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远兆微微点头,长叹了一口气,随即忧虑的说道:"我明白。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梓逸。我不敢想象,悠然若是救不回来,他今后要怎么办。"
映雪与丈夫相互看了一眼,谁都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什么好。
常远兆接着又说道:"我虽然跟他相处时间尚短,但也看得出,他心里其实满满当当都是伤痛。上天为何忍心一次次的让他饱受失去的痛苦?我儿子,本质上,也是个好孩子……"
说到最后,映雪看见他眼里泛出一丝泪光。
南宫羡终于打破了沉默,破天荒的说了一句安慰的话:"不到最后一刻,我们别说这些丧气的话了。相信我岳母和顾大夫,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谢谢你们。"常远兆深吸一口气,稍稍振作精神,对他俩表达了内心的感激。
映雪为了活跃气氛,开了一句玩笑。"别说见外的话了,小心我二叔听见,又要咋呼了。"
离开常远兆,南宫羡夫妇来到悠然的病房门外。
霜儿和几个丫鬟,时不时端着盆,拿着各种药剂进进出出。窗外站着两个雕塑一般的人,一动不动的望着窗里的动静。
吴夫人听见脚步声,下意识的转过头来,看见映雪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心理防线全被冲塌了,紧走几步,情难自禁的抱住了这位尊贵却温暖的王妃娘娘。
"夫人。"映雪也搂住她,轻拍她因哭泣而颤抖的背脊。
"都是我不好!我要是不出门,不就没这样的事了吗?"吴夫人嚎啕大哭,为自己拖累了女儿感到无比的自责。"老天爷啊,你要惩罚,就冲着我来,别再折磨我女儿!我女儿已经够苦的了!"
她哭得实在太悲惨,一声声捶胸顿足的自责,让在场的人都感到心酸。映雪只能一遍遍轻抚她的背,试图让她镇定下来。
"夫人,别这样。您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否则悠然醒了,见您反倒憔悴了,她又该伤心的。"
被哭声引来的何鹭儿朝映雪点头相视了一眼,便也帮着劝解了一句:"是啊夫人,我带您去洗洗脸,提提精神吧。"
"谢谢郡主。"吴夫人好歹也当了几十年豪门正室。即使再悲痛,也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这样嚎哭实在是有失体统。更何况女儿还在里面抢救,别打扰了大夫们的心绪才是真的。
"别这么客气了,来,我扶您去。"何鹭儿挽住她的手,便将她带离了现场。
映雪在心中默默的感叹,冷野家的刁蛮小姑娘,也是真正的长大了。
屋外,就只剩下南宫羡夫妇,和默然无语,失魂落魄的常梓逸。
南宫羡知道,或许这个时候,自己与妻子成双成对的出现在人家面前,很是不妥。便不着痕迹的,退到了廊檐下,走向了不远处的小花园。
映雪望着梓逸的侧影,短短一天的时间,他就像彻底变了一个人。曾经那个始终意气风发,丰姿俊朗的美男子,此刻,像是一个没有了灵魂的僵尸。
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里,光华不再。
那一抹始终骄傲自信的唇角,此刻也颓然的垂着。
虽然他此刻依旧站得笔直,可映雪知道,他的精神世界已经彻底的垮塌了。
她眼中泛起一抹雾气,为了他,为了里面躺着的悠然感到难过。
他俩的世界里,才刚刚有了点阳光,有了点甜,却要这么快经历生离死别吗?这样撕心裂肺的痛苦,她连共情的勇气都没有。
窗里隐约能看见母亲跟顾大夫表情凝重的小声交流着什么,悠然睡着的床榻,已经拉上了帷幔。霜儿和丫鬟们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偶尔趴在床前,撩开帷幔,动手忙碌着什么。
这样的情形,让人既无助又焦虑。
映雪想了很久,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对着常梓逸的侧影,说出了一句苍白无力的安慰:"我知道这个时候,你不想听安慰的话。不过梓逸,我还是相信否极泰来这四个字。我也相信悠然,此时此刻,她一定会为了你,拼命也要留在这个世上的。"
梓逸双眼一刻也没离开过窗子里的那一扇帷幔,静默了良久,才用低沉的声音说了句:"她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清白,才会跳下望月楼的。换句话说,她是为了我,才义无反顾的选择死亡。"
"她其实真的好傻。我唯一所愿,就是她能活着。她无论如何,在我心里都是最干净的。可她怎么能……忍心丢下我……"
说到这里,他闭上眼,睫毛阴影处,闪动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如果她就这么走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我已经受不了一个又一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人,从我眼前一走了之。我受不了了……"
话音落地,他也一头抵在墙上,双肩不住的颤抖起来。
映雪也无声的哭红了双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温柔有力的安抚他道:"哭出来吧。哭出来,就会好受许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