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寒地冻的正月里,宁亲王就真的脱了衣衫,光着上身背着荆条直挺挺地跪在太和殿前,前来上朝的大臣瞧着宁亲王这般模样,看着他在南疆战场上留下的这一身纵横家交错的伤痕,一个个莫不是倒吸凉气、目瞪口呆。
“宁亲王这是怎么了?”
“你还没听说啊?宁亲王处决了阮新怀,还杖责了怀亲王!这不,赶着过来向万岁爷负荆请罪来了。”
“怀亲王怎么也在场?我听说宁亲王是半夜在京兆府尹衙门处决的阮新怀啊?”
“这才能说明怀亲王跟阮新怀的关系匪浅啊,宁亲王前脚到了京兆府尹衙门,怀亲王后脚也就到了,可见怀亲王是打定主意想护着那阮新怀的,只是宁亲王没卖怀亲王这个面子,反倒还杖责了怀亲王!”
“那阮新怀是活该!那个奸臣早就该死了!祸害了多少百姓!京师早就沸反盈天了,宁亲王做得一点儿没错!”
“阮新怀固然可恨,但是最可恨的是怀亲王与暹罗和吐蕃签订的那起子丧权辱国的条约,银钱也就罢了,一年八百女子,往后怕是还不止这个数呢,长此以往下去,这得祸害多少大荔女子啊?”
“可不是吗?就因这个,丁大人到现在还气得下不来床,连处处不对付的左相右相这一次都拧到了一处,只是万岁爷却迟迟没个动静。”
“还能有什么动静,这眼看就二月二了,万岁爷要是有动静还能等到现在?虽说是训斥了阮新怀一次,也不过是默认了让阮新怀去京郊抓人罢了,啧啧啧,却不想那阮新怀倒是一下子撞上了宁亲王这块硬骨头,也是他倒霉!”
“是啊,宁亲王的骨头最硬了,从前为了能去南疆前线,也是这么滴水成冰的天儿跪在太和殿前求万岁恩准,如今也是这般场景,真真让人感慨。”
“唉!宁亲王也实在是可惜了,若不是那年顺化战败又折了条腿、落得这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哪里用得着窝囊这么些年?也是这一次宁亲王实在憋不住了,才贸然出手,也不知万岁爷会怎么发落宁亲王,唉!”
……
右相方泽端沉着脸站在金銮殿上,他沉默地盯着六阶之上明黄黄的龙椅,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玉笏。
“右相今儿面色凝重,怕是憋了一肚子话要奏请圣上吧?”左相段增瞥了一眼方泽端,朝他靠近了两步,与他并肩站着,一道看着那明黄黄的龙椅,一脸沉静。
方泽端侧过脸也瞧了段增一眼:“我瞧着左相似乎也是有话要说。“
“难得咱们这么默契,”段增勾了勾唇,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含笑道,“只是怕要刺了万岁爷的耳了。”
历朝历代,没有哪个皇上真的愿意瞧着文武百官其乐融融,更何况还是左相和右相。
“刺耳不要紧,”方泽端淡淡道,目光从龙椅转向了左相褶皱满布的脸上,“这一次,我要刺一刺万岁爷的心。”
段增笑意更深了:“右相所言正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