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白少宸伸手去摇了摇太子。
宁风想笑却又不敢笑,这草包太子这次显然是吃了个大亏。还没笑出声来,白少宸又朝她投了个警告的眼神。
白少宸唤了好几声,太子才清醒过来。
一醒来,便转身去打宁风,宁风没怎么受伤,比他灵活,随即闪开了,差点又打了起来。
白少宸却死死抓住太子的腰带,再不让他动弹,咬着牙往太子身上看了一圈,查探他的伤势,忽然面色一变,指着他的腰际,沉声问道,“皇兄,父王赠给你的玉佩怎么碎了,那可是杀头之罪啊!”
太子闻言亦是脸色一变,慌忙摸向腰间空空荡荡的红色璎珞,又猛然推开白少宸,整了整破烂的衣衫,狠狠剜了白少宸一眼,厉声道,“白少宸,你给本宫等着!本宫去到父王那里状告你管教无方,竟然纵容他人殴打当朝太子,忤逆圣意,故意毁坏父皇御赐的圣物!”
说罢,又朝宁风做了个割头的姿势,狼狈地爬下了马车,继而领着众人,转身怒气冲冲爬上马,眨眼间走远了。
宁风这才松了口气,松了气的同时,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一摸左脸颊,都被鞭子打出血了。
白少宸站在车厢外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他气到已经无话可说的气息,盯着宁风看了许久,又看见她脸上的血痕,脸色终究是和缓了一些。
“今日之事,你和恩儿就当没有发生过,我自会处理妥当。”他拧着眉头沉声道。
“怎么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宁风原本还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跟这个不承认自己身份的二师兄说话,可一想到,今日宁圣恩所受之气,忍不住的声音就大了起来,“八皇子不心疼我五姐,我心疼!”
“她既然要嫁给我,就要懂得隐忍!连这桩小小的事都忍不住,将来嫁进府里,要怎么办?”白少宸的声音却比她还响,怒喝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文乐是陷害她吗?可我没有证据,难道要我惩罚文乐吗?这要我怎么在皇太后跟前交待!你回去跟恩儿说,以后若还是不懂得隐忍,她嫁给我,只会害了她!倒不如一刀两断!”
宁风原本还想顶嘴,然而看着白少宸暴怒的眼神,听着他说的话,还是将话都吞进了肚里。
白少宸所言,是有道理。
她抿着唇,沉默了许久,自己从车厢里爬了出去,慢慢走到白少宸身边,低着头,小声道,“师兄,那是因为,她太喜欢你了啊,我从没见过她如此失态,因为喜欢,才会乱了方寸。”
“我不是你师兄!”白少宸忍了又忍,将头扭到一旁,沉声回道,“你赶紧回去上药吧,不要再与我浪费口舌!我救了你一次,不一定再有第二次!”
宁风心里实则是有些委屈的,为宁圣恩委屈,也为自己委屈,因为以前那么疼爱她的元夕,竟然不愿与她相认。
她抿了抿唇,伸手抱了白少宸一下,又飞快地松开了,低着头小声道,“虽然我知道并不是,可还是多谢。”
以前元夕生气的时候,她这样抱一下,打几个滚,元夕就不会生气了,希望这次她们闯了这么大的祸,白少宸也能很快消气。
她说完两句话,随即快步走开了。
回去的时候,她生怕宁彦伯看见自己脸上的伤口,偷偷摸摸溜进了府。
一回去,又派金嬷嬷去宁圣恩那里,告诉宁圣恩白少宸实则知道她是冤枉的,可白少宸暂时不能动皇太后的人,所以才演了个戏。这样安抚一下宁圣恩,她心里肯定能好受一些。
?
白少宸穿过重重宫门之后,看到皇帝正端坐于德阳殿大殿上,闭目小憩,太子站在一旁侍奉,连大气都不敢出。
然而太子见白少宸走到门口,忽然转过头来,幸灾乐祸地轻哼了一声。
“是宸儿来了么?”老皇帝手中捻着的佛珠忽然又动了起来,松弛的上眼皮微动,却最终还是没有睁开。
白少宸这才踏进内殿门,往前走了几步,恭恭敬敬朝皇帝下跪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这才微微睁开眼,低头看了眼白少宸,却没有直接让其免礼平身,脸色有些晦暗,“太子的事,你作何解释?”
“儿臣自知理亏,对皇兄无礼,还请父皇责罚。”白少宸深知父亲的脾气,不等皇帝降罪,便低声道。
“你纵容他人行凶,居然还将朕赐于太子的随身玉佩给打碎,实在是太不像话!”皇帝面色有些青白,爆喝道,衬得面目竟有些狰狞。
看来今日这事,发生的不是时候,皇帝最近也不知怎么的,也许是中毒过深,总是喜怒无常。
白少宸心猛地往下一沉,朝皇帝磕了一个头,“全是儿臣的过错,请父皇责罚!”
