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至高无上的权力?
人人企及的御座?
还是终有一日可以丢下脸上那张面具,光明正大的站在世人面前?
宗玥心里有过无数个猜想,可当她知道白厌隐藏最深的这个秘密之后,都化作了虚无。她心里隐隐已有答案,可是,她依旧想亲口听到他的回答。
白厌看着女子冷若寒星的眸子,那双眼睛似将一切看穿。
有时候,他真希望她能蠢笨一些。
“走我该走的路。”
“你的路……是在大云还是北燕?”宗玥尽力维持着呼吸的平静。
“我的东西,只允许我自己不要,而不是别人夺取。”白厌给出了答案。
宗玥目光一点点淡了下来,前一刻翻天覆地的心绪在听到这一句话是瞬间竟诡异的死寂了下来。
“我需要时间想想。”她淡淡开口。
至于想什么,白厌明白,也会去问。只是上前,再度将她拥入怀中。
“你可以放弃,也可以从我身边逃走,无论你怎么做结局都是一样,我不会放手。”话语里不改霸道。
宗玥没有反抗,只是任由他拥抱着自己。
奇怪的是,她的头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的清醒。她曾想过,白厌心里的怨怼到底来源于什么,是什么让他这么多年甘愿隐匿于黑暗中,行阴诡之事,做阴诡之人。
现在,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就如她当初在自己三个哥哥面前说的一样,她有自己的路要走,白厌又何尝不是!
只是他的这条路比自己更来的艰辛凶险,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算下来,自己又有什么好怨怼的呢。
郡主之尊,夜王之妹。或是他大司马、燕皇叔、北燕皇长孙的身份……这些身份是殊荣是尊贵,又何尝不是枷锁,不是悬挂在他们头顶那把时刻都会落下的闸刀?
白厌与她或许是同一种人,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
为复仇而生,偏执且疯魔。
想到这里她莫名的有些想笑,命运这种东西啊……她不信甚至有些瞧不起,可偏偏有时这虚无缥缈的二字确又真的会给人悲剧或喜剧,竟而滋生出太多疯狂的东西……
譬如执念。
执念入魔,她如此,白厌亦是……
白厌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好奇,怀里这个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不妨走下去看看……”
“嗯?”
“你与我的结局。”
既然都不愿被命运摆布,都想冲破那重重枷锁,那眼下那些所谓的阻隔,摆脱不掉的身份又何须去在意。
白厌唇角缓缓扬起,紧紧拥住她,若这份爱是魔障,那就让他彻底沉沦下去好了。
愿不负情深。
兰苑里,宗曦站在廊坊下,眸色深沉,视线凝望着天边重重堆瓦的云层。
“要变天了。”宗翡缓缓走过来。
宗曦轻嗯了声,“以玥儿的性格,怕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吧。”
“那男人这个时候还未走,只怕结果并未如我们所愿。”宗翡皱紧了眉头。
宗曦扯了扯唇角,便是虚假的笑容也带不出丝毫。
“玥儿这一年的转变太多,有时我真希望她还是从前那个模样。哪怕蛮横无知了些,也比现在世事通透来的好。”
“人终究会变,我倒觉得应该庆幸。哪怕日后……真出了什么意外,她也能一个人扛下去。”
宗曦眉头蹙了一下,声音沉下去,“那个人快到了吧。”
“消息称,在路上了。”
天边,惊蛰一闪而过,宗曦缓缓闭上眼,低语自喃。
“这一天,我们等了这么多年,总归是到来了……”
……
宗玥看着倾盆落下的大雨,喃喃自语道:“看样子你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不知郡主可愿收留本王一晚。”白厌笑容戏谑,附在她耳畔轻问道。
宗玥红着脸嗔了他一眼,“你这浪荡子的模样真该叫你那些下属好好瞧瞧。”
白厌轻声一笑,不再戏弄她,站在屋檐下手指穿梭雨间。宗玥站在一旁,也学他这般将手放到半空中。
雨落无痕,捉摸不住,她心事忽而飘远。
“在想什么?”
“听说武帝近来身体不适。”
白厌摩挲着指尖的雨水,“人生无常,谁也逃不过生老病死。”
“可东宫之位还空着。”
白厌指尖微微一顿,“君承乾又被复位,听说他近来服药过后病情已有所缓解。”
宗玥缓缓收回手,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上的雨水。
“你说过的,人生无常嘛……”她擦手的动作一顿,若有所思的看了身旁男人一眼,近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他都知道,自然也明白夜王府已放弃了君烬炎。可是,他始终未曾言明。
“要除掉他,能有更好的办法。你本无需脏了自己的手。”
那只莹莹皓腕上的雨水已擦拭干净,可指尖拨弄过得鲜血阴谋却怎么也褪不掉血腥味。
宗玥明白他话中深意,不愿再绕弯子,“你觉得镜无台如何?”
“你觉得武帝会允许一个私生子继承大统吗?即便不管武帝的意愿,这满朝文武你又该如何去安抚?”
“我记得你说过,史书向来操控在胜利者手中。这满朝文武又何尝不是……武盛之乱,这些文武百官能俯身在外戚之下,又为何不能向一个私生子称臣,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君家血脉。”
白厌默叹了口气,拿起她方才擦手的帕子擦拭起自己的手来。
“宗阎竟允许你这般胡作非为……”
“那你显然低估了大胡子对你们君家人的厌恶……”宗玥不无挑衅道,白厌虽有一半燕人血统,但却也是货真价实的君家人。
白厌睨了她一眼,仍不忘敲打回去,“大云朝这御座最后花落谁家我无心去管,不过,但愿你此举并非无用功,一个命不久矣的人即便登上那个帝位又能安坐多久。”
“这世间人未必谁都垂涎那个位置。”宗玥鄙夷道,“君烬炎虽不错,但他尚未完全定性,对武帝又怀着父子深情,饶是你这皇叔对他影响颇大,难保日后他不会脱离控制……更何况,他会是那种甘心被人控制的人吗?”
“难道我那位不为人知的侄儿就能安心受你们控制?”
“我当阿无……镜无台是朋友。”说出那两字时白厌眉梢一挑,宗玥连忙改口,“一个被自己视为耻辱,不愿承认的儿子最后却成了这江山的主人,你觉得武帝会作何感想?”她笑容烨烨,“冠冕堂皇的说,我想帮镜无台复仇,就事实而言,若能将君戎置于这等凄凉的下场,我何乐而不为?”
白厌摇了摇头,看着她禁不住笑骂道:“祸国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