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风站在扶慎屋门口,看着人替他穿上了喜袍。
扶慎皮肤白净,穿什么都好看,大红色也能撑得起气势。
她从未见他穿过这么喜庆的颜色,扎眼,扎得人心疼。
扶慎的嫂子王冰清前后仔细看了扶慎一圈,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来,“合身呢!”
小疙瘩抱着一块红绸布,前前后后地跑着闹腾着,扶慎低头,看小疙瘩的时候,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来。
“二叔,那个人好生奇怪,为什么要戴着斗笠?”小疙瘩抱着扶慎的大腿,指着宁风问。
小疙瘩他们是前日里晚上到的,来盛京城的路上遇上了一帮兵痞流匪,耽搁了十几日,所以这大概是第一次看见她。
“别给你二叔的衣服弄皱了!”王冰清板下脸来骂了一句。
扶慎看了宁风一眼,低声朝小疙瘩回道,“他生病了,见不得风。”
说完,朝宁风走了过来。
宁风嘴角含着一丝浅笑,道了声“恭喜”。
她在外面看了一会儿了,扶慎这时候才看见她。
这世上最叫人难过的,大概就是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娶了别人。
这声恭喜,是她酝酿了一个早上,才能说出来的。
“你若是不想看见,那本王待会儿叫人给你把饭送去,不必勉强自己。”扶慎朝她低声道了句。
宁风一愣,这才明白,扶慎是说,她肯定见不得自己和宁几凡成婚的场面。
毕竟第一天,她以黄三的身份回府,就闹成那样。
“劳烦王爷操心了,我自己看着办就成。”她假装若无其事地回了句。
“太皇太后驾到!”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下人响亮的通传声。
院子里的人立刻跪了一地,宁风随即让到一旁,随着边上的人,一起跪了下去。
太皇太后,一直是希望扶慎能娶宁几凡的,她还希望扶慎娶了几个大将军的女儿。
今日,她终于如愿了。
她望着扶慎还有一行人朝门口拥去,心里却像是,有把刀子在心上细细割着。
也许是因为她心胸狭窄吧,她看不得这其乐融融的画面。
她看着身边的人,都注意着门口,没人看着她,偷偷起身,从偏门离开了。
她一个人走到自己的住处,倚着门框,盯着最热闹的方向,看了许久。
虽然隔得这么远,还隔开了一个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了,但是还是能听得到隐约传来的人声。
“换上衣裳,走吧,这会儿南墙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忽然听到房顶上传来风刃的声音。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宁几凡的花轿出发了吗?”
“属下离开的时候,侯府门口正在放爆竹。”
“好。”宁风点了点头。
她进屋,换上了前几天就准备好的一套红色衣裳,虽然比不上嫁衣那般繁复隆重,但胜在仙气十足,行走时,衣带翩飞。
她一层层地穿上,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却也是苦涩到了极点。
她没有化浓妆,只是浅浅抿了层胭脂。
恍惚记得半年前,她也曾这样,为了这个男人,慎重地装扮。
今日,心境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她穿好了红衣,顺手拿了件黑色披风,连头带身子,严严实实裹在了里头。
出去时,风刃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
宁风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别处问他,“怎么了?不认识了吗?”
“多亏大皇子,公子脸上的疤痕,几乎都看不出了呢!”风刃朝她笑了笑,轻声回道。
宁风扫了他一眼,没吭声。
两人从南墙掠出去,走在巷子里时,风刃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副珍珠小头帘,隔空丢给了宁风。
宁风下意识伸手接住了,仔细一看,是昨天他们还算能看得上眼的那副小头帘。
“其它都丢城外河里头了,就是这个,属下没舍得。”风刃朝她勾着嘴角笑了笑,“这本就是姑娘出嫁时用的东西,大人今日戴着,倒是合适呢!”
?
宁几凡的轿子连带着嫁妆,在内城城墙外绕了一圈,到了吉时,便又进了内城。
时安忍着身上的痛,亲自跟着走了一圈,轿子停在摄政王府门前时,她用钩子撩开轿帘,伸手去扶宁几凡。
宁几凡掀着盖头一角,看到时安一张小脸惨白,心中的恨,又添了几分。
陪嫁的婢女,是应该侯府挑水灵的送一对,可老祖宗连一个都舍不得给,还得时安跟着。
“主子……”时安用身体挡住了轿子门帘,怕外面的人看见宁几凡掀了盖头,会说晦气不吉利的话,朝宁几凡深深瞧了一眼,“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
宁几凡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了盖头,伸手搭住时安的手,从轿子里跨了出来。
扶慎面无表情,站在拜堂的喜堂里,遥遥望着宁几凡跨过火盆,朝他这里走来。
忽然就想起了,黄三前日里和他说的一句话,“你当真能放下心里的疙瘩吗?你扪心自问,对得起宁风吗?”
对得起吗?
纵使他一百个不情愿娶宁几凡,可事到如今,宁几凡因为他,受了多少委屈,这份人情债,除了娶她,他没有办法偿还。
他多希望,朝他走来的那个人,那张喜帕底下,出现的会是宁风的脸。
虽然知道那是绝无可能的事,可他,一个恍惚间,忍不住就那么去想。
他望着大嫂,亲自给宁几凡牵过了红绸,又将红绸的另一端,紧紧塞进了他的手中,一时,竟呼吸若滞。
他知道自己是不愿的。
“新人一拜高堂!”
跟前的主婚人,喜气洋洋地嚷着。
“慢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扶慎猛地扭头一看,只见门外,四个穿着大红色纱衣的女子,扛着一顶通红的轿辇,从天缓缓而降。
周围一阵惊呼,没有人见过这样的景象,来的人像是仙人一般,不由自主给轿子让出了位置。
红轿还未落地,一只莹白的素手,便自行掀开了纱帘,紧接着,一道通红的纤瘦身影,从中掠了出来,在空中如履平地,缓缓落在了地上。
珠帘之后露出的绝美面庞,影影绰绰,看不清楚,却美得叫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