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慎怔怔地望着那张脸,身旁喧嚷的声音,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哪怕宁风换了装束,哪怕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穿着女装的模样,哪怕分别了有五个月零九天,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松了手上的红绸,缓缓的,一步步,朝宁风站着的方向,走了过去。
宁风隔着头帘上细碎的珍珠,望着那抹鲜红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她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
甚至不用她说话,只是看他一眼,扶慎便丢下了宁几凡,他还未过门的王妃。
假如,他真的能抛下一切,跟她走,她想,今日她就真的跟了他了,什么都不会再管。
宁几凡发现扶慎丢了红绸,立刻掀开盖头,扭头一看,看到的竟然是他朝一个女子走去的场景,忍不住尖叫了一声,“扶慎!!!”
扶慎罔若未闻,只是朝宁风又走近了一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朝宁风的方向,微微抬起了一些。
他想摸摸她的脸,就像是以前一样,他想知道,面前的这个宁风,是真的还是假的。
没有人认出宁风,只有扶慎一个人知道是她。
宁风避开了他的手,往后轻轻一掠,飘然后退了几丈远。
“你别走!”扶慎见她后退,心头如遭重击,一阵钝疼。
他忍不住捂住自己心口的位置,又朝宁风轻轻哀求了一声,“你别走了!好不好?”
“摄政王!”太皇太后一见形势不对,也不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狐狸精,立刻拄着龙拐杖,起身厉喝道,“你要跟她去哪里?”
扶慎听到太皇太后的声音,恍惚间回头,朝身后的宁几凡,还有几个长辈看了一眼。
忽然喉头一阵腥甜。
“你要娶她,我就走。”宁风站在他身后,轻声道。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却故意在声音里加了内力,一丝丝的沙哑,飘荡在前堂内院,让全部的人,都听了个清楚。
扶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转身,大步朝宁风站着地方,又追了过去。
“摄政王,你被魔障了吗!”太皇太后见此情景,立刻厉声喝道,“她是谁?你知道你要娶的人又是谁吗?你又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太皇太后好像知道了,这个女子是谁,她已经有了数。
“宁三小姐能同意让你纳妾,她能吗?!”
宁风看到扶慎的步子顿住了,他的嘴角,蜿蜒下一行血迹,比他身上穿的袍子还要刺眼。
她也能听得懂太皇太后的言外之意,在场的人估计没有几人能听得懂,可她偏偏听懂了。
她再给他十秒的时间。
纵然扶慎看着她的眼底,满是心痛,但她还是看出了他的挣扎。
江山和她,他无法做出抉择。
正如当初,她让他离开盛京城,放弃皇权争夺,他不愿意走。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那么惨痛的结局,她不愿意再经历第二次,不愿意重蹈覆辙。
“我确实恨你。”她朝他摇了摇头,又轻声说了句。
她伸手,掏出袖口中一把匕首,手起刀落,割断一缕发丝,抛向他。
“断发如断头,我不欠你了。”
说完,毫不犹豫地掠入轿中。
“宁风!!!”扶慎心神惧震,接住那缕断发,猛地朝她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没追几步,旁边忽然射来凶猛的几箭。
黄岐一个心惊,见扶慎避都不避,飞快地纵身,用力将扶慎扑倒在地,“王爷你疯了吗!”
扶慎挣扎着想要起来,爬起的瞬间,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主子!”背后的时安忽然也尖声惊叫起来,宁几凡在看到扶慎追上去的瞬间,双眼一翻,一下子昏厥在地。
?
宁风一路脱掉自己的鲜红色外衣,撕碎了,脱得只剩一层中衣,披上了黑色披风,紧紧裹住了自己。
姜想又在剪着篱笆上的杂草,远远看见宁风回来了,立刻迎上前去,腆着脸问,“怎么样了?是不是把那臭小子气得够呛?”
宁风红着眼睛,瞥了他一眼,没有做声,绕过他,穿过小径,径直去了后面。
姜想又站在原地,看着她飞快地进了屋里,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落寞。
直到晚上,花秀往宁风房里送晚饭,宁风像是没听见花秀进去的动静似的,侧身卧在床上,紧紧盖着被子,不吭声。
花秀以为她睡着了,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两眼,小声又喊了她一声,“喂,吃点东西吧?”
宁风一动不动,花秀又想了下,还是退了出去。
男女间的感情,他虽然还不是太懂,可宁风喜欢扶慎,姜想又喜欢宁风,这个奇怪的圈,他是懂的,两段感情,折磨三个人。
姜想又坐在院子里纳凉,看着弯月初上,听着身后的动静。
“不肯吃?”他听见花秀出来,侧过头,问了一句。
“嗯,可能是睡着了。”花秀不确定地回道。
姜想又又在躺椅上躺稳了,眼睛却瞟向坐在屋顶上的风刃。
“喂,肌肉怪,你有喜欢过人吗?”
风刃低头看着他,冷笑了一声,骂了句,“孬种!”
“你再骂我一句试试?”姜想又猛地坐起身,指着风刃。
“缩头乌龟。”风刃又换了个词。
“你再骂?”
“你不是个男人。”
“我今天还不信了!”姜想又拔上了鞋跟,骂骂咧咧回道,“我怎么不是男人了?你他妈知道个屁!滚!今天别让我再看见你!”
风刃从屋顶上站了起来,姜想又也立刻站了起来。
姜想又想了下,转身朝宁风屋子走去,门都不敲,直接进去了,“砰”地用力关上了门。
风刃朝花秀看了眼,“你早些去休息吧今晚,我回山上,让天书下来换我。”
花秀一溜烟回了自己屋里,他的房间离宁风的房间最远。
进去没多时,把窗子也关上了。
姜想又听到了他们在外面的动静,他背靠着门,看着里间床上的人,忍不住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憋足了劲,好半天,才朝床走了过去。
一声不吭的,脱了鞋,和衣睡在了宁风边上,隔着被子,从背后轻轻搂住了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