背心就出来了:“九哥,怎么回事,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跟你说话?”
这间公寓的面积不小,从旁边几个房间走出来的,足足有十来号人。
而且一个个头发凌乱,睡眼惺忪的,可见都是住在这里的。
跟叶初初住在一起。
好。
很好。
真是好极了!
凌夜爵的气场十足,眼神又带着锋锐。
纵使手下们人多势众,一时间,也只是呆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跟崇九去过私人园林的两人认出了凌夜爵,压低了声音问道:“九哥,他怎么来了?是来找大小姐的?”
“闭嘴!”
崇九最讨厌别人把大小姐跟这个凌夜爵混为一谈了,他可是坚定站在方少爷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