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她平静无波地说出“永远从你的世界里消失”这句话,他的心脏好似突然被人捂住,窒息的感觉排山倒海般袭来。
他握紧双拳,声音如同夜色般透着几分黯哑:“叶初初,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包括感情也是一样……”
“等等。”
叶初初打断他,“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想跟我结婚,是因为对我的感情变了,不再爱我了,是这样吗?”
凌夜爵只觉得喉头一片干涩,好半晌,才艰难地挤出声音来:“是。”
这个理由,应该足够她死心离开了吧?
“好吧,我知道了。”
隔着夜色,两米外传来叶初初的一声叹息,“那现在,可以进屋吃饭了吗?我好冷,而且饭菜也都快要凉了!”
凌夜爵:“???”
是他没有说清楚,还是这女人没有听清楚?
他都已经说不爱她了,干嘛还要跟他一块儿吃饭?
见叶初初转身就要往客厅里走,凌夜爵在背后暴躁地喊住她:“喂,你不见我说话是不是?我说我对你的感情变了,我不爱你了!”
“我听到了啊!”
叶初初回过头来,耸了耸肩膀。
凌夜爵简直被她搞得一头雾水:“既然这样,你还不赶快滚回医院去?”
“凌少,请先允许我纠正你一个错误的观点,刚才我说的是,你要给出一个足够说服我的理由,我才会心甘情愿地离开,你应该还没忘记吧?”
叶初初一板一眼地提醒他。
凌夜爵压着火气,越发的咬牙切齿:“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说服你吗?”
“不够。”叶初初坚定道,“你对我的感情变了,不爱我了,可是我对你的感情还在,我还可以加油努力,让你重新再爱上我一次,我记得以前你对我说过,如果我敢丢下你一个人去死,就连死你都不会让我死得安宁,生死都可以克服,现在只是你不爱我而已,这个问题——很严重吗?”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到,仿佛他们之间连吵架都算不上,只是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状况而已。
可眼底仍旧氤氲着几分湿意,凌夜爵知道,她没有自己说得那样不在意。
当初她那个臭烘烘的妹妹找鸭子,只是因为找了一个与他容貌相仿的,就能让她吃醋到主动献身的地步。
现在是他不爱她,要抛弃她了,她的心里可能会连一丝波动都没有吗?
不可能的……
她不可能做得到。
只是在他面前故作轻松罢了。
凌夜爵看着她站在路灯下,除去围裙之外,上身只穿了一件单薄修身的毛衣,跟一个礼拜前相比,人似乎更加清瘦了一些,那条手腕细得他都怀疑自己能捏断,在夜风里呵出白色的热气来。
他多想走过去抱抱她,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再像过去一样,替她一颗一颗地扣好扣子,然后被她嘲笑,扣扣子的这阵功夫,已经足够她从门口到客厅走完三个来回了。
他的脚步慢慢朝她挪了过去,每走一步,内心就好似多一分挣扎与煎熬。
两个人的距离在慢慢地靠近,甚至早已经超过了他所在意的安全距离。
叶初初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好奇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
下一秒,却见凌夜爵再次抓起叶初初的手腕,拉着她就往门口赶:“叶初初,让你滚就赶紧滚,谁允许你说那些煽情的话?我不要听,一个字都不要听!”
他推搡着叶初初,只想把她关出门外。
否则再看到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他怕自己会彻底疯掉!
叶初初虽然没指望靠这一番话就能让他回心转意,却也没料到他的反应会是这样。
早上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湿滑,她一边抓着路灯,一边挣扎道:“凌夜爵,你别……别推我,我肚子里面还怀着孩子,千万别让我摔倒!”
“啪嗒——”
静谧的空气当中忽然传来细微而又熟悉的声响。
凌夜爵下意识地一愣,再抬起头,果然见到叶初初的鼻子下方涌出了一股鲜红。
她又流鼻血了……
“叶、叶初初……你没事吧!”
他很想扶住她,可是一想到霍云深说过,他们之间的接触反而会加剧她流鼻血,猛然间顿住脚步。
然后朝着屋子里大喊:“人呢?快给我滚出来,全部滚出来!”