“罚什么?皇弟听说过破镜能重圆吗?况且那块是父皇亲传给本宫的玉佩!只此一块!”太子知道,皇帝素日里最宠白少宸,只要他一求,无论多大的过错,皇帝都会原谅他,随即在旁煽风点火道。
皇帝却又缓缓阖上双目,从鼻端发出一声粗重的嗤声,似乎是说,不过一块玉佩,没有什么大不了。
不等皇帝发话,太子咬了咬牙,先一步扑通一声向皇帝跪倒,指向脸上的伤道,“历朝历代从未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一个草民竟当街殴打太子,宁风着实可恶!罪不容诛!”
“尤其是,父皇御赐儿臣的那片上等玉佩的隆恩,着实让儿臣心痛不已,这宁风根本就没有把儿臣这个太子放到眼中,根本就没把父皇和龙威放在眼中!他简直就是在忤逆父皇的圣恩!”
皇帝面色更是青白,松开扶着龙椅的右手,不耐地挥了挥,“宸儿,朕以为你素来是清楚的,至少比起朕的其他皇儿清楚得多,只是今日之事,你实在是让朕失望透顶!”
“父皇!”白少宸见皇帝今日是真的动怒,慌忙抬高了声音唤道。
“无须求情!否则连你也一起罚!”皇帝抬起手捂着嘴咳了两声,又缓缓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宁圣恩还没嫁入皇家,便如此目中无人,无视国法家法,若传扬出去,岂不是为天生苍生耻笑?你让朕颜面何存?”
“父皇说得对!”太子的眸中不禁闪过一丝得意,“再不济我也是个太子,岂容几个草民如此羞辱。”
既然他得不到宁圣恩,也不会让白少宸得到!
“父皇!儿臣不说为宁圣恩与宁风求情,但有一件事父皇不得不考虑!”白少宸扫向太子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忽然抬高了声音道。
皇帝的眸子微微咪了咪,有了一丝倦意,“说。”
“宁圣恩与宁风,乃是宁彦伯的子女,若是父皇责罚,引得宁彦伯不快,乐国与大启国之间的冲突,可就是愈演愈烈了!若只是因为不小心冲撞了太子而降罪于他们,届时必将会引起两国争端,还请父皇三思!”白少宸仰头不慌不忙道,“并且,此事皇兄也不是全无过错!”
跪在他身侧的太子不由心中一惊,白少宸竟然敢拿两国邦交逼父皇就范,当真是仗着皇帝的宠爱无法无天了!
“仁儿,你以为如何?”皇帝沉吟了半晌,目光犀利地转向仍跪在地上的太子。
“八弟都如此说了,儿臣怎么能不顾两国邦交,而只泄个人私愤?儿臣愿一切以苍启的利益为重!”太子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趴在地上低声回道。
“既然如此,此事便作罢,宁风是为了替他姐姐出气,情有可原,宁圣恩骄纵蛮横,罚她禁足五月,直到与你大婚方可出门!”
皇帝素来言出必行,太子与白少宸深知道父皇做事的决绝与果断,他绝不允许为了一个女人,两个儿子骨肉相残,惹天下之大不违!
“儿臣领旨!”白少宸这才松了一口气,面上依旧温和,又朝太子拱手道,“皇弟多有得罪,还请皇兄见谅!”
太子却不以为然,嗤笑了声,摇摇头拜别父皇,径直跨出殿门扬长而去。
白少宸见他离开,皇帝又是一脸倦意,亦朝皇帝拜了一拜,匆匆离开大殿。
看着两个儿子远去的背影,皇帝深深皱起眉头,忽然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低声问道,“扶慎,仙人今日可来宫中?朕,日渐觉得浑身乏力,方才也不知怎的,竟如此对待宸儿和太子……”
扶慎忽而从边上的侧门走了出来,望着白少宸远去的背影,轻声答道,“会来的,皇上不必焦虑。皇上只不过是怕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体虚了,才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放宽心,便会好些。”
皇上请驴半仙儿进宫的事,其实鲜少有人知道。至少白少宸和皇后她们,应当是不知道的。
他方才一直在后面,太子来时他就在了,听闻宁风脸上被打出了血,才一日不见,她就闹出了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当真叫人操心。
要不是仗着驴半仙儿,皇帝又怎能如此纵容她?
可说来也奇怪,不知为何,白少宸似乎非常袒护宁风,他和宁风,有什么关系吗?
他盯着白少宸看了许久,直到他的背影化成一个黑点,不等皇帝吩咐,走上前,扶起皇帝,往后头休息的寝宫走去。