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看了看呆若木鸡的霖儿,知道他虽然听不明白大人们在说什么,但也被常梓逸的暴怒给吓着了。赶忙将他拉到面前,安抚了一阵。
最后,还忍不住叮嘱了一句:"霖儿,刚才老师说的话,都不是什么好话,左耳进右耳出,知道吗?"
"知道了。"霖儿乖顺的点头答应。
梁伊伊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这一生,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自家儿子的小脾气对她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淡然的说了一句:"看到了吧?我儿子的性格,比他爹还固执,比我还毛躁,我怎么跟他解释啊?"
映雪深叹了一口气,最后说道:"来日方长,有机会,我再慢慢跟他说吧。"
"谢谢你啊。"梁伊伊动容而认真的说道。
常梓逸冲出篷房后,越想越窝火,越过一个又一个篷房,只身走到了宽阔的草地上。
眼前是一片广阔的湖水,身后是人声喧闹的大营。
蓝天白云,澄净的太阳,也无法让他的心情开朗哪怕分毫。
脑子里不断浮现父亲的脸,那双常年落寞的眼睛,让他此刻忍不住潸然泪下。
就在此刻,他发现湖畔旁边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饮马。
那装束,那身型,越看越清晰,越清晰越让梓逸心头火起。他站在原地看了对方将近几分钟,忽然像一只猎豹般,朝那人冲了过去。
苏德正望着湖面沉思,南宫羡会不会来,几时会来,来了之后要如何向他提条件……这些都是苏德这几天无时无刻不在考虑的议题。
身边的马儿打着响鼻,他偶尔下意识的拍一拍结实的马背,可思绪却始终没有停歇过。
冷不丁有一阵奇怪的气场以极其迅猛的速度朝他的背后袭来,他猛然惊觉,可刚想转身看个究竟,便被一脚踹进湖里。
马儿嘶鸣了一声,周围的士兵们发现了这里的情况,全都迅速围拢过来。
苏德的近卫巴图,更是甩着马鞭,气势汹汹的冲向常梓逸,嘴里还恶狠狠的质问:"你干什么?"
苏德撑着湖畔,一跃而起,浑身湿透,沉着脸朝士兵们和巴图命令道:"都别过来!"
"可汗……"巴图几乎快要一鞭子抽在常梓逸身上,却被苏德的命令给弄懵了。
苏德瞪他一眼,严厉的重复道:"我说了都别过来!"
常梓逸可是丝毫不客气,朝着苏德便扑上去,用手肘勾住了对方的脖子……
"元帅!不好了!"阿尔巴气喘吁吁的跑到潘映雪的篷房门口,朝里面大喊了一声。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梁伊伊正满脑子心思,被对方的一惊一乍给弄得极不耐烦。
"那个……常梓逸跟可汗打起来了!"
"啊?"潘映雪张口结舌,随即立刻跑出篷房。
"我去……"梁伊伊也是丢下手里的一块羊腿肉,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霖儿兴奋的跑到门口,却被阿尔巴一把揪了回来:"你干啥?"
"我也要去看老师打架!"霖儿理直气壮的说道。
"你不许去!"阿尔巴一边说,一边态度坚决地将他丢进篷房。
湖畔旁围着一圈膀大腰圆的蒙合勇士,正抱着胳膊观看一场不寻常的斗殴。
虽然蒙合人喜好打架,但愿意跟大可汗单挑的憨憨还是极少见的。
映雪和梁伊伊扒开人群钻进去,立刻就看见那两个抱在一起,打成一团的幼稚鬼。
此时此刻,常梓逸明显是占上风的,倒在地上锁着苏德的喉,似乎想用这个方式将对方勒死。
但他毕竟浑身是伤,使不上太大的力气。苏德很快就金蝉脱壳,从他的禁锢中脱了身。
常梓逸则不依不挠,继续朝对方展开缠斗攻势。
梁伊伊和映雪互相看了一眼,便立刻冲上去撕开了他俩。
"别打了,住手。"潘映雪使出吃奶的劲揪住常梓逸,因为她实在不想去碰那个可恶的苏德。
常梓逸见梁伊伊从背后抱着苏德,肺都要气炸了,甩开映雪,便又要去向苏德挥拳头。
梁伊伊闪身挡在苏德面前,一把接住儿子挥来的拳头,厉声喝道:"行了吧你!"
常梓逸愣住了,梁伊伊回头看了一眼苏德,对方脸上多了几块很明显的瘀痕,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干的。
"你没事吧?"她下意识的关心了一句。
苏德没作声,倒是常梓逸,满脸怒容之下忽然露出一抹变了形的冷笑,对梁伊伊咬牙切齿的说了句:"你真是好样的。"说完,便转身推开众人,大步流星的走开。
"哎呀!"映雪知道事情发展成这样,似乎更加无可挽回了,对着梁伊伊哀叹一声,便追着常梓逸的方向去了。
众人散去,梁伊伊转过身,对着苏德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问:"他身上有伤你不知道啊?你怎么这么出息呢?"
苏德摸了摸自己带伤的嘴角,淡淡的反问了一句:"你看我还手了吗?"
梁伊伊愣住了,以方才自己眼见的情况来看,似乎都是自家儿子在撒泼,苏德则是在尽量躲闪和忍让。
苏德叹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满满的悲哀和酸楚:"虽然我不是你亲生的,可也是你养大的。我叫了你那么多年的娘,你没有当真,可我当真了。你不在乎,我在乎。"说完这番话,他也走到了湖畔旁,牵过自己的马,朝着大营方向走去。
常梓逸都快气死了,走到自己那间破帐篷面前,一脚踹开了门。
映雪无奈的跟在后面,她认识的常梓逸,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暴躁过。
"你刚才也亲眼看到了,还要为她说话吗?"梓逸坐在快要散架的床铺上,怒气冲冲的说道。
映雪此时生怕这张床忽然散架,然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到时候是笑还是不笑?
"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她最终靠在一旁的盆架上,苦口婆心的说了句废话。
常梓逸不断的深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无奈越想越气,越想越无法淡定。"如果我连自己的眼睛都不信,我还能相信什么?如果刚才那一幕被我爹看到,你信不信他能亲手掐死他俩!"
"你爹才不会这么幼稚。"映雪望着别处,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常梓逸还是听到了她的话,难以置信的反问。
映雪也火了,转过脸,一本正经的瞪着他,理直气壮的回道:"我说你幼稚。自从你跟你娘相遇,你几时能像个成年人,坐下听她跟你解释清楚?不是逃避,就是胡说八道,要么就是逮谁咬谁!你看看你现在,还像你自己吗?亏我夫君还说你是全天下绝顶聪明的人,我看他也是看走了眼!"
常梓逸被她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反倒冷静了一些,沉默了片刻后,淡淡的反问了一句:"二十年的恨,是那么容易放下的吗?"
映雪目光坚定的盯着他的眼睛,毫不客气的回道:"你也说了,二十年!这么长的一段岁月,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你娘经历过什么,如果你都知道了,却还是不能谅解她,那不是你的错。可你问都不问,听也不听,就给她判了死刑,你说你混不混吧?"
常梓逸的目光渐渐平静,沉默了好久,才终于说出一句:"好。我听,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