她的鼻血很多,是喷涌的那种。
自从他不去医院,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后,听手下说起,叶初初再也没有流过大剂量的鼻血了。
所以这一次,肯定又是因为他,她才会复发的。
他真是该死,太该死了!
余管家跟佣人们就在屋子里,一听到声响,都纷纷涌了出来,而后就见到叶初初的鼻血喷涌,已经在地上积攒了一大滩了。
他们连忙叫来司机,又七手八脚地将人抬上车。
经过凌夜爵身边时,叶初初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凌夜爵,你不是不爱我了,是出于别的原因,才会突然对我这么冷淡的,对不对?”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看他的眼神却无比坚定。
她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太想太想了……
一直觉得他对她的感情是不会变的,可是凌夜爵突然的冷漠与决绝又实在让她想不通。
直到刚才——
她亲眼见到自己流鼻血时,凌夜爵的第一反应。
如果他已经不爱她了,是不会紧张惧怕成这样的,分明就是担心她死,却又出于某种理由,始终都不敢靠近她。
“闭嘴,叶初初,给我闭上嘴,不许再说话了!”
凌夜爵暴怒地斥责她,想要挣开被抓住的衣袖,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
也不知道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究竟是怎么抓得那么紧的。
叶初初不死心地问:“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是因为我的病吗?我的病跟你有什么关系,所以你才会这么对我的?”
凌夜爵整个人猛地一怔。
她太聪明了……
几乎就要猜到答案。
他这么久以来的努力跟坚持也等于白费,很快就会瞒不住她了。
就在凌夜爵进退两难的时候,余管家紧张道:“不好了,少爷,叶小姐好像陷入昏迷了!”
他突然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扯落那只抓在自己衣袖上的手,匆匆吩咐:“开车,去医院!”
——
又是一场手忙脚乱的急救。
幸好方墨行人就在医院里,凌夜爵路上打了霍云深的电话,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车子一开到医院,直接把叶初初推进了急救室。
“还是老问题,人没什么大碍,不过骨髓里那些不明物质的活跃度又提升了一个层次,而且这些东西非常聪明,方先生的按摩手法,已经越来越起不到止血的作用了。”
霍云深从急救室里走出来,摘下口罩,若有所思地望着凌夜爵白衬衫衣袖上的血渍,“看来——是我低估了你跟叶小姐之间的感情,就算你狠下心来要跟她分手,她也不肯答应,而且又去找了你,才会导致鼻血爆发,是不是这样?”
“她不相信我会变心,而且,她就快要猜到自己的病因了。”凌夜爵的声音冷然而又透着隐隐的担忧。
霍云深一愣,随即笑了笑:“聪明又深情,这说明,凌少你的眼光不错!”
“霍云深,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凌夜爵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给我治好叶初初,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可以,我受不了了……这样的日子,再多一天我都受不了!”
眼睁睁地看着她痛苦,却还要在自己面前故作轻松,然后努力地来挽回他。
这样的画面,哪怕只是回想,对于凌夜爵来说都如同尖刀,一下一下,狠狠地剜在他的心口上。
霍云深被他揪着衣领,脸上依旧是淡笑,问道:“那如果,治好她的代价是让你去死呢?”
“没问题。”
凌夜爵连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如果他跟叶初初之间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个机会让给她。
根本不需要思考。
霍云深道:“我知道你跟叶小姐之间的感情很深,能治好她,你会不惜一切代价,但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她骨髓里的那些不明物质,很聪明,也很危险,第一次用止血针可以止住,第二次就不行,而且我也问过那位方先生了,他的按摩手法用来止血的时间,是在递增的,换句话说,第一次需要十分钟,第二次可能就需要二十分钟,按照叶小姐的出血量来算,再有下一次爆发性鼻血的话,大概神仙也救不了了她了。”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凌夜爵才不想听这些坏消息。
这段时间,他已经听得够多的了。
多到耳朵都快要爆炸,他只想知道方法,可以让叶初初活下去的方法!
“有。”霍云深淡淡地抬起眼眸,“还有一个方法,不过有些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