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着身穿藏青色小厮服饰的男子慢慢走到庭下。
“下方何人。”
皇帝浑浊的眼里透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挥了挥袖子问道。
来人显然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场面，面前坐着的是全国最高贵的男人，几乎整个京城的名门望族都将目光投放在他的身上。
也不知是受了威压还是腿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用跪趴这个词可能更加合适。
“小，小的王晖，是是，是……”
“是个结巴。”
不知何人说了这么一句话，哄堂大笑。皇帝咧了咧嘴，发现不合时宜，以拳抵唇干咳了声。
那个自称王晖的男人脸色苍白，可以看出受了不少惊吓，而此时只有两个人笑不出来。一个是角落里站着的何逸飞，从王晖这个人站在人群中，他的脸色便瞬间白如纸。
另一个就是将他推出来的太子，太子异常暴躁，如何也没想到一句笑言便将众人的思想带偏了，他给地上跪着的王晖使了个眼色。
王晖手撑着地面，一下接一下地磕着，庭堂一时鸦雀无声，只有王晖头撞向地面发出的声音，听的人都觉得疼。
“有事说话。”
皇帝最见不得人弄这些名堂，又挥了挥袖子伺候在一旁的老太监了然，快步走了下去，用鞋尖抵住王晖的额头，脸皮笑的如同皱了的橘子皮，而这块橘子皮里仿佛也藏了把刀子，王晖心里一惊，低下头不敢看他。
“回，回皇上，事情是这样的，我，我是何大公子的小厮。”
何大公子？不正是右相的儿子么？他的小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太子亲自带来的。众人将疑惑的目光转到何逸飞身上。
何逸飞直觉得这些目光宛如一把把刀子，又如一块块的火团，灼的他体无完肤。
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在离他的父亲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住，拱手道：“是的，此人正是与自己打小相识的王晖。”
何逸飞特意咬住打小相识这四个字，企图让他迷途知返。
王晖身子轻颤，却在听到太子一声轻咳的时候僵住，膝行至何逸飞跟前，磕了两个响头：“公子，您带小人有恩，可小人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您一错再错下去了，所以，您不要怪小的！！”
说完毅然而然地扭头，看向高高在上的皇帝。
“皇上！奴才愿作证，何公子和……清王妃有私情！”
轰隆隆，仿佛一道响雷在何逸飞的脑子里炸开，何逸飞脚下一个踉跄。
右相的老对头，左相幸灾乐祸地看了眼何家父子两，急迫地开口：“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何大公子和清王妃不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妹罢了，什么时候成了有私情？”
左相的话乍一听仿佛是在给杜挽秋和何逸飞开脱，而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出他那话里有话。
打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表兄妹。
听听，多纯洁的关系啊。
众人一边鄙夷左相的虚伪，同时将炯炯目光从两人身上滑来滑去，窃窃私语。
皇帝看了眼君九言，并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任何称之为恼怒的表情，相反，太子的脸上反倒是跃跃欲试，皇帝垂下头，将眼里的嘲弄遮掩，他这个太子，果然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王晖将何逸飞和杜挽秋夜半三更相见的经过缓缓道来，从何逸飞的苦闷到杜挽秋的不放手，总之就是将何逸飞捏造成一个受杜挽秋祸害的苦情人，而杜挽秋就成了话本子里戏曲里的浪荡妇人。
众名门闺秀倒抽了口冷气。
“那日，请王妃写信给我们公子，说她在深宫众孤寂难耐，说，说皇后欺辱她，说清王爷冷落她，说她十分想念我家公子。”
王晖仿佛就是当事人一般，说的头头是道。
“继续。”
皇上冷声道，对王晖的话也信了二三。
王晖道了声是，继续道：“我家公子本就对请王妃念念不忘，从她还待嫁闺中的时候，我家公子就去见过她多次，而她一心想嫁入皇家，如何也不肯回应。说当年的那些话不过是儿时玩笑让他莫要再提。可怜我家公子，日思夜想，日渐消瘦”
众人再见何逸飞越发尖直的下巴和苍白的脸色，信了六七分。
“我家公子收到清王妃从宫中寄出的信时，仿佛得到了新生一般，连夜打扮自己，进了皇宫。”
在场的女眷看向杜挽秋的眼神仿佛再说“原来你是这种清王妃。”
“请王妃来的时候我家公子已经等了两个时辰，清王妃直接丢掉手上的宫灯，扑到我家公子身上，手还…还一个劲地往我家公子衣服里伸……”
王晖仿佛觉得罪恶至极，说不下去似得，停顿了又顿。
“蜜里调油的好一阵，再后来，我家公子听见外面有声响，生怕出什么意外，便掩护清王妃先离开了。”
小厮说完垂下了头，偷偷看了眼太子。
就在这时，不甘寂寞的左相一拍大腿，语气愉悦地开口道：“这个我知道，那晚我和右相都在，本来是陪太子殿下巡视的，没想到竟然看见贵子失神落魄地坐在地上发愣，您说是不是啊，右相？”
何右相冷哼了声没有接话。
何逸飞摇了摇头，让他最不能接受的大概就是背叛吧，而王晖身和他打小便一起生活，甚至可以成为至交的伙伴，竟然站在自己的对立胡言乱语。
何逸飞看向杜挽秋，恰好杜挽秋也朝他投去探究的目光，何逸飞皱着眉头摇头，示意此事与他并无关系，那次事后，君九言没有找他麻烦，他便也打算就此不再纠缠杜挽秋，自然不会有王晖说的那些话。
而落在外人眼里，何逸飞和杜挽秋两人的互动无疑是眉来眼去，当下更加鄙夷。
何逸飞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王晖突然起身，大声道：“这一切都是贱奴所说，还请何大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伤害我的老母亲和妹妹。”
王晖说完便朝着一边的大理石柱撞去，血流当场。
这些个名门望族几时见过这等血腥画面？当时便有几个女子